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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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阳息五题

    那美妇人正是陵光真君。她微笑道:“都过来坐罢,这酒再不喝就冷了。”

    姬慈秋一抬眼,只见桌上已设樽俎,盘置几株药草,樽中煮了些酒。

    他当下从储物空间中唤出礼物来,道:“晚辈带了些薄礼,请陵光真君笑纳。”

    陵光真君接过礼物,闻到了隐隐肉香,微笑道:“有心了。”一对拇指在礼物侧边一按,礼物登时往那简朴小殿平平飞去。小殿大门待得礼物离得近了,便即打开,礼物飞入以后,便再轻轻关上。

    姬慈秋暗自佩服。

    当下姬慈秋和陆梳华分坐陵光真君左右。陵光真君举樽道:“小秋,恭喜你重获五行令,离复仇更近一步。”

    姬慈秋暗想:“我没向陵光真君说过此事,不过她神机妙算,想必也用某种方法查到此事了,不必深究。”便也举樽道:“多谢陵光真君。”二人当下干了一杯。

    陆梳华滴酒不沾,在一旁看着。

    姬慈秋待得热气透过喉咙杀入腹中,便开门见山:“实不相瞒,我遇上了几件棘手的事,不明其理,想向陵光真君请教。”

    陵光真君道:“但说无妨。”姬慈秋将自己的火寒症,难以寻找五行令认可的凶神恶煞之事,还有那无端出现的慈悲心肠引发的几件怪事,原原本本说出来,最后道:“我实是无人可信,无人能寻,只得来求陵光真君相助。”

    陵光真君一言不发地听完,说道:“手伸出来,本仙给你把一下脉。”

    姬慈秋“嗯”了一声,伸出手来。

    陵光真君在他脉搏上一搭,道:“你经脉不稳。再加上你的真气有阳无阴,太过刚强。过刚易折,每次你动用内力,其刚猛劲道便会反击你经脉,加剧损伤。火寒症由此而来。我瞧你经脉状况已经十分糟糕,那火寒症不用再发作十次,你便会经脉寸断,自此成为废人。”

    姬慈秋沉默片刻,道:“原来如此。当年我花了六年时间,经脉和修为才完全恢复。可我没有下一个三年六年了。我必须在这两年半之间完成红尘历练,才能报弑父之仇,否则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陵光真君道:“本仙理会的。”

    姬慈秋抬起头来,双目炽热,道:“陵光真君若有......若有救治的速成之法,姬慈秋愿为陵光真君赴汤蹈火,以求其法,在所不辞。”

    他心神激荡之下,声音不由得微微颤抖。他天纵英才,又岂会心无倨傲?这时的祈求,却是如此的低声下气。

    陵光真君微微一笑,道:“本仙的确有法子治好你的火寒症,不过本仙也有一事有求于你。只要办成,不单是火寒症,你所说的另两件事,本仙也一并帮你解决。”

    姬慈秋道:“多谢陵光真君!”心想:“她或许是要提及《阳息功》。”

    果然只听陵光真君道:“本仙眼下正在研究五道算题,却始终不得其法。你算术十分精湛,所以本仙想请你相助。”

    姬慈秋道:“不敢当!陵光真君既有求于我,我自当尽力相助。”心想:“她之后顺着我写下来的解法思路去走,理应也能练成《阳息功》。陵光真君究竟为何要练这门神功?”

    陵光真君道:“甚好,你随本仙来。梳华,你去练功。”陆梳华道:“是。”

    当下姬慈秋随陵光真君来到山峰另一端,但见这里也有一条狭窄石梁,向下延伸,和方才上来的那一条相似。云雾霭霭,不见石梁另一端。姬慈秋心想:“在这石梁上往下走,可比往上走要凶险得多。”

    但见陵光真君身形一晃,顺着石梁往下飘去。姬慈秋一提气,奔了上去,不一会已钻过云霭。下去果然比上去要凶险许多,不过半路,姬慈秋全身已被冷汗浸湿。

    好不容易才穿过云霭,但见眼前又是一座山峰,不过这座山峰很小,只有十余丈见方,除了孤零零立在中间的一堵高墙外,空无一物。

    到得山峰之上,但见地面十分光滑平整。陵光真君领着姬慈秋走到那堵高墙前,指着上面的字迹,道:“本仙便是被这五道算题所困扰的,你且看看。”说着递给他一支粉笔。

    姬慈秋道:“是。”走上前端详,越看越是疑惑。

    原来墙上五道算题,虽然名字的确与当年《阳息功》的五道题相对应,但内容却全然不同。

    姬慈秋心想:“或许内容不同,解题思路却一样。”正要回头询问陵光真君,却发觉她已消失不见踪影。

    姬慈秋一怔,绕到高墙后一看,却发现一道人影也无。姬慈秋更感疑惑,道:“陵光真君?”环顾四周,但周围除了高墙便空无一物,没有人就是没有人,又岂会有回应?

