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内斗的序幕
利沃夫兵变的结果传到华沙时,已经是中午了。但第一个收到兵变结果的却不是祝圣宫或国防部,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巴黎。贝尔贝克在发送战报时,第一份战报直接呈报给了德雷克。
后世的历史学家对他为何这样做给出了诸多猜想,有人认为贝尔贝克是德雷克提拔上来的,自然要对自己的恩公投桃报李;有人认为德雷克虽然远在巴黎,但在玛丽亚疏于国事之时仍然是王宫的实际负责人,第一封战报发给他也证明了这一点。
但事实并不如他们想象的这样复杂,原因非常简单,在亚历山大和贝尔贝克成功劝降了兵变部队,俘虏了马卡尔的时候,德雷克终于在巴黎收到了兵变的消息。按照过去的习惯,他没有通过华沙,而是直接向利沃夫军区发送了一封电报询问情况。面对这封电报,贝尔贝克当即回电,报告了兵变的始末,而这封回电成为了利沃夫军区发送出的第一封战报。
得益于德雷克的消息,特米尔在午饭前就得到了消息,之后她马不停蹄地找到了伊丽莎白,两人来到了巴黎大学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准备一边吃午饭一边聊天。伊丽莎白今天并不是以往的记者打扮,她穿了一身洋溢着青春气息的青色上衣和格子连衣裙,带着一副太阳眼镜和一顶画师帽。看到特米尔的一瞬间,就跑过去挽上特米尔的手臂。
“每次见到你都让我感到高兴,特米尔,”伊丽莎白微笑着挽着特米尔走进咖啡店,“想喝点什么?波旁咖啡还是卡布奇诺?要吃点甜点吗?上次那篇稿子我赚了不少,这次我请客。”
“那就谢谢啦,”特米尔和伊丽莎白坐在桌子的同一边,她能感觉到伊丽莎白的手不太老实,总是往自己的腰上伸,但她并不讨厌,“来一份拿破仑蛋糕吧,咖啡我和你喝一样的。”
点完餐后,特米尔从口袋里拿出了德雷克早上收到的电文副本,摊开给伊丽莎白看:“这是今早刚刚收到的,有关我国的一些小新闻。”
“哇哦,是兵变诶,”伊丽莎白拿起电文,快速扫了一遍,发出了一声惊叹,“不过在法国人向来对这种暴力行为没什么兴趣,而且兵变很快就平息下去了,事情很好,在媒体界应该掀不起什么波澜。但是还是谢谢您给我提供这个消息,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它登报的!”
“伊丽莎白,其实兵变本身并不是最重要,”特米尔拿回了电文,“重要的是,这次兵变和工农主义者有关系。”
“工农主义者?”听到这个词,伊丽莎白下意识地想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和笔,但手伸到腰间时才发现自己今天并没有带工作的文具出门。
“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特米尔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钢笔递给伊丽莎白,“这次兵变的首脑叫马卡尔,是波立社民党的一员,和工农主义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具体的情况还在调查,一时半会估计也得不出什么结果。”
“牵扯到工农主义者,这个新闻的价值就不一样了,”伊丽莎白拿起钢笔,在本子上飞速地记录着,“我想想,《工农主义的黑手伸进波立,暴动再度出现于欧陆大地》,是不是没什么爆点?”
“听起来有点平庸。”
“《工农主义蔓延至东欧,我们是否该警惕它》,这个标题呢?”
“呜啊,感觉还不如上一个呢……”特米尔皱起了眉头。
“嗯,”伊丽莎白用钢笔敲了敲脑袋,撅起了嘴,“都不够吸引人啊。”
“这样怎么样,”特米尔接过伊丽莎白手上的纸笔,低头写下了一个标题,“波立社民党的党魁以前是个德国人,干脆就起名叫《德国力量正在干涉波立》,一定有爆点。”
看到这个标题,伊丽莎白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她抓住了特米尔的手,看着对方的眼睛,发自内心地称赞道:“特米尔,你太厉害了,你天生就该来报社当记者的。”
“我觉得还是给殿下当贴身随从更好一些,”特米尔努力想挣脱伊丽莎白的手,但始终没能如愿,只好先放弃了,“这次的消息可是最新的,全欧洲不会有第二个人比你更快写出稿子来。”
“真好,”伊丽莎白突然觉得头有些晕,松开了特米尔的手,“昨天晚上就几乎没睡觉,一直在想着找新闻的事情,今天有你给的消息,我就算能交差了。我现在就回去写稿子了。”
伊丽莎白还未起身,只见特米尔坐到了她的身边,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好啦,既然一晚上没睡,现在就睡一会吧,稿子的事情不急这一会的功夫。我们那边还没厘清楚,报社就更不可能得到消息了。”
“可是这里这么多人……”伊丽莎白刚想起来,却在特米尔的抚摸下感到了阵阵困意,身体也没了力气。
“没事的,没事的,”特米尔已经是哄小孩子的语气了,“睡吧。”
在特米尔的抚摸下,伊丽莎白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巴黎的秋日暖阳正好,但华沙的十月已经刮起阵阵冷风了。内阁各僚刚吃过午饭,就在帕德雷夫斯基的邀请下来到了内阁会议室。
利沃夫兵变的消息已经通过无线电传到了政府中枢,从王宫到内阁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下午1点,马卡尔已经被利沃夫军区的宪兵押上了火车,和亚历山大一辆车回到华沙受审。
“总参谋部来了消息,”外交大臣德莫夫斯基拿着电文走到桌旁,把电文递给一旁的经济大臣维托尔德,“说,亚历山大殿下已经答应,对投降的士兵既往不咎,一概不作处罚,只审理罪魁祸首马卡尔。哈,知道的清楚这是兵变,不知道还以为是马卡尔私自给士兵们放假,带士兵们在城里玩了一晚上呢!”
