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德雷克就和沙俄流亡贵族派来接他的人一起去他们的总部讨论军事计划。本来这一次的出行特米尔是不用去的，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德雷克还是拉着特米尔上了车。

    “克里斯汀有意培养你作为她日后的帮手，军事上你也应该有所了解，”这次特米尔和德雷克同坐在汽车的后座，对于特米尔来说，这是少有的优待，“从芬兰进攻圣彼得堡的计划是我和毕苏斯基将军拟定的，并不是上次特里斯赶出来的空头支票，你也看一看，学一学，这样以后也能帮到克里斯汀。”

    特米尔抓着衣服，从跟着克里斯汀开始，她就意识到德雷克和克里斯汀都在有意地培养她。或许是因为王室确实需要一个足够优秀的人在身边辅助吧，但为什么会选中自己呢？特米尔心理有点微妙，但还是点了点头。

    “克里斯汀身边，除了丽莎也就是你了，”德雷克看着车窗外面，缓缓开口，“说到底，也只有你了。克里斯汀之后是要继位的，那个时候，你就是她最大的心腹，很多事情，你确实要提前学。”

    “丽莎姐姐也是王储殿下的贴身女仆，不能说只有我吧？”特米尔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德雷克瞥了特米尔一眼，“丽莎是格兹的人。她很小的时候就被母亲选过去了，然后在格兹里从六岁待到现在，”说完这句话，德雷克顿了一下，“丽莎名义上是克里斯汀的人，但实际上还是王后的人。如果王后有了新的安排，她就会离开克里斯汀。事实上，克里斯汀真正的下属，从头到尾只有你而已。其他人并不是听从克里斯汀的命令，而是听从她背后代表的东西——王后、王室、我。但是你不一样，你是由她亲自任命的。”

    丽莎是格兹的人，这件事让特米尔颇为震惊。在她和丽莎相处的日子里，丽莎一直都以克里斯汀的女仆长自居，做的所有事情也都是以克里斯汀为中心的，现在说她是格兹派来的卧底，让特米尔一时惊讶到不敢相信。

    “现在在整个华沙市里，尤其是华沙的中上层社会中，谁都不知道谁会是格兹的成员。而当我第一次见到你，了解到你的信息，一个但泽的普通的工人家庭的女儿，且足够聪明和足够理性时，我就知道这是克里斯汀的一个机会。所以我雇佣了你来作为克里斯汀的贴身女仆，希望你能尽可能帮助克里斯汀，”德雷克看向特米尔，“当然我也希望你能帮我一些小忙。就是当你在克里斯汀身边的时候，能把丽莎和克里斯汀的一些看起来比较奇怪的消息告诉我，这样至少能让我对母亲的想法有所预判。”

    神使鬼差的，特米尔点了点头。虽然她并没有思考清楚德雷克这么做的意义，但是她还是答应下了德雷克的请求。不久之后，两人抵达了俄国流亡贵族的总部——一座建立在巴黎西郊的别墅庄园。这个庄园单是中间的房子就有五层楼高，每一层的使用面积都超过了150平米，是真正意义上的豪宅。

    德雷克和特米尔进去之后就被请到了地堡，流亡贵族私下建立的作战指挥室。在这里，地图、模型、通讯设施等指挥作战必要的硬件一应俱全。

    待到两人站定，昨天来德雷克家的弗拉索夫伯爵向两人介绍道：

    “这里是我们建立的秘密作战指挥室，我们把这里称为‘虎穴’，这位是我们指挥室的负责人，亚历山大·瓦西里耶维奇·萨姆索洛夫上将。”

    一位穿着俄军军装，拿着手杖的老人向德雷克微微鞠躬致意。德雷克和这位将军之前有过一些交情，他的王兄亚历山大曾经和这位上将一同参加过宁俄战争，当时他还是一位少将。战争结束后，他升为中将，在华沙军区担任自己父亲约瑟夫的参谋长。直到俄国起义形势不断恶化，萨姆索洛夫将军才被调回了顿河地区担任哥萨克骑兵总指挥官。

