少女说到这里时笑了，背着手的她微笑着看向了面前面无表情的余无悦，满是歉意的说道。

    “抱歉，吾本不该呼救，其实当时即便您不曾出手，吾也不会有恙，而您之后所遗留的断手，也是吾本可以将之带走的，但吾却刻意忽视了。”

    “真是卑劣啊，明明是因为吾提前开口才招致了厄难，明明皆是吾之过失却不敢认。”

    正是因为比所有人都要明晰未来，少女才愈发明白此刻的困局的荒诞与可笑。

    可也正是明晰这常人所无法理解的因果，行错难还的少女最终能做出的，也只剩下了错上加错。

    “吾口口声声说着报恩，事实上却坐看您走入绝境，连带着用此界的生灵一并胁迫于您。”

    “明明当时只要缄默不言，事后您也好，吾也好，此界的众生也好，都不会陷入如此危局之中。”

    少女在笑，但余无悦却明白对方只是单纯的不知道该如何哭泣，就像这小鬼的人生那样，从开始九不容许哭泣的存在。

    “吾是个扭曲的残破品，就像那霜雪覆盖的坟岗，吾清楚吾应该独自前行，吾明明明了···”

    面对着笑容越发灿烂的少女，余无悦无奈的挑了挑眉，突然插口打断道。

    “哦，所以呢？你这是在发表胜利宣言吗？”

    “欸，吾不明白？”

    看着显然困惑的少女，成功打断了对方的螺旋后，余无悦点明了一个‘关键’的主旨。

    “那我问你，当前的情况下，我离得开你的协助吗？”

    问题的答案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很显然，在如今的绝境下，余无悦光是生存的必要前提都离不开少女的相助。

    “抱歉，很卑劣、虚伪吧？即便是装模做样的想要坦诚，吾也只不过是一个可笑的伪物，只敢···诶？”

    “不能你说个毛？”

    带着非常不耐烦的语气打断了对方的话语，余无悦上再次用手刀轻敲在少女那不知道塞了多少负面情绪的小脑瓜上，余无悦抬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你知道我最看不起什么人吗？”

    “？”

    看着突然摆出了一副不屑姿态的余无悦，少女显然有些茫然。

    但至少，那原本阴郁、自厌的氛围已然淡了不少，而这样显然也足够了。

    “那就是输了还到处找借口的家伙。”

    摆出了一个自己打小起就非常想做的‘危险’动作，用大拇指反指着自己的余无悦，此刻也尽可能的将自己切换成了本该一段时日后才会出现的傲慢样子。

    “输了就是输了，你成功算计了我，现在的情况我确实离不开你，这就是既定的事实，作为胜利者你没什么好羞耻的。”

    看着面前那欲言又止的小祖宗，余无悦没好气的放出了大招。

    “怎么？还是说，你很享受这种高高在上，侮辱我这个手下败将的感觉？”

    “不，吾，吾怎会··”

    “那不就结了？看在你确实很有用的份上，我作为被算计了的败者自然果断认栽，但，别以为我会就此认输。”

    无视了少女慌乱的解释，再确认对方确实没了开始的低气压后，余无悦的语气也燃气了一股发自内心的斗志。

    “看在‘您’如此诚实的份上，那‘吾’也透露一些有趣的计划吧？首先，‘吾’原本积攒的露珠是十三滴。”

    操着一口刻意模仿的语气，余无悦也变得‘面无表情’了起来。

    “除去林中的三滴，治愈修习隐匿的三滴，以及这几天使用的四滴，加上这些天生成的，‘吾’目前储备明面上本该还有八滴。”

    “可问题是，‘吾’当前的储备却仅有七滴，所以‘您’可否猜猜看呢？‘吾’这额外使用掉的一滴拿去干什么了？”

    用着与少女别无二致的语气，余无悦此刻身上也散发出了一阵莫名淡漠的气息，无论是神态还是言语都与面前的少女无比神似。

    哪怕相貌上截然不同，此刻二人却依然能给不明真相的外人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命数之道变化万千···李兄，‘吾’应该有说过吧？‘吾’讨厌赌，所以从不将安危托付于彼人之手，所以‘您’可千万不要被吾追上哦~”

    “请不要用敬语···吾明白了，您··汝，做不到的，即便如此也可以吗？。”