德莫夫斯基的一番话如同在一锅热油里滴了几滴冷水,瞬间让所有阁臣都炸了锅。大家纷纷交头接耳,讨论着这次兵变的情况。
维托尔德拿起电文看了一遍,军区的处理确实太过宽松。一共200多人的叛军队伍,只处理马卡尔一人,甚至连其它的发起人都不再追究。看得出来,军部是铁了心要把这件事压下去。
“毕苏斯基呢,他是国防大臣,这件事该有他管!”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大家都在会议室中寻找毕苏斯基的身影,但却没看到那个留着公牛角胡、穿着军装的上将。
“毕苏斯基阁下今天请假了,”帕德雷夫斯基拿起面前的红茶,“应该是阿波卡利斯把他叫过去了。”
“军部简直是沆瀣一气了,”教育大臣迪克斯坦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随后因为手痛甩了甩手,“哪个国家、哪个年代军人造反了可以不闻不问?要不是马卡尔是冲着亚历山大殿下去的,恐怕阿波卡利斯连这个首恶都要保吧?”
“要说这件事也蹊跷,”看到同僚都不太冷静,维托尔德没有跟着他们一起抱怨,只是假装疑惑道,“马卡尔和阿波卡利斯既没有交情,也没有过直属上下级的关系,那些普通士兵更和元帅阁下没有半点关系。他这么袒护这些士兵,说不通啊。会不会是因为亚历山大殿下和叛军保证过,既往不咎,军部要维护王室的面子,只能如此啊?”
维托尔德的猜测确实是这次阿波卡利斯饶恕了起义部队的其中一个原因,亚历山大在劝降叛军的时候亲口说过既往不咎,王室的话总不能刚说了就反悔,就算要清算这些叛变的士兵,也要等风头过了再慢慢计较。
至于这次内阁群臣的突然发难,维托尔德也是早有预料。
内阁和军部积怨已深,尤其是阿波卡利斯临时担任首相后,内阁对军部更是忌惮。这次德莫夫斯基挑头,看似是针对利沃夫兵变,实际上是希望以此为借口攻击阿波卡利斯,争取由内阁掌握对军队的监督权。
“伯爵阁下,”德莫夫斯基说,“事情已经很明白了,军部就是想把事情压下去。要是大张旗鼓地惩罚那些叛军,军部不是承认自己有问题,自己打自己的脸了嘛。”
“英国法国都有制度,文官管理军队,内阁管辖军部,”迪克斯坦还是心急,竟率先把实话说了出来,“我们又不是普鲁士蛮子,怎么能让军部一家独大,甚至还沾染内阁?要我说,这次利沃夫兵变,就是因为军部长期不受节制,肆意妄为!是时候让内阁监管军队,管管这些丘八了!”
“迪克斯坦阁下说的,虽然有些过激,但也,”帕德雷夫斯基说到一半,重重地叹了口气,“但也不无道理啊。我从大公国时期就在内阁当首相了,几年下来,军队的事情几乎都不通过内阁。心情好了,通知我一声;心情不好,事情办完了我才知道。这些年,军队有什么事情都是德雷克殿下来通知我,现在德雷克殿下去法国了,阿波卡利斯对于叛军的处理竟然完全不知会内阁,上来就做了决定。实在是,肆无忌惮啊。”
内阁诸位听了这话,都点头附和。维托尔德见大势如此,也不好说话,只是不做表态,静静等他们接下来的动作。
“如果各位同僚都没有意见,我们就都在这个报告上签名,我今天就去递给王后。”
维托尔德没有特立独行,也在报告上签了字。但会议一结束,他转身就去了祝圣宫克里斯汀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