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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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震动

    圣启二十年,十一月十二日,太史令李慈于朝会上奏禀皇帝,言天象变化星宿位移,江山有倒悬之危,话语之间直指汀澜。

    皇帝故作不信,又有太子群臣为汀老将军辩护,汀家看似无忧,实则更恶帝心。

    然李慈已奉密旨,岂可罢休,言辞挑衅刻薄。

    汀澜傲骨,问心无愧,自发请帝搜查,以绝谣言。

    皇帝允之,差羽林军搜查汀府,竟抄出甲兵器械。

    帝大怒,不待汀澜自辩,下令将汀家满门抄斩,即刻执行。

    有臣子欲谏,皇帝恫斥之,旨意终不改变。

    京都法场,汀家五十二口,男女老幼皆被斩首,血腥冲天。

    一时之间,朝野震动,大臣们人人自危。

    铎家。

    暗淡的笼灯放在书桌上,铎明头顶插玉发髻,弯背望着书信,神情哀恸忧愁。

    “咚咚咚。”

    “进来吧。”

    丰神俊朗的青年男子推门而入,绕过雕花屏风来到桌前,腰间白玉轻摇慢摆。

    “儿为父亲添些灯油吧,当心伤到眼睛。”

    “安儿有心了。”

    铎安曲指提起笼罩,玉腕斜转,将瓶中灯油淋在铁碗上,合瓶回罩,一系动作行云流水风骨天成。

    坐定后,铎安接过父亲递来的信纸,阅读之时脸上皮肉拉紧,沉声道:

    “不想这才是汀家被灭的真正缘由,父亲这信从何而来?”

    看着儿子英气锐显的眼眸,铎明心中宽慰,坦言道:

    “汀家被灭这么大的事,自然不缺人去打听,世上又哪有不透风的墙呢?”

    汀澜这样的老臣重臣,就算真被查出了什么猫腻,也不可能当天就被处刑。

    皇帝虽然有所掩盖,但群臣也不全是傻子,更不用说那些本来就不干净的硕鼠了,他们必定会用自己的渠道疯狂地探取汀家被灭的真正缘由。

    思绪转动间,铎安也想清楚了其中道理,旋即问道:

    “父亲心中烦忧,怕也不全是因为老将军含冤被害吧?”

    对于自己儿子察言观色的本事,铎明还是满意的,感慨道:

    “前些日子,张伦只是劝谏陛下暂缓修建运河,就被贬了官。”

    “如今,因为一个噩梦,连汀老将军这样的国家栋梁也是说杀就杀,唉。”

    关于父亲内心的想法,铎安很是赞同,在他看来,老皇帝的疑心病是日渐加重了。

    重复地巡视着信纸所载的梦境内容,光晕恍惚间,“钟声”二字就好像被放大了似的,铎安满眼都是漆黑的字体。

    “安儿?若是累了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铎明看着儿子失神地模样,以为他是困了,便让他回房休息。

    可铎安此刻哪还有一丝睡意,钟声二字就像一把砍头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了。

    全身汗毛倒竖,毛尖和衣物摩擦带来的冷意让铎安打了个哆嗦,张开的声带被强行皱缩,铎安悄声道:

    “父亲,这信上的内容可是真真切切?”

    自己这个二儿子从小稳重,举止优雅有度,极少露出如此的姿态,铎明察觉不对,急忙道:

    “我儿何故如此慌张,这信实在不假。”

    铎安一听,白净的大手抖了抖,很快又强行冷静了下来,身子前倾对父亲低声道:

    “父亲可别忘了咱们的姓氏,铎乃是军中大铃,这钟声也能是铎声呀!”

    铎明原本容光焕发的面容瞬间雾霾阴郁,儿子的话犹如一记重锤,将他从一个看客打成了兔死狐悲的狐狸。

    父子俩视线对视,此时,他们也意识到了铎家现在是踩着绳索前行,稍微一阵风来,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沉默中,铎安紧握拳头,果断道:

    “京都不是久留之地,父亲,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只要回了冕州,就算皇帝要动我们,我们至少也有反抗的力量!”