    少女闻言打了个冷战，接着还不等余无悦大话便好像提前明白了什么，话语里也妥协般的收回了敬称，同时低声否定了对方这不切实际的幻想。

    对方是不可能在这方面赢过自己的，唯有这一点是毋庸置疑。

    “是吗？人总要有点梦想不是吗？而且···”

    对于这个残酷的真相，丝毫‘没有’预料的余无悦却还是一脸的自信，至少光看表情颇有一种胜券在握的从容

    “不一定要比吾强吗？吾已明了，那么在吾被汝成功抛下之前，还望多多关照。”

    没等余无悦把话说完，少女便再一次提前做出回复，同时瞪着水汪汪的双眼无声的注视着余无悦。

    良久，少女理了理衣袖，用无比认真的语气叮嘱道。

    “吾不会输，还望汝多多留心，吾乃邪道恶徒，吾本想悛改，但因汝，吾放弃。”

    面无表情的少女眼中只留下了余无悦的倒影，原本还隐隐可以看到的犹疑、纠结此刻全部随风而去，只留下那深藏于理智之下的扭曲与渴望所汇聚的火焰，婉如孤月悬空一般深深的印在了其中。

    “汝会长行于泥潭之间，吾亦会伴汝左右，难舍、难离，此乃汝之命，亦乃吾之遴选。”

    看着面前因为被数次打断而略有‘愤慨’，以至于眼中满是‘这都是你自找的’的少女，余无悦却是忍不住咧嘴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能被如此强绝的狠人盯上，之后想必能体会到难以言喻的真正失败了吧？’

    感觉那畸形的强欲似乎又在隐隐躁动，余无悦由衷的庆幸起了自己的走运。

    比起一直以来的独角戏，似乎未来的人生会相当精彩也说不定呢？

    “啊哈哈，那便来吧，李兄，我可是非常期待哟~毕竟想要爱上生活，就必须定期翦除危机，试着让我上瘾吧？”

    “上瘾吗？”

    悄悄拽住了想要从自己身边撤走的衣袖，少女只是淡漠的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投桃报李又或者说以眼还眼，擅自出现在别人的命运之中，擅自插入到自己的未来之中，擅自与吾度过那么多的时光。

    擅自出现在一直与死人为伍的自己的身边，一开始吾明明拒绝过了，是汝擅自靠过来的，是汝不顾吾的反对非要靠过来的，是汝···放纵了吾！

    吾彻底坏掉了呢，哪怕汝并不知晓，哪怕并未发生···吾也戒不掉了！

    ‘吾本想找到一条能够否决吾身的未来呢？是汝没给吾这个机会哦。’

    紧紧的揪着衣袖，感受依然只是着尝试了三次，便放弃了的臂膀，远比看上去想的要更多的少女不由的又拉紧了一下。

    ‘吾的求救是任性的零，而汝不请自来的回答则是将让一切变得无法翦除的一，吾逃不掉了，所以汝亦难脱此海。’

    既然不顾劝阻的非要擅自闯入自己这个只同死人与仇人打过交道的少女心中，那么就请永远的负起责任来吧~

    丝毫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背负上了奇怪的责任，余无悦再三尝试收手无果后所幸便放弃了，就当是提前体验一下带问题小孩好了。

    就这样感受着身边的少女的执拗，见时间已经接近傍晚，余无悦便这么本人拽着，带头前往了早已打听好的目的地。

    只是在路上，余无悦猛然留意到太阳下自己二人那逐渐拉长却又彼此纠缠的影子，这才突然开口说道。

    “我说，李梦雨兄啊，我们现在的样子，在外人眼里是不是很怪啊？”

    毕竟按照一开始的设定，此刻的自己应该是一个有着，能够能够带领众人超越命运完美躯体的猛男，而旁边的小祖宗，则是一个样貌平平的文弱书生。

    这样的组合，再配合上这样的动作···

    这不完全成了那些整天无所事事，只会勒索初中生还搞基的混混大只佬了吗？（惊）

    虽然不介意自己被旁人鄙视成自甘堕落又或者江郎才尽的悲剧，但这种毫无技术素养的小混混做法，显然是有违自己的人生态度。

    “奇怪？吾不明白？付伯乐兄是再指接下来的意外惊喜？”

