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目的不详
天空下起了小雨,密密麻麻地布满车窗玻璃,整个城市都被感染,朦朦胧胧的气息,令人无比压抑。
出租车转了好久都不曾停下,不知道他要带着陈一去那家医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要带他去医院。他的神经并不健康,陈一开始怀疑他了。
司机也没有再跟陈一说话了,似乎他的问题询问完了。
陈一说:带我去市一医院吧。
司机哦了一声,说道:你不早说,我还以为你不去医院了呢!
陈一差点被他这句话噎死。
陈一:我不是上车的时候就跟你说过,去找一个医院吗?
司机:额,我以为你开玩笑的!
陈一心想,他绝对是故意的。我这个时候,就是编也编不出一个开玩笑的理由吧。
他无奈地说:那么,这么久,你也不问我,你一直开,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段时间你都在想些什么?
司机答到:我在担心你死在我的车上,,如果送你去殡仪馆了,谁付我车费!
陈一,狠狠地咳嗽了一声。他不知道怎么跟他说下去了。他不知道这个司机平时说话,是不是也这么犀利。
只能说,你现在送我去吧。
司机非常诧异地问:殡仪馆?
陈一的火已经憋不住了,他微微颤抖地说:去市一医院。
司机又说:这里离市一医院有很远的一段路程,大概需要三个小时!
陈一完全崩溃了,他居然开出了这么远。
他说:你开快点需要多久?
司机:20分钟。
陈一一点都不相信他了,他觉得他,病的太离谱了。之前说三个小时的路程,现在只要二十分钟。陈一并不认为他的车安装了翅膀。要是继续指望他,可能最后他真的要把自己送到殡仪馆去,他决定下车。
他说:你停车。
司机不说话,继续开。
陈一一拳砸在副驾的靠垫上,软软的,并没有发出很大的声响。他低沉着说:我TM叫你停车。
司机还是被他的那一拳给震醒了,他很惊慌地说:对不起啊,我刚刚在打电话。
陈一瞄了瞄他的头,他两只手抓着方向盘,耳朵上空空的,手机放在手刹旁边的格子里,屏幕黑屏着,安安静静的,他怎么打的电话?
他再次说:停下
司机很担忧地问:现在你不去医院,会死的!
陈一实在受不了了,他骂了一句:去你made。
他直接打开了车门,就往外扑。
司机终于一个急刹,还是把车停住了。陈一爬出来,坐在地上,地上湿漉漉的,小雨还在滔滔不绝地下。他掏出一张百元币,扔到了车里。他继续爬,他的腿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肉木木的,就像他的裤子一样,穿在他的身体上,只感觉多了一层布。只有骨头,连着心脏,连着脑袋,一抽一抽地痛。
他又有点相信那个右眼角上有一颗痣的医生说的话了。连着肺,连着心脏,连着脑袋。
他像一只残废的流浪狗一样,丑陋地爬到了路边的一颗树下,身上大部分都已经湿了,他坐起来,看见旁边店铺的牌号,文场路254号,他不知道这是那儿。缓了缓,他掏出电话,拨通了120。
很快一个温柔体贴的声音就接起了他的电话,他对她说明了自己的情况跟位置,他特意问了问,你们是不是市三医院。
对方说:我们是--市一医院。
他问:赶到我这里需要多久?
对方:10来分钟吧,请你放松心情,不要着急,车辆已经安排赶往你那儿了。
陈一心里暗骂了一通那个司机。
电话一直通着,对方一直跟他讲话,安慰他。他的心情确实豁然了很多。
直到他听到救护车的报警声,他才说:谢谢你啊,救护车到了。
对方说,等你上了车,在挂吧!
他被这个“等你上了车,在挂吧”有点敏感。
他很没礼貌地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救护车来到他的面前,车上下来了三个医护员,副驾驶有一个人没有动,他一直看着前方。
一个医生走过来,蹲在他身边,开始为他检查,询问他有没有那里特别不舒服之类的,另外两个医护员为他拉起了一块雨布,为他遮风挡雨,他幸福极了。
他说:这个腿没有知觉了。
医生说:已经严重发炎,需要尽快治疗,你放心吧,我们来了就没事了。
陈一就真的放心了,他闭上眼睛,随便让他们折腾,他们扶着他,把他抬上了担架,放到了车里,车门“咣当”一声,关上了,车子启动了,一晃一晃的,越来越快,警报越响越欢快。小雨布满了车窗,布满了车体,布满了城市,布满了天空。
救护车走了10分钟,
20分钟
40分钟
90分钟
仍然还没到达目的地,陈一疑惑着,慢慢睁开了眼睛。一个戴着大号口罩的白大褂医生,坐在他的担架前,看着他,关心着他。他笑眯眯的,特别和谐,他还没开口说话,他似乎想问:你感觉怎么样?不要紧张,不要怕,我在呢。
他右眼角上面长着一颗黑痣,凸出皮肤一点点。
陈一当然记得他是谁。
他觉得,他这次,不是被谋害,就是被骨折的腿拖死。
他摸索着,打开裤袋里的手机,按照记忆摁了一个3号键,这是张碧儿的快捷号码,他只是确定了拨号键,并不知道有没有拨出去,但是他还是快速地把手机的音量键关到了最小,他一直没听到任何提示的声音,他怀疑慌忙之中把它关机了。
没有异常是最好的结局,
有异常应该才是最好的结局。
他不知道,他们要把他带到哪里去,市三医院?市三医院太平间,萧山殡仪馆?
