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侠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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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咒骂知县

    枫阳县地处江南一隅,夏书恩、颜溪月、薛天辰三人从长安出发,朝行夜宿,一月光景到达枫阳县境内。

    初冬已至,看不到烟柳万家、桃红柳绿的江南美景,游目四顾,不是千篇一律的青松翠柏,就是光秃秃的树干。

    薛天辰不似夏书恩与颜溪月那般赶路途中顺便赏玩的心境,一想到马上就要投入紧张严肃的查案环节,脸上难展笑颜。

    夏书恩见他怏怏不乐,跟他说几句解闷的话,怎奈他油盐不进,只好说:“到了县城,先找家客栈落脚再说。”

    其实,薛天辰的心底倒不是真的如此低沉,如果不是丞相强留他在朝中做官,他早想出来闯荡江湖,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都抛之脑后。

    他似乎想到了有趣的事,突然破颜一笑:“两个月前,还都是听我吩咐,这谁能想到,也仅仅两个月而已,就换成我听你使唤了。”

    夏书恩亦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分别?你连兵部尚书都能当面讥嘲笑骂,何况你我。”

    “你们看,前面那些人都围在一起干什么?”颜溪月展眼望见前方池塘附近围了一群人,似乎在吵嚷什么。

    三人策马奔到近前,将马栓到树下,驻足人群旁。

    薛天辰一心惦记着查案,无心看这些琐事,催促夏书恩:“咱们不去县衙,也不去育婴堂,在这瞎耽误什么功夫。”

    夏书恩的眼神一直望向人群:“都说是来民间暗查了,你现在去县衙不是立刻就要暴露身份?花些时间了解当地的民情,对查案有益无害。”

    “可是……”薛天辰生怕他会因此多耽误时间。

    颜溪月劝他道:“咱们三个也不是没一起查过案子,你还不相信他吗?要是按照常规的法子,丞相又怎会找他来?”

    薛天辰一想也是,只要他能成功查明案情,还管他用什么方法,何况他一向思虑周全。

    此处尚处于城外,四周都有一大片的水田。

    站在水塘旁争吵的是一身短打装扮的清瘦农夫,他正和一位身着绫罗绸缎的员外,两人为一块水塘的归属争得面红耳赤,附近围了十多个人围观。

    那农夫手里捏着一张田契向围观的人展示,一脸怒气:“你们瞧瞧,这可是陈员外亲自在这上面画押,他竟然当场反悔不要我那块水塘,还叫我把二十两定金全退给他,天底下哪有这样反悔的糊涂账?”

    众人顺着他手指望向东面的一块水塘,这里种植的水芋头都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唯独靠近东面的水塘内长满了大片枯荷,水照残影,平添几分凄凉。

    围观众人中也不乏田间劳作的农夫,自然也帮着他说话,纷纷指责陈员外毁约无信。

    陈员外两手叉腰,毫无理亏之色,大声冷笑道:“你还好意思说?你明知道东面那块水塘淹死过人,还想加价卖给我?你当我是冤大头,钱是大风刮来的?”

    农夫脸色微变,随即强辩道:“死过人又怎样?这田契上又没写明你陈员外不收死过人的水塘!”

    “死人又怎样?呵……”陈员外也面向众人说起了自己的委屈:“大伙都是这儿的本地人,谁不知道,当年那块水塘死的可是林知县林大贪官!别说是他死过的地方,便是他踏足过的地,我都嫌晦气!”

    “什么?林知县?”在旁驻足的夏书恩三人听到林知县死于此处,不由得相顾愕然,举步穿入人群。

    农夫和陈员外依旧吵嚷不休,围观众人也是议论纷纷。

    薛天辰打断两人争吵,问向陈员外:“你刚才说的林知县死在此处?你是如何得知的?”

