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8日一大早，首相帕德雷夫斯基和阿波卡利斯元帅都被叫到了祝圣宫。在小会议室见面的时候，他们都不知道今天是谁要找他们。只是两看相厌，干脆离得远远的，一个假意观赏墙上的油画，另一个自顾自地品着红茶。

    “两位阁下，王后到了。”随着女仆的提醒，两人立马站到中间，冲着穿着睡衣过来的玛丽亚鞠躬行礼。

    “今天来得急，没换衣服，两位也都是老人了，我们就随意点吧，”玛丽亚摆摆手，示意两人坐下，“我知道，利沃夫兵变的事情把你们心里那点事都勾起来了。一个呢，想控制军队，掌握完全的行政权；另一个呢，想让军队保持独立，不受内阁的干涉，是吧？”

    这话两人自然是不敢回应的，只能保持着难受的鞠躬姿势，听玛丽亚继续讲话。

    “第一共和国时期，贵族们为了自己的私利，对政敌在议会的提案无条件地反对，结果怎么样？三次被瓜分，一百多年的亡国史。怎么？你们今天也想效仿他们，也想来当波立联邦历史上的罪人？”

    “王后，我们……”

    “闭嘴，”帕德雷夫斯基刚刚说话，就被玛丽亚的呵斥给堵了回去，“帕德雷夫斯基，当年我和陛下就是看重了你明事理，懂是非，知道文官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才让你担任首相。现在你也学会搞内斗这一套了？我告诉你，东边的俄国内战已经快结束了，下一个就是我们，你现在玩砸了军队，用不着两年，你的头就要挂在俄国人的旗杆上！”

    帕德雷夫斯基哪敢再说，只能低头不言。阿波卡利斯心里清楚下一个就是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至于元帅阁下，”玛丽亚果然没有放过阿波卡利斯，转头看向了他，“你的脑子是不是让太多的烟草给塞住了？利沃夫军区从上到下贪污成什么样了，你居然还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整顿部队啊？等那些没有军饷而造反的士兵打到你家门口，把你全家关到地下室枪毙以后吗？”

    房间的气氛已经到了冰点，两人丝毫不怀疑王后接下来就要把他们撤职罢官，然后送到格兹的大牢里听候发落。心里尽然有了几分懊悔，当初就应该和对方达成妥协，至少今天还能保住自己的位子。

    “好了，不要摆出一幅快完蛋的样子，”玛丽亚看两人冷汗直流，声音不免柔和了一些，“又没有造成什么损失，无非是上了几个报告，开了几次小会，打了几场嘴仗嘛，怕什么。帕德雷夫斯基，内阁里是谁提出要接管军队监察权的？”

    “王后，是德莫夫斯基阁下。”帕德雷夫斯基颤颤巍巍地说道。

    “我就知道是德莫夫斯基这条鲇鱼，干正事的时候拖后腿，搞政斗的时候次次冲锋在前，”玛丽亚不满地“啧”了一声，“他这个外交大臣一时还找不到人替代，不过华沙他暂时就不要待了，德国要在柏林召开万国峰会，让他代表波立参加吧，外交部的事情暂时交给海特曼去管。还有内务大臣莫拉切夫斯基，听说他想出动警察，直接包围国防部和总参谋部？”

    “莫拉切夫斯基阁下只是一时冲动，失言……”

    “你不要给他找借口，有这个念头就够杀他了，”玛丽亚一拍桌子，镇住了还想为莫拉切夫斯基说话的帕德雷夫斯基，“内务大臣他也不要干了，这么喜欢和人吵架，就让他去国会里吵个够。让副大臣先代理，你们拟定几个人选报给克里斯汀，让她决断。其他人我这次就不追究了，要记住你们是文官，该干什么心里要有数，不要天天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明白了，王后。”听到处理完毕，帕德雷夫斯基总算松了口气。

    “还有军部那边，”玛丽亚看向阿波卡利斯，元帅感到一把刀子从自己面前划过，“首先就是利沃夫那个军区司令，还有以他为首的那群喝兵血的混蛋，交给军事法庭严办，如果有半点姑息，审案的、查案的、还有包庇的全部和那帮混蛋同罪。至于现在那个军事监察局长格拉克，不想着法办，只想着怎么能把事情混过去，这种人还能用吗？”

    “请王后发落。”阿波卡利斯向来是识时务的，一句话都没有为格拉克申辩，直接请玛丽亚处理。

    “他以前跟着陛下打仗是有军功的，我这次就留下他的军衔吧。撤去军事监察局长的职位，还是中将待遇，但不要给他分派职务了，”玛丽亚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和内阁一样，你们也讨论几个新监察局长的人选，交给克里斯汀，让她来选。你们也要记住，军人要恪守军人的本分，不能僭越。现在利沃夫的事情还不清楚，等那个叫什么……马卡尔的押到华沙以后，再做定夺吧。”