    “好久不见了，将军阁下，”德雷克同萨姆索洛夫握了握手，随后便摊开了自己带来的地图，“看看这份图上的计划吧。”

    按照德雷克的计划，这次的行动分为两个战场。首先是北方战场，这里部署即将接受波立联邦军火支援的干涉军第一师、第二师和第五师，组成北方军团，通过芬兰的卡累利阿地区在圣彼得堡的北部发起进攻，从圣彼得堡的东面、东北面和北面同时攻城。

    干涉军第三师、第四师从赫尔辛基出发，渡过波罗的海在纳尔瓦登陆，抵达现在还在沙俄政府掌握下的爱沙尼亚，与当地部队组成波罗的海军团，渡过纳尔瓦河，沿纳尔瓦公路向圣彼得堡西部的广大农村地区发起突击，最终抵达圣彼得堡的西南地区，对圣彼得堡形成合围。

    德雷克在地图上摆上兵模：“北方军团由第一师、第二师和第五师组成，这些师都是按照旧编制组成的，每个师有两个步兵旅加两个预备团共六个步兵团。军团直辖一个炮兵旅，这些部队将从东方、北方和东北方对圣彼得堡发动进攻，其战略目标是攻克圣彼得堡，夺回俄罗斯帝国的首都和附近的工业区。”

    “然后是波罗的海军团的战略目标，”德雷克拿起木棍，在地图上敲了敲，“波罗的海军团的目标是，快速在南方配合北方军团对圣彼得堡完成合围。第三师和第四师的编制为，三个步兵团和三个骑兵团，也就是说在纳尔瓦到圣彼得堡地区，我部将有六个骑兵团快速机动，这六个骑兵团将是我们在波罗的海地区的主力，主要担当突击和切割的任务。完成对圣彼得堡的合围后，波罗的海军团要在圣彼得堡南部坚守，直到北方军团拿下圣彼得堡。”

    萨姆索洛夫站在桌旁，仔细端详着这次的计划。从芬兰向圣彼得堡的进攻可以称为一次突袭。圣彼得堡现在是季诺维也夫和托洛茨基组建的总参谋部所在地，是整个共和政府军队的大脑，但因为乌克兰战事的原因，目前只有两个师在圣彼得堡防守，而且克伦斯基坚信芬兰不会派兵干涉俄国内战，波罗的海舰队也离开了海域前往摩尔曼斯克了。现在，圣彼得堡是个绝佳的进攻方向。

    “唯一的问题是，曼纳海姆向我们明说了，不会向我军提供军力或军火支援，仅仅只提供军事通行权，”德雷克继续说道，“当然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芬兰全境只有七个旅的兵力，还要防守国内的叛军，确实难有兵力帮助我们。”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楚高尔察克和邓尼金在察里津的情况怎么样了，”萨姆索洛夫的手拂过地图，在伏尔加河旁的一座城市上停住了，“如果他们能攻下察里津，我们光复了圣彼得堡，就可以东西对进，对克伦斯基政府的核心莫斯科实施两面夹击。”

    德雷克看向特米尔，按照一开始的计划，特米尔负责解释波立联邦收到的情报，以及波立联邦出兵的问题，现在该她说话了。

    “我们知道……得到的消息说，”第一次在这种场合说话，特米尔还是显得有些紧张，刚开口就磕巴了一下，她顿了顿神，继续说了下去，“邓尼金和高尔察克的部队在察里津进展不顺利，但是，他们现在接收到了英国和美国的军械支援，正在组织第二次反攻。”

