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红色裤管
陈一已经不打算睡觉了,他闭着眼睛,翻来覆去地想,他在想蓝静。
她今天晚上说话太不正常了,她现在真的在睡吗?在宿舍里吗?还是跑出去了?她上次回来,就总是去开门,那是他看管着她,她才没能出去,现在,向星星不可能跟他一样看着她。
那么,她跑出去了会去什么地方呢?
疾驰而过的高速公路上?
肮脏不堪的鱼塘里?
星光点点,冷气袭人的坟地里?
想着想着,他的头越来越重,他终究还是沉沉地睡去了!
而,毕竟是夜,它是不会本分的!
比如,那只偷吃的老鼠,它不小心误食了混着毒药的花生,最后,它跌跌撞撞地爬到一个非常安静的角落,然后看着它,毕身的最后一个黑夜,一点点变亮,而它则
慢慢闭上了眼睛,再也不会睁开!
再比如,陈一床底下的那个人!
他侧着身子,头枕在手掌上面,手里拿着一把刀,有点儿尖锐,耳朵一动不动的听着动静,他微微弓着腰,双腿弯曲着,时间久了,腿有点麻,他轻轻的舒展了一下,还是发出了清脆的卡吧声,,
他并不担心上面的人听到,因为在他伸腿同时,床上的人刚刚好翻身。
他继续听,终于上面那个人睡着了,发出了均匀的呼噜声。于是,他要行动了,他的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一点点响声,他慢慢的爬出来,慢慢的,可是在他刚刚要露出头的时候,厕所的门轻轻的打开了。
他马上屏住呼吸,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又一次一动不动了,之前是自愿者,现在是被迫的。
房间里还是一片漆黑,厕所里面仍然看不到他,只要他不发出响声。
门慢慢的越开越大,终于,一直猫鬼鬼祟祟的走出来,他每伸出一只爪子都要试探几下才轻轻的放在地上,接着另一只爪子再伸出来,它也弓着腰,一双眼睛绿幽幽的,贼溜的转动着,它这么矮,肯定发现他了,他想。
他又想,猫会不会揭穿他,他会不会一下子扑到床下来,一只爪子捏着他的喉咙,一只爪子指着他的脸,阴深地质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出来!然后就拽着他粗暴的从床下拖出来。
然而,这只猫终于定定的盯住了他,他一下子就慌了,他想转身就逃,他知道不能回头,回头是死路,他必须掌握敌人的动向,才能够胜利。
猫慢慢的走过来了,盯着他的脸,他已经汗流浃背了,心脏咚咚咚的跳,他害怕极了,他还是一动不动,他把自己当成了床下的一座人体雕像,只是姿势有点怪异。
他怀疑猫是从厕所的窗户跳进来的,一只野猫深夜潜进一户人家里偷点东西吃而已,刚刚好与他碰面了,他这样想,又不怎么怕了。
但是,猫还在盯着他,也一动不动,它还没有伸出爪子掐他的脖子。它只是看着他,它要把他当成猎物,还是盘中餐?