    不等陈员外应答,旁观的一位小哥抢先道:“嗐,枫阳县谁不知道这事,好好地一块田,生生叫他给糟蹋了。”

    “就是,就是!林贪官死在哪儿不好,偏要死在咱们吃饭的地方上。”

    其他人一提起林知县都不住口的咒骂起来。夏书恩等三人互望一眼,更增疑惑。

    这位林知县在枫阳县上任不过短短三五月的时间,怎会在此地的口碑极差?

    心念一动,夏书恩问起了众人关于林知县的事:“诸位说的林大贪官……可是林有言林知县?”

    陈员外接话道:“没错!就是他!咱这儿的人没有不恨他的。哎,你是外地来的吧?”

    夏书恩点头一笑:“正是。我们路过此地,偶听闲谈,不知员外可否细说说这位林知县的事?”

    陈员外一听他想打听林知县,满脸愤恨之色,一时把自己的麻烦抛诸脑后:“这个林知县可是丧良心的东西!他表面上看起来温和谦恭,实际上啊,私底下贪赃育婴堂的善款几十万两之多。

    他怕被朝廷发现,连夜卷款逃匿,幸好老天有眼,叫他出城的路上,一个不小心淹死在这水塘里,简直大快人心!”

    “这些善款可是咱们老百姓省吃俭用,为了那些可怜的孩子有饭吃,有衣穿,从牙缝里省下来的,结果这挨天杀的!”与陈员外争吵的农夫也恨得咬牙切齿。

    陈员外瞬间想起了和他的争端,眉头一皱,瞪视着他:“你刚才不是还想把淹死他的那块水塘卖给我吗?哦,你也知道他不是个东西,这么值钱的地你自己留着吧!”

    气恼之下,陈员外也不要自己那二十两定金了,除非农夫把东面水塘刨除在田契外,他才肯以约定好的价格买下其他水塘。

    经此一事,那农夫的小心思也将要被传的到处都是,再想找人接手可就难了。可他既不想让到手的鸭子飞了,更不愿把这块晦气的水塘烂在自己手里,一时间扯住陈员外不让他走。

    夏书恩沉吟片刻,拦下农夫,“这位陈员外究竟花了多少价钱要收你这一大片水塘?”

    农夫回答:“我田间水塘四十亩,总共价值纹银八十二两。”

    夏书恩略一思忖,“这八十多两银子够你花很久了吧?”

    “可不,好几年都够了。”

    夏书恩微微一笑:“可陈员外现在不想买你的水塘了,你是想赚他的二十两定金呢?还是想要够花好几年的八十二两银子呢?”

    那农夫自然是赚的更多,夏书恩便劝他把心放宽一些,“天下之大,何处没有死过人?你是卖家,不免要多让利给买家。我看那水塘水土肥沃,来年种上一池荷花,夏摘莲子,秋挖藕,你自己留着享用,或是拿到集市上去卖,有谁会问你这莲子、莲藕是从哪儿的水塘挖出来的呢?”

    农夫眉头紧皱,神情甚是纠结。

    颜溪月有意戏弄他一番,笑说:“既然你不肯,那便都上县衙去,请县令大人断一断,看这块水塘究竟归谁。”

    岂知,那农夫和陈员外一听要上县衙,都大惊失色,齐声点头:“要得!要得!这点小事不须劳烦县令!”

    颜溪月故作惊讶,问那农夫:“你刚才不是还不甘心吗?”又面向围观众人:“大家也可以前去做个证,如何?”

    “不了!不了!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众人一下子神色惊惶,似乎要去什么要命的地方,瞬息之间都一溜烟的逃散。

    陈员外和农夫急急忙忙地掉头前往同一方向,被薛天辰一把大力抓回:“上哪去?”

    陈员外战战兢兢:“我们……自己的事,不劳三位费心。”

    夏书恩与颜溪月相视一笑,顺手把农夫拉了过来,笑吟吟的朝他手里塞了十两银子:“刚才跟大哥开个玩笑,东面那块淹死林知县的水塘我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