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你怎么还在开这种小孩玩具？”

    穿皮革外套的大胡子夹着根雪茄，指向门外。

    与旁边那台重达300公斤、霸气十足的哈雷FLSTFFATBOY相比，老唐的TOMOS50属实有些袖珍。

    这家名叫“灰烬”的纹身店里音响轰鸣，经典老歌《BadToTheBone》的旋律震耳欲聋，墙上喷涂着狂野的火焰与骷髅涂鸦，铁链从天花板上垂下，挂着各种废弃的摩托车零件。风格粗犷又朋克。

    大胡子坐在纹身椅上，身着皮衣、唇钉闪耀的女孩正用纹身枪在他另一条健硕的臂膀上勾勒出哥特文字。

    几个穿着无袖皮革外套的大汉随意地坐在店里，脸上或多或少打了几个钉或是环，胳膊上纹着大片复杂的纹身，肌肉线条膨胀到近乎炸裂。

    与他们相比，身材高大的老唐也算是苗条的。

    “骑哈雷去送餐？拜托，戴维，我赚的那点钱还不够油费的。”

    老唐竖起食指和小拇指，比了个摇滚手势，从大汉间错身而过，与他们挨个击拳示意。

    “男人怎么能没有一辆哈雷呢？那是男人的标志。”

    叫戴维的大胡子嘬了口雪茄，吐出个完美的烟圈。

    “那我也得先有那个钱买啊。”

    老唐耸耸肩，转身走上楼梯。

    “哈！你就是太过谨慎，没胆就赚不着钱！”

    大胡子冲着老唐的背影挥舞手中的雪茄，脸上有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愤愤。

    …………

    老唐关上房门，将所有的喧嚣与嘈杂一并隔绝在外。

    柔和的橘色街灯透过窗户洒落进来，斑驳的光影中，阳台上几双洁净的鞋子摆放随意，刷洗的很干净；衣架挂着几件新洗过的衣服，在夜晚的微风中轻轻摇曳。

    房间不大，床上被子还保持着掀开的模样，床单皱皱巴巴的，垃圾桶里的空瘪易拉罐堆积如山，已经满了出来，旁边堆着几个空的披萨盒，衣柜门没有关严，从门缝里可以看到里面随意堆成一团的衣服，墙上贴着些NBA球星和动漫的海报，估计太久没擦过，蒙上了一层薄灰。

    桌上摆着一台ThinkPad笔记本电脑，键盘缝里都是灰，F2和A键磨得格外光滑，鼠标像是被盘过包浆珠子，油光锃亮；旁边放了几瓶水，以及一卷卷纸巾。

    老唐一屁股坐下，椅子发出吱呀作响的声音。他伸了个懒腰，从口袋里摸出钥匙串，熟练地打开抽屉。

    抽屉内塞得满满当当，各种杂物堆叠。线装耳机、散装的口香糖、避孕套，街边免费发放的餐巾纸，还有打过孔的公交票、地铁卡，以及几个散落的美分硬币……老唐在其中翻找了一会儿，终于掏出一本圣经和一个小本子。

    圣经的封面磨损不堪，内部被巧妙地掏空，里面藏着一叠皱巴巴的钞票，面额大多在一美元到五美元之间，最大的一张是二十美元。

    老唐从怀中又摸出几张钞票，小心地放入其中，然后拿起小本子，在上面认真地写下几个数字，合计后写下“983”。

    “短途的车票至少要二十块，两个人就是五十，加上来回，两个人……车费大概在六百上下，还得考虑住宿和吃饭……”

    老唐看着这个数字，默默在心里计算，沮丧地揉了揉脸。

    “不够啊！”

    他犹豫了一会儿，打开笔记本电脑，登上了一个很久没打开过的网站。

    网站界面漆黑一片，深红色的字体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页面设计简洁到有些捡漏，透着股神秘感。

    看起来只是个简简单单的论坛，和其他论坛区别不大，很多很多的子论坛，但是都安静得要死，只有一个活跃的闲话区，五颜六色的字体参杂着打了马赛克的天南海北的图片，像是打翻了颜料盘子，供猎人们在这里胡说八道。

    谁也说不清这网站是个什么东西，它连版主都没有，只有一个很少露面的管理员Nido。违反版规的时候你会收到此人的警告邮件，仅此而已。

    老唐点进那些安静如死的子论坛里。里面只有黑色的背景和一页页字体暗红、格式统一的帖子，这里汇集了猎人网站所有的任务。

    规矩很简单，如果有兴趣，就在帖子里回复“check”，资料随后就会发送进站内邮箱；如果回复“take”，就代表这项任务接了，帖子会被锁定无法回复；直到之前回复过“take”的猎人又回复“over”，代表任务完成，这个帖子就会被转入“旧帖典藏区”……或者这个帖子会重新开放，等待新的猎人接手，这种情况往往伴随着某个ID被注销。

    任务互相之间差距极大，报酬从数百美元到数百万美元不等，但难度往往与报酬成正比。

    老唐作为这里的老手，已经完成了十几次任务，等级足以让他接取百万美元以下的任务。

    不过与玩星际争霸的稳健风格相同，老唐从来挑的都是些难度最低的任务，报酬从未超过一万美元，能不冒风险就不冒，讲究的就是一个稳健。这些任务难倒是不难，就是有些渗人，好在似乎是幸运女神眷顾，除了一次任务外，几乎从来没出过什么问题，简单的就跟捡钱一样。

    老唐在搜索框里敲上“纽约”，数百页的任务瞬间就剩下四条。

    他挨个“check”，邮箱里很快就收到四封邮件。

    第一封邮件报酬二百万美刀，老唐看到这个数字就直接关掉了。

    第二封邮件报酬一万美刀，要求午夜十二点去格林伍德墓园，找一位蕾蒂亚女士，取回她的红色发卡。

    老唐思索了下，摇了摇头，点开下一份。

    第三封邮件报酬三十万美刀，要求登上中央公园的幽灵列车，杀死一个瞎眼的流浪汉。

    老唐果断Pass。

    第四封邮件报酬两千美刀，要求把一封信交给曼哈顿区贝尔维尤医院，1307号病房的病人。

    老唐松了口气，在帖子里毫不犹豫地回复了“take”，生怕被别人抢了这好差事。

    就是它了。

    这样的任务正是他最喜欢的：要求简单、条件清晰、目的明确，而且报酬也不算低。虽然钱比第二封邮件少了点，但是午夜十二点去墓园找女人要什么鬼发卡，光听着就危险，相比起来无疑还是去医院送信更安全稳妥。

    老唐满意地吹了声口哨，关了电脑躺上床，在心里又合计了一遍开销。

    “三千应该勉强够了，不过既然明明难得出来一次，还是要让他玩得开心点，接下来这两周还是要努力再赚个四五百比较稳妥……”

    老唐心中默默盘算着，不一会儿便发出了细微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