    显然不同于余无悦的爱惜羽毛，少女宣泄完了心中的情绪后，便再次回归了那份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的恬淡姿态。

    而面对着这种就算是明知道对方可能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却还是找不到一点端倪的完璧，余无悦只能无助的将话挑明。

    “那个，李公子啊，我指的是··”

    “噌！”

    突然，就在二人谈话的功夫，一道寒芒骤然从一旁闪现而出，直挺挺的就向着余无悦的后心袭来。

    来人就仿佛是凭空出现一般，出手也端是狠辣完全就是冲着要害而去，加之下手的动作又快，甚至连一旁枝头的飞鸟都没有惊起，利刃便已经刺在了余无悦的身上。

    “死！！！什么？！”

    刀刃确实是刺中了，甚至就连袭击者本身都发出了一声即将得手后的低呵，只是下一刻刀刃上传来的阻力却让他勃然色变。

    “噗！”

    那绝不是利刃咬肉的感觉，反倒更像是刺在了厚实的皮革之上一般，其上的阻力让刺客马上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破防。

    ‘快退！’

    来袭者本能的意识到不对，自然就想闪身退走，但显然他还不够快。

    “砰！”

    回应他的余无悦瞬间侧身挥出的拳头，其速度之快甚至不等其反应，便直挺挺的烙在了对方的鼻梁上。

    刚生出不妙念头的刺客还没来及贯彻退走的想法，下一刻所有的的思绪都化作了鼻梁碎裂所带来的剧痛与酸涩，接着便狼狈的倒飞了出去。

    “我说，才刚一见面就试图后入一位与你毫无交集的陌生男士，如果接下来你讲不出一个感人肺腑的好故事···”

    看着被自己‘逼退’出去的来袭者，余无悦语气轻松的提醒道。

    “那你可就要遭老罪喽~”

    将拳头上包裹的灵力缓缓散去，任由其上失去依附污血洒落在尘土上，余无悦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袭杀而生气，相反停下了追击的脚步，耐心的等待起了对方的答复。

    毕竟这孙子的偷袭自己等人早就发现了，甚至还特意报了姓名，以免对方刺到一半忘了自己为啥要刺，

    从行为学的角度来说自己也算是钓鱼执法，所以余无悦也不介意听听对方的说辞。

    就算再怎么癫狂，这种当街杀人的行为未免也太过激了，很难不让人怀疑其背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

    余无悦讨厌麻烦，特别是莫名其妙为别人背锅整来的麻烦，但这里毕竟是叶家的地头，鬼知道这里面欠下过什么因果报应，所以多费点力气也算可以接受。

    只是这偷袭者却根本不领情，眼见自己偷袭不成反而被打断了鼻梁，那穿着劲装来袭者甚至都没有收拾一下与血水粘黏在创口上的面罩，便一掐手决，浑身灵力鼓动了起来。

    “我说，阁下是不是认错人了，还有，这里虽然偏僻，可远远称不上寥无人烟。”

    看到对方那鼓动的灵力，余无悦顿时就有些头疼了。

    虽然不清楚这些修仙宗门间的规定秘闻，但从保密的效果来看想必也有着相当的执行力度，这种当街施展术法的行为恐怕是犯了禁忌。

    瞄了一眼街边喊着杀人啦，四散而逃的普通人，以及极少数胆子够大而留在原地吃瓜的傻大胆，余无悦看着那来袭者同归于尽的打法，就觉得无语。

    现在还好，没有修炼的普通人自然是看不到对方身上纠缠的灵力，目前的行为在普通人眼中，最多也只能涉及到当街杀人不成反被揍的地步。

    可如果任由着憨憨施展下去，到时后喷出个火球，挥出道风刃，那结果可就不一样了。

    再加上自己等人目前还属于见不得光的‘在逃’人员，虽然有人一直在保证身份绝对不会泄露，但余无悦可不会蠢到真的将一切托付在自己完全不理解的事情上。

    这做法简直就是奔着同归于尽来的！

    本想着和对方文斗一番，了解一下前因后果在做决定的余无悦觉得人都傻了，这种下棋结果对上了大汉棋圣的感觉可真是一言难尽。

    对于这种困局，余无悦还能作甚呢？

    猛地抄起了旁边一动不动装无辜的大小姐，余无悦转身就跑。

    这把，最多算平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