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恭敬地对希恩施了一礼，退出了空间。

    确认空间完全关闭，她瞬间换了一副面孔。整个人变得深邃起来。沉默着思考需要做的事。

    戏还要演下去。她之前一直假扮希恩同三长老为代表的纯血龙族进行交流，以打破种族诅咒为诱饵，鼓吹他们对想要化龙的蛟龙属动手，吞噬掉蛟龙属的气运。

    这是为了激发四海龙族内部的矛盾，只有死亡才会加剧人们内心的恐惧，只有死亡才会让人们怅然若失，只有死亡才会让人们牢记自己拥有什么。

    对于四海龙族，一场对蛟龙属龙族的血洗，让他们重新认为现在的龙族还有当初主宰其他种族的权力。远古之时，凡是反对龙族的种族无一不被以雷霆手段给消费了。如今这种感觉回来了，他们会为了这种感觉陷于癫狂。

    雄狮沉睡是因为身体机能腐朽需要休息，但它如果重新品尝过他人鲜活的血，再一次一口咬断猎物的脖子，它将会再次渴望。即便身体已经腐朽即将死去，它不会忘了这种感觉，生来就拥有的操纵他人的生死的权利。没有人会放弃。

    她化作希恩蛊惑三长老，让龙族对蛟龙属下手，断了龙族数量增长的一个途径。从今往后，四海龙族只能依靠自然生育这个途径。

    他们会为了实现种族繁衍变得无比疯狂。如果现在，有人告诉他们只需把龙门放到龙族圣境，就可以把龙门上蛟龙属气运吸收了，从而撼动生育诅咒，他们一定会照做。

    而蛟龙属龙族被屠杀，他们也不会忘却，被人肆意虐杀。这种来自最亲密的同族的攻击，会使他们永远牢记，上一刻的甜蜜，下一刻的恶毒，是痛入骨髓的。他们会想尽办法复仇，等待合适的时机，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给纯血龙族致命一击。

    而她要做的是给双方递刀子，能见血的刀子，让他们的矛盾进一步激烈。

    接下来，她还需要引缉妖司入局。

    人族真是得天独厚的种族，气运之强盛实在让人感慨。

    龙族若是有人族的这个气运，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说是能够掌管天下水系，又有多少人把四海龙族当回事呢。富有的龙族，被多少人垂涎着，本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十七找到了长孙凝。十七要通过她跟缉妖司对话。

    长孙凝也纳闷为什么十七会找到她，她俩应该没有交集，如果一定说有啥交集，那就是器了。但器前辈，她其实也不熟。

    “外神的事，你们了解多少？”

    十七一开口，就让长孙凝身体紧绷。外神的事，属于缉妖司的高度机密，能有权限知晓的人不多，长孙凝恰就是其一。因为她处理过。

    那时她刚好在东海休假，司里接到举报，有妖怪在海里的一个岛上胡作非为，需要缉妖司介入，为普通人声讨。举报人强调妖怪法力强大，需要道法高深的人前往。东海缉妖分司那时人手紧缺，一来二去，事情就落在长孙凝身上。

    长孙凝坐着船前往举报人说的岛。

    登岛上的时候是傍晚，踏上岛上的土地，她心里没理由地一阵发毛。从入职到现在，长孙凝经历过无数事情，缉妖杀妖，她早就形成自己对危险的警觉。这个警觉帮助到她很多，让她脱险过很多次，一登岛就出现警觉，说明岛上的情况很不简单。

    她走在岛上的街道。砖混结构的城镇，高低错落依靠山势建立的房屋，年代久远显得昏暗斑驳的墙壁，能够一条街就走到底的商业街，风吹雨打颜色退却的招牌。可以看出，这些房屋建立的时间三十年前左右，家里大概都是做船员的。

    三十多年前，万物更新，很多行业兴盛，需要出口货物，远航业因此兴盛。那时船员的工资很高，跑几年船就可以在岛上建一栋不错的房子。岛上一直以养殖捕鱼为时代，看到如此高的工资，岛上的男人几乎都去了。每过几年，岛上就大兴土木，现在这些房子都几乎都是那时留下的。

    做渔民还是船员，通常信仰都很纯粹。在海上飘着，经常受台风天影响，一点风吹雨打就有可能导致一去不返，因此就需要心里有寄托。东海的人家几乎都信仰各种神，香火很纯粹，其中以妈祖、观音菩萨的信仰最为强烈。