床上的呼噜声还在继续。他在想对策,他的手脚又有些麻了,如果猫一直不走,他就要一直这样到天亮吗?他坚持不住。
终于,他眨了一下眼睛,喉咙咕噜了一下,这时候猫开始慢慢的后退,它似乎是确定了床下的是个活物,它决定放过他,它迈着一字步慢慢的走向了窗边,纵身一跃,顺着窗户走了。
他绷直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直接趴在了地上,他轻轻的舒展僵麻的腿,脑子里骂着,这个神经病,艹尼玛。
他缓和了一会,身体恢复了,不怕了。屋里还是很安静,床上的呼噜更深了,他又要行动了,他慢慢的再次伸出头,厕所的门现在开着,他特意朝厕所的门里看了看,这一看,顿时毛骨悚然,厕所门口有一双脚,露出一半的鞋尖。他再一次心跳加速,他不确定那到底是一双鞋,还是一双脚,他没有勇气行动了,他要藏起来,他特别希望那是一双鞋,,可是,,,那双鞋其中一只跨出了一步,他身体像过电一样,瞬间一麻,冷汗刷刷冒出来。
他觉得他今天晚上凶多吉少了。
从跨出来的那只脚看,是一双布鞋,一截裤管露出在干巴巴的脚腕上,红色的。
他推断,这应该是一个男人。
但是他又不肯定。
鞋有点旧,有点皱巴巴的,鞋帮有泥,鞋面有点脏,如果他是男人,为什么穿着一条红色的裤子。如果是一个女人,为什么她的脚那么长,不管怎样,他也不可能跟他,或者她搏斗。
他明白,他这一辈子除了偷鸡摸狗,他别无是处。
他紧紧的握住手里的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却度日如年,那双鞋,久久跟他对峙着。
他太累了,太辛苦了。
那双鞋似乎不累。
他开始怀疑,那双鞋也是一尊雕像了,于是,他微微探出脑袋,想要观察观察。
但是,就在这时,那双鞋也动力,它似乎抬起来一只脚,准备跨出来。
他一下就缩了回去,跟乌龟极其相似。
它终于还是迈出来了,果然不是雕塑,跟他一样,都在互相...装雕塑。
它迈出的步子极其缓慢,跟刚刚那只猫差不多,好像害怕地上有捕兽夹一样。
他此刻多么希望,它跟那只猫一样,自己离开了。
但是他知道,它不是猫。他的“凶”时辰到了。
它直接来到了他的面前,留给他一双完整的鞋,两根油条般的脚脖,两截红色的裤管!格外鲜艳。
他握着手刀子的手里,全身汗,他都怀疑快抓不住了,他战战兢兢地盯着那双鞋,它丑陋极了,他担心他忽然低下头,像猫一样地看着他,但是他绝对不会像猫一样放过他。
床上躺着的人,似乎快要醒了,他的鼾声小了很多,一会动一下身子,床就吱吱地叫,他此时很讨厌这个声音。
如果,再天亮之前,站着的那个人还不离开,而床上的陈一也醒了,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他认为绝不能等到天亮,他知道床上的人明天一天都不会出门,那么他就只能在床底下呆上一整天,一整天,他会饿的。
前提是,那双鞋的主人没有为难他。
所以必须趁着夜晚撤出去,他想先下手为强。
如何先下手,是一道难题。
如果他用刀子直接刺进他的鞋子里,它肯定会后退一步,也会发出一声惨叫,但是他肯定会趴下来找这个凶手,床上的人也会惊醒。他无处可逃。
如果他突然伸出两只手,像老虎钳夹着铁丝一样,使劲一拖,它可能会立即朝后倒下,发出“呯”的一声闷响,然后他会快速地爬起来,把他揪出来,床上的人也会惊醒。他无处可逃。
他放弃了先下手为强!他颓废地垂下了头,他选择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不死就饿。
那双鞋的目的似乎很单纯,他只是来看看他有没有睡好,有没有睡着一样,它朝后退了一步,他立即就警惕起来,它可能是要蹲下来了。
它继续后退
他紧紧的盯着它
他又在床上翻了翻身子
它退回了厕所里
他终于缓了缓麻木的身子
厕所的门自己关上了
它跟他隔着一扇门
他觉得安全多了,但是他一刻也不要留着这里,他要逃。
他使劲朝外爬,他爬得像一只蚯蚓一样慢,一样难看,他的身子还是麻木的,根本不听他使唤。现在他的身子已经伸出床外一半了,如果厕所的门再次打开,那将如何,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但是他还是要坚持,他发誓,再也不来这个房间了。
终于身体恢复了很多,他像一只老鼠一样,打开门,快速逃窜至夜色中。
幸运的是,谁都没有难为他。
他今天的目的,跟那个右眼角边上长着一颗黑痣的人,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