    说完话，看到两人弯着腰，一脸的惶恐，玛丽亚便又换上了一副笑脸：“行啦，别站着了，坐吧。都是从大公国时期开始就跟着陛下的老人了，这么害怕干什么，都坐，坐。”

    两人对视一眼，这才带着些许不安地坐到了女仆为他们搬来的椅子上。

    “这件事，你们还得感谢我的女儿克里斯汀，”玛丽亚挥挥手，女仆们忙进来给两位大臣上茶，“要不是她听到了风声，及时来告诉我，等你们自己闹起来，把事情闹大了，我就是不想处罚你们，也不得不拿你们开刀，杀鸡儆猴了。这一点上，你们要感谢克里斯汀那个小丫头啊。”

    “王储殿下对我们的保全，我们感激不尽，”帕德雷夫斯基和克里斯汀关系较好，最先站起来表态，“是我二人举止失措，未能管好手下的官员，才导致事情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我作为文官之首，实在失职。”

    “好了好了，事情过去了就不要提了，”玛丽亚让帕德雷夫斯基坐下，神态比刚刚轻松了不少，“你们二位这么长时间，一个管政务，一个管军务，总体上还是很好的，听我女儿说，现在工业已经有了起色，军队改革也是有条不紊的进行，没有你们二人的统筹，绝不可能有这些成就。”

    看到形势缓和了下来，两人也略微放松了一些，和玛丽亚说了政府最近的情况。聊着聊着，玛丽亚话锋一转，突然聊到了阿波卡利斯的儿子辛迪加：“我听说辛迪加最近在军校成绩不错，上次测试在全年级得了第二，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犬子不过是运气好罢了，”阿波卡利斯嘴上这么说着，可脸上不免流出得意之色，“而且只考了第二，我还专门批评了他一顿。”

    “元帅阁下，军事上你或许是个好手，可教育孩子，你这一套就行不通了，”玛丽亚笑了，“第二名已经很好了，况且如何事情理论和实际都不完全相同，辛迪加考试只考了第二名，可是上场打仗、指挥部队，第一名未必能胜过他。对了，那个第一名是谁啊？”

    “听说第一名是个叫什么，罗科索夫斯基的小孩，德雷克殿下说他是天纵奇才，很像巴格拉季昂亲王，”阿波卡利斯曾经是国防大臣，管着华沙军校，军校里面的学生又大多是贵族子弟，因此他也知道不少，“教官们对他也多有称赞，说他虽然是平民出生，但军事能力不在世代从军的贵族子弟之下。”

    “看看，看看，”玛丽亚转过头看帕德雷夫斯基，“这就是父亲，嘴上说着孩子不好，可是呢，比自家孩子分高的人他是了如指掌啊。首相阁下，你家的公子最近怎么样？”

    “不比元帅家的公子，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在英国读了两年书，啥都干不好，现在留在英国做了个什么文员，不值一提。”

    说到孩子的话题，帕德雷夫斯基就没有丝毫优势了，玛丽亚的两个孩子都能称得上一句少年英才，阿波卡利斯的儿子辛迪加也是军校中的佼佼者。自己的儿子只能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混个三等学位，然后在自己的帮助下找一份闲职混饭吃。这样一比，自己自然是无地自容。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你们是父母，我也是父母，”饶了一个大圈子，玛丽亚终于扯到了正题，“可是我的孩子是王储，才八岁，身上就担着一整个国家。作为王后，我庆幸我女儿聪颖；但是作为母亲，我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克里斯汀纵使天赋过人，总还需要懂政事和懂军事的人来教她。”

    话说到这份上，两人都明白玛丽亚的意思了。做母亲没有不想着孩子的，何况这个孩子还是国家未来的君王。

    “两位曾经是德雷克的老师，我想，事情总该有始有终，”玛丽亚站起来亲自给帕德雷夫斯基和阿波卡利斯添满了茶，“也请你们多多教导克里斯汀，让她学习政务、军务，以后内阁和军部有矛盾，她也能协调一下，你们认为呢？”

    “能够为王储尽绵薄之力，我不胜荣幸。”阿波卡利斯说。

    “那就这么定了，”玛丽亚走到门口，已然是准备离开了，“你们每周抽一天，一起来祝圣宫，带着克里斯汀处理一些事情，顺便也把你们自己积累的麻烦事说开，免得再有今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