他开口了,
切心还是切肺?
说话的同时,他拿起一管注射器,里面有一点点黄色的液体,他直接扎进了陈一肿胀的那条腿里,他毫不怜惜一位病人,他把针梗三分之二都扎进去了,他慢慢推动了活塞炳。陈一毫无知觉。
他这次说的是:切心还是切肺。
陈一张了张嘴,他想说,曹尼玛。
后来说成了:你好!
他也笑着说:你好!
然后继续问:切那里?
陈一说:放我下去。
他努力回想,他得罪了谁?蓝静?张碧儿?公交车上的老太太?
都不是敌人,蓝静不可能害他,张碧儿不可能害他。最大的敌人就是公交车上的老太太,老太太如果如此狭隘,她不可能活到现在。也不是他。
他没有其他朋友,从来不惹事生非,从没节过怨。那么,这个医生是无聊吗?是跟他有仇吗?是受人之托吗?
他说:下不去
陈一突然说:你切腿吧!
他说:不切腿
陈一说:你想怎样?
他说:切肺
陈一:我想知道你是谁。
他说:葛风
陈一心里一惊,葛风...,蓝静前一任男朋友,因为他对蓝静动了粗,所以蓝静离开了他。他只听蓝静提起过他,并没有过多追问。
他记得,那天,他搂着她,望着天,说:你看,那两颗星星像不像我们,挨得这么紧。
她说:不像!
他问:为什么
她说:以前有两个坏蛋都这么问我了,我说像,结果他们都变坏了。
他问:怎么个坏法?
她说:之前那一颗星星,我们那么相爱,他却死了,你说坏不坏?他弄丢了我,你说坏不坏!
她又说,或许是我弄丢了他。
陈一一下就没心情了,他沉沉地说:坏!
她又说:后面的那颗星星,他那么气宇非凡,那么阳刚坚毅,那么优秀超群,那么疼惜自己,他不为己,不为她,他就赶走了陪伴着他深爱的星星,他掏空了自己藏在心里最深处的爱,没有理由,没有借口,没有解释。
他坏不坏?
陈一提起了她的伤心事。
他说:对不起,以后绝不让你再做一颗星星。我们做最简单的蝴蝶好不好?
蓝静抽泣了一下,她笑笑滴说:我们一起做蝴蝶。
陈一:为了蓝静?
他跟蓝静描述得有差异,不气宇非凡,不钢铁坚毅,不超群出众。
他说:为了你的健康
陈一差点恶心到吐。这时候他麻木的腿开始有了疼痛感。
陈一:你要什么?
他说:要你好好活着
救护车还在拼命地前行,目的不详,意图不详。
他继续说:你的腿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现在已经恶化,如果你在不做决定。我保证你,“死”。
他说“死”的时候,眼睛鼓得大大的,面部肌肉紧绷着。
陈一此刻就是一只砧板上的鱼,仍人宰割。
他说:你切肺吧!
他说:现在晚了,要切心脏。
陈一要死不活滴说:你切吧!
他说:要从脖子处开始切!
陈一终于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喊到:曹尼玛的。
他的腿开始越来越有知觉了,剧烈地疼痛,让他几乎晕厥,却偏偏又不让他晕厥过去。
他想起了蓝静,想起了他的病,他担忧极了。
他拿着一把手术刀,在他眼前晃了一下,陈一知道,那不是给他看的,那只是那把刀路过了他的眼前,被他看到了而已。
他又想起了方笑笑,他傻乎乎的样子,美丽绝伦。他为了他去药店买退烧药,却丢了自己的命,她支离破碎地躺在马路上。他心里痛苦万分。
他还没有下刀,他在犹豫什么呢,他在计划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