    “按照本次计划，”特米尔接过德雷克手上的木棍，在地图上比划着，“察里津的反攻无疑会分散克伦斯基政府的注意力，为我们在圣彼得堡的进攻提供帮助。事实上，我部一直将邓尼金、高尔察克对察里津的反攻视为佯攻，只要这次圣彼得堡战役获得胜利，我们就能夺回在其附近的大片工业区，扭转俄国战场上的局势。”

    “小姑娘说得对，”萨姆索洛夫赞许地点头，“收复了圣彼得堡，克伦斯基那个牛皮大王也就该到头了。我们的部队已经在芬兰了，殿下，您答应支援的军火什么时候能运到？”

    “如果将军阁下同意这个计划，军火在一个月内就能送到赫尔辛基，”德雷克指了指地图上的城市，“让干涉军的五个师都在赫尔辛基接受援助。尤其是援助第一师、第二师和第五师的火炮，我们会尽量快地送到芬兰。同时，只要圣彼得堡一收复，你们就可以向我国发送请求支援的电文，波立联邦的军队确认你们的请求后，会立刻出兵白俄罗斯和乌克兰，配合你们三面夹击莫斯科。”

    德雷克把毕苏斯基制定好的详细计划交给了萨姆索洛夫，这份计划波立联邦总参谋部制定了两个多月，终于敲定了几乎所有的细节，真正做到了拿着计划就能直接打的程度。

    “波立为我们考虑得如此周到，请允许我代表俄罗斯帝国对你们表示感谢，”萨姆索洛夫粗略翻看了一下那本厚厚的计划，随后朝德雷克鞠了一躬，“指挥的人选我们这里也已经确定了。”

    “愿闻其详。”

    “波罗的海军团由尼古拉·尤多维奇·伊万诺夫上将指挥，他本人现在就在爱沙尼亚，”萨姆索洛夫说，“而北方军团由我本人指挥，力求毕其功于一役，彻底粉碎克伦斯基的部队。”

    流亡政府中两个参加过俄土战争和宁俄战争、战功赫赫的上将亲自上场指挥，德雷克萌生了一丝能打赢的希望。

    但这份希望，德雷克并没有维持太久，他只是在面子上应付了萨姆索洛夫一下，表达了对俄罗斯帝国胜利的祝贺，和萨姆索洛夫敲定了接受支援的地点后，他和特米尔便离开了虎穴。

    这个计划的名称也被敲定了，以俄国民族英雄德米特里·顿斯科伊的名字命名，成为“顿斯科伊计划”。

    “能赢吗？”车上，特米尔有些疑惑地问德雷克。她觉得这个计划看起来似乎很合理的样子，但看德雷克的样子，他似乎对这个计划并不抱太大希望。

    “赢不了，”德雷克拿出卡莲送他的勃朗宁手枪，用手帕轻轻擦拭着，“虽然我们声称支援五个师的装备，但就凭我们现在能挤出来的库存，撑死了也就装备两个满编的步兵师，不过那些流亡者组建的部队也都是些乌合之众，并且我估计他们组件的所谓的五个师也就两三个步兵师的规模，再加上托洛茨基又是有名的军事指挥官，他们不可能攻下圣彼得堡的。对圣彼得堡和察里津的攻势全部失败后，俄国内战的大局也就定了。”

    “那为什么还要组织这个计划？”

    “消耗，消耗流亡贵族的力量，也消耗共和政府的力量，”德雷克看着手枪，露出了片刻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微笑，“这次突袭，至少能打残共和政府援救圣彼得堡部队中的七个师。”

    德雷克已经收到卡莲的消息了，共和政府要维持在高加索地区的部队，现在在西部能调动的部队一共不超过35个师，这次的突袭就能打残俄国五分之一的部队，就算俄国想要进攻自己，也需要长时间的休整，这也会给波立留足发展的时间。

    “啊，前面停车谢谢。”特米尔看到熟悉的咖啡店，忙叫司机停车。

    “嗯？”

    “伊丽莎白约了我，”特米尔打开了车门，“晚上我自己回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