    铎明的脸色背着灯光,显得有些晦暗。

    半晌后,好似下定了决心,铎明长吁胸中闷气,颔首道:

    “我儿言之有理,只是想要回去,还得需要一个理由。”

    见父亲听从了自己建议,铎安双颊微松,眼神深邃,补充道:

    “皇帝疑心虽重,但汀家的覆灭会暂时安抚他的戒心,咱们得趁着他还没有联想到钟声上来,找个合适的由头脱离这是非之地。”

    “此事为父已有对策,你们提前收拾好行装,我们明天就走。”

    ……

    夜晚,苍水城。

    由于掌柜宣扬的缘故,还是有不少的人回到了西门城区,这也让寂寥的客栈多了许多人气。

    客房内,周天养端了盆热水,正在擦拭右臂上的割伤。

    安放好铜花枪,张锐进转了转脖子,对二人说道:

    “天财,叶兄弟,车行的人说了,明天就有前往京都的马车。”

    遥望着天边明月,叶凡心绪不高,随口道:

    “既然如此,那明天就去吧。”

    张锐进闻言应答了一声,将自己砸在了床铺上,秘境之行他确实累了。

    不多久,房间陷入沉睡,只余阵阵鼾声。

    如此良夜,叶凡却无心安寝,和黑鼎秘境无关,只因月是故乡明,他想家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呀。”

    读书时感受不到苏轼诗词中的情感,如今身在异界他乡,当孤独的情绪如潮水般袭来时,叶凡终于能体会词意三分了。

    所谓初闻不知曲中意,再闻已是曲中人,大抵也就是如此罢。

    “我寄相思与明月,心随明月到卿前,也不知爸妈如今还好吗,我这一失踪,唉……”

    叶凡靠着榻头,黑眸如镜倒映着夜空玉盘,心中的痛苦和悔恨如同蚂蚁啃食,泪水不觉打湿了棉被。

    今晚,注定无眠。

    ……

    清晨,三人用过早餐后,再次踏上了前往京都的旅途。

    马车颠簸间,叶凡忽觉袋中有什么物件硌应,翻出一瞧,竟是那木质金色狼牙。

    “唉,这不是从那个杀手身上发现的吗?叶兄弟还留着呢。”

    周天养眼尖,认出了这狼牙的来历。

    捻着牙根,叶凡想起张锐进曾经说到过的影阁,问道:

    “哥哥之前说这是影阁的信物,不知影阁究竟是何方势力?”

    接过叶凡手中狼牙,张锐进眼中透出回忆之色,开口道:

    “所谓影阁,其实是一个杀手组织,只要给钱,影阁的人什么任务都接,死在他们手中最多的就是王公大臣。”

    指尖拂过弯牙,张锐进面容凝重,接着说道:

    “影阁的杀手用木质狼牙作为信物,有金白绿三色,其中以金牙持有者最厉害,白牙次之,绿牙垫底。”

    “影阁的杀手杀人悄无声息,鲜有人能发现,就好像是影子杀人一样,这也是影阁名字的来源。”

    听到张锐进把影阁说的这么神,周天养哼了一声,冷笑道:

    “嘿!连金牙杀手都被叶兄弟发现了,我看他们也只是泛泛之辈。”

    害怕周天养轻率大意,张锐进提醒道:

    “天财休要狂妄,若非叶兄弟识破那老仆,我们都要着了他的迷魂香,又怎么能小看影阁呢。”

    兄长的话周天养还是听从的,眼珠转了转不再说话。

    收起了狼牙,叶凡想着总是被叫叶兄弟显得生分,加上昨晚的睹月思乡,随即沉声道:

    “二位哥哥,我给自己想了个表字,就叫寄月。”

    “寄月,可是寄月怀乡之意?”

    见张锐进猜出表字含义,叶凡点头道:

    “兄长灼见,弟取寄月二字确实是为了提醒自己,永远不要忘记故乡。”

    张锐进本想询问叶凡的故乡所在,只是叶凡话音沉重神态悲切,他也不好戳贤弟的痛处。

    “那哥哥就在此恭祝寄月喜得表字,可惜车厢里没有酒,不然我非要敬贤弟一杯!”

    “俺也一样!”

    思乡在心中,日子还是要过的,受到张周二人的感染,叶凡笑道:

    “弟谢过二位哥哥!”

    马车还在前行,渐渐出了巨石城墙,蜿蜒的车辙之后是重获安定的苍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