    姬慈秋心道:“当真是奇哉怪也。”又绕回那高墙正面,一瞥眼间,更是心中一凛。原来那条石梁也已不见了踪影。

    姬慈秋呆了片刻,一个念头闪过:“若不解了这些题目,陵光真君便不会放我走?敢情她是把我当成解题的工具,等我解完以后,她再来看解法,依照思路修炼......”

    念及此处,心头无名火起:“我当时花了三年时间才解开这五道题,这么一来,我在这里又要耗掉那么多时间。陵光真君明知我时间不多......”又想到陵光真君这意思是铁了心要练成《阳息功》,暗忖她修为都那么高了,心中更是愤怒至极。

    但转念又想,既然到了此处,也没别的法子,总不能从这山上跳下去。更何况“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也是他亲口说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姬慈秋对此心知肚明,便立即压下气恼,暗忖既然要在这里耗费多时,便不能浪费哪怕一瞬间,当下立即开始钻研那五道题。

    他从第一题“阴阳抱合谜”开始,脑子运转,右手疾书,但很快他便发现,单从这道“阴阳抱合谜”题目中所延伸出的解题思路,便和当年《阳息功》里的题目全然不同。

    姬慈秋不禁十分疑惑,但随即想到:“算术题虽然总有一个确切答案,然而一道题有许多解法,也不足为奇。”

    好在他此前曾经解过这道题,所以以前的解题思路,或能直接运用,或能重组化用,或能用来寻出一条全新的思路。这一来他解题的效率便大大增加。

    但饶是如此,这《阳息功》的题目毕竟十分困难,他直到傍晚也未解开。

    傍晚时分,残阳如血。但听得只听天上三声鹤唳飘下,一头白鹤从天上飞下,嘴里衔着一捆药草、一只水袋。

    姬慈秋这时已颇感疲累,接过药草和水袋,道了声谢。那白鹤一声高唳,扬翅而起,卷起一阵风,刹那间便冲至半天,隐入云中不见了。

    自此姬慈秋在这山峰上算数,靠那头白鹤每日早、中、晚送来的药草和水过活。

    其实此处《阳息功》题目,均是陵光真君大耗心血,重塑原题而成的。当时陆梳华瞧她终日愁眉苦脸,只道她是解题不顺利,可没想到她那是在重塑算术题,以让其延伸出与原题绝不相同的解题思路,那比单单解题可又要难上许多了。

    所以此处《阳息功》每一道题所延伸出的解题思路都与当年的不同。姬慈秋绝大部分时间还得思索新的思路,实是大耗心血,只过了三个月时间,已是形如枯槁,双目深陷。

    陵光真君和陆梳华始终没来探寻。姬慈秋越到后面,心中越是愤愤不平,烦躁不安。

    他又花了许多日子,到了第五个月的这一日,终于用新思路将《阳息功》的最后一道“八方星辰卜”解开。

    当他将答案写下时,忽觉腹中立即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脑海中刚闪过一个念头:“火寒症!”便立即被剧烈至极的痛楚搅成了一团乱麻。

    他一声狂叫冲口而出,身子不住扭曲,狂叫连连,如同野兽。

    正是火寒症发作。当年火寒症发作,令他屡屡功亏一篑。到后来他只是凭着复仇的信念激发出的狠劲,强顶着火寒症,终于将阳息五题解完,将《阳息功》练至圆满。然而那火寒症也只是被他极深厚的内力暂时压制,时不时还是要发作一次,虽然没有之前那般频繁和猛烈。

    但这一次火寒症发作,猛烈程度直追三年前头一次发作,姬慈秋在痛不欲生中渐渐意识到,自己的一身修为已被尽数废掉。

    他也不知究竟过了多少时候,只知道那痛楚在他吐出一大口紫血,喉咙中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时方才慢慢消减。他这时已疲累至极,在痛楚尽数消退以后,眼前一黑,便又昏死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姬慈秋再次被那火寒症痛醒过来,一阵扭曲以后,呕出紫血,便再次昏死过去。他连叫都叫不出声来,喉咙只能发出嘘嘘之声。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左右,火寒症再发,再次将他痛醒,再次令他呕血,再次令他昏死。

    他也不知如此周而复始,究竟过了几次,到后来他已经逐渐麻木了,连动都不再动,甚至连痛楚,似乎也不再注意到。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姬慈秋再次醒转,但觉浑身上下根本使不上什么力气。

    又过一会,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次并不是被火寒症痛醒的,只觉恍如隔世。

    他歇息片刻,待得四肢恢复了些力气,缓缓撑身而起,却见自己仍在那小山峰上。

    姬慈秋略一运气,但觉但觉丹田中空荡荡的一丝真气也无,可周身穴道却不住作痛,仿佛有许多把细小钢针攒刺。

    霎时间他脑中一片空白,隔了好一会,身上所有感觉终于与六年前坠崖时的感觉完完全全重叠起来。他的心也沉到了再也没有往下沉的可能的地步。

    “我经脉修为俱废,已成了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