    长孙凝走在街道上，看得出这岛上的人家，是信仰观音的。

    一座金像观音就立在岛的正中央。

    但此刻，岛上很诡异，家家户户都紧闭着房门，路灯亮起，隐约着可以看到窗户上窗帘背后有人在注视的长孙凝。路上没有人，这就令长孙凝奇怪了。

    虽然，神洲上还是有妖怪存在，常有普通人被攻击的新闻，但在缉妖司的强权压制下，这些年已经很少。

    而民众的生活娱乐是不会被任何问题打败了，他们会想尽办法出门娱乐，凑热闹的天性是理所应当的。

    所以，在神洲的土地上，不可能出现晚上七八钟，大街上没有人。

    而在一座小岛上，任何一个外来的人都是显眼的。

    长孙凝敲开了一家亮着灯的房屋。门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老人。

    长孙凝从老人的身上闻到一股腐朽的味道。

    长孙凝心里一惊，眼前这个老人，因为老人是个死人。脸上的尸斑清楚地让长孙凝明白，他已经死去了很久。一个死人此刻正在给她开门，这是件恐怖的事情。

    老人没有让长孙凝进门，他出了门，一步一步地靠近长孙凝。看得这种诡异，长孙凝不得不跟着向后退去，一直退到道路中间。她这才发现，不止眼前的老人，她已经被岛上的村民包围。

    他们的情形跟老人差不多，有小孩、有妇女，脸上的尸斑提醒长孙凝他们已经死去很久。

    他们冷漠地看着长孙凝，拥有人类的动作，却没有人类的情感。

    好像是得到了什么讯息，这些的尸体忽然举起双手，像是做着祷告，脖子的声带发出嗡嗡的声音，很是嘈杂，也很是统一。

    长孙凝以为他们会有下一步的动作，会对她发起进攻什么的。

    可没有想到，这些尸体的身体发生诡异的扭曲，数百人的骨头在此刻变形，骨头折断的声音充斥在长孙凝的耳边，逐渐掩盖声带发出的嗡嗡声，黑血自身体断裂处流出。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坍缩。这些人形尸体正在将自己变作一只球，整个人缩成一个球体。尽管已经是死亡状态，尸体的脸上的表情因为身体的扭曲呈现出怪异而荒诞的表情。

    这是一种长孙凝从未见过的表情，邪恶中竟然带着一些嘲讽，好像这些尸体是被刻意安排做出这样的表情，有不可描述的力量在操控一切，将人脸刻意安排成这样。

    凡间常有遇鬼一说，有鬼怪寄托在物品之中，对人进行恐吓，有时会充满引诱性的精神比喻，引导人做出鬼怪想要达成的某一目的。而这，与眼前的不一样，没有任何鬼怪会敢在缉妖司面前如此搞事，把缉妖司的面子放在地上摩擦，甚至还吐了几口口水。

    所以长孙凝这才意识到，这不是一起普通的妖鬼之案，是有更加恐怖更加神秘的东西在控制着。

    那些缩成球状的尸体，越发紧实，最终在她的注视下，崩裂开来，天空之中一时间下起黑色的血雨，伴随着骨骼与器官落下，污秽占领整个街道，恶臭的气味升了起来。

    长孙凝施发出一个光罩，将污秽阻挡在外面，这才避免整个人被黑血淋到。

    原本以为事情就此落下，没想到天空之中突然出现诡异的扭曲，一种急切的没有规律可言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耳中，这种声音没有道理且杂乱的，完全找不到规律，不停地敲击长孙凝的神经，探索她能够承受的极限。

    四下已经没有活物，别说活物连运动的物体也没有。

    这声音来自天上。

    没错，天上，就在岛屿的上空。

    与之出现了还有难以言说的虚幻的类似触手的东西。触手并不真实，隐约中长孙凝看到触手的密密麻麻的大小不一的口器。口器造成虚空波动，像涟漪般动荡整个虚空，从远处看，像是口器吐出恶臭的气体污染了天空。

    尽管触手出现的时间不长，但长孙凝觉得恐怕这一辈子都忘不了这恐怖且邪恶的触手，每每想起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余悸。这只是一个虚影，就有如此威势，恐怖如斯！

    安妥好岛上的处理事宜，匆忙返回缉妖司总部汇报这次情况。也是从这起，缉妖司关于外神的权限向长孙凝开启，组织上将她列为外神事件的负责人。

    早在岛屿事件之前，神洲各地也发生了多起类似的事件，影响不一，但据目击者称，事件现场都出现了类似触手的奇特生物。

    这类事件被单独成档，整理成案。经过参谋部的讨论，这类外神事件恐怕日后不会少，在民众大规模接触前，需要早做预防。

    现在十七提起，说明她之前接触过类似的情况，难道龙族内部此刻有？

    长孙凝的思绪一下子发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