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朱祁钰坐上车马携文武百官出城。

    车马浩浩荡荡，绵延十里不绝，声势极壮。

    至正午，停车休整。

    不过一个时辰之后，贾瑄率领五千铁骑赶到。

    护卫亲军于十里之外便将贾瑄拦了下来，核验了身份之后，便前去通禀。

    贾瑄则是停在原地，下马休整。

    过了一会，太监卫全骑马前来接引。

    贾瑄独自上马一同前去拜见。

    虽是阳光正好，天气却是较为寒冷。

    朱祁钰手捧小火炉，目不转睛盯着前方。

    过了一会卫全、贾瑄二人骑马赶来。

    贾瑄下马小步快走，来到朱祁钰身前，行礼道：“臣贾瑄拜见皇上！”

    朱祁钰见此直接上前伸手托起，回道：“爱卿甲胄在身，多有不便，莫要多礼！”

    贾瑄拱手谢道：“谢皇上！”

    朱祁钰上下打量一番，越发高兴，笑道：“不愧为我大明真武伯，当真担得起真武二字。”

    说完便将手炉递到了贾瑄手中。

    “爱卿快来暖暖。”

    贾瑄还未有所反应，下意识将东西接了过来。

    一路骑马赶来，手上确实冻得有些僵硬。这手炉接了过来，竟是有些不适。

    “这……”

    贾瑄稍显犹豫。

    朱祁钰听此却是笑道：“爱卿莫要推辞。”

    贾瑄听此却也不再坚持，表面上客套几句便也罢了，毕竟这火炉拿在手里确实挺暖和的。

    朱祁钰却是满脸笑意。

    当初压宝贾瑄来站稳脚跟，果然没有赌错。

    如今贾瑄破瓦剌，斩也先，功勋卓著，随之自己在朝中掌控局面也越发得心应手。

    二人之前所部署的战略规划，如今多有实现。

    朱祁钰此时越看越是欣喜。

    二人忘了时间，闲聊许久。

    而身后的诸位大臣已是在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却也是不敢上前打扰二人。

    太监卫全自是将众人情况一一看在眼里，同时担心朱祁钰身体受凉。

    便趁着间隙建言道：“陛下，天寒地冻，望陛下保重龙体。”

    朱祁钰听到这，竟是有些懊恼道：“怪朕，一时见了爱卿喜不自收。竟是使爱卿受冻许久。快快与我上车，一同返京。”

    随后不容贾瑄开口，便是拉着贾瑄的手向龙辇走去。

    贾瑄本想开口拒绝，却是直接被朱祁钰拽去。也就没了开口心思，顺着朱祁钰进了马车。

    龙辇自是极为奢华宽敞。

    锦绣罗布，金玉点缀。香气弥漫，温暖怡人。

    龙床坐垫相对，中置炉火。

    朱祁钰坐于龙床之上，贾瑄坐于对面，二人伸手烤火。

    随后，太监卫全高声起驾，大军便开始启程返回神京。

    一路上，朱祁钰一直询问细节。

    当听到贾瑄箭射也先之时，更是激动不已，拍手称好。

    那般狂热，似是自己亲手狙杀也先一般。

    贾瑄自是一一回应。

    二人舒适闲谈，欢声笑语返回神京。

    待回到神京之时，天色已晚，朱祁钰直接将贾瑄带至皇宫。

    贾瑄有所疑惑。

    朱祁钰笑道：“爱卿莫要忧虑，朕已为爱卿备好一切，今日且暂留一晚，正好朕有事相询。”

    贾瑄本是想着回到神京之后，待诸事完毕便直接先返回家中。

    谁料想竟是被朱祁钰直接留了下来。

    朱祁钰发话，自是不好拒绝，便同意了下来。

    随后贾瑄便由太监带至榻下，洗完了澡，换了麒麟服。

    晚膳用毕，朱祁钰便屏退了他人，准备密谈。

    贾瑄此时心中较为疑惑，按理说朱祁钰此时在朝中已是游刃有余。

    内握大权，外拒强敌，再不似登基时那般惶恐不安。

    竟是这般，所为何事？

    此时卫全已是将所有人清退，并亲自在门外把守。

    饶是这般隐秘，朱祁钰似是心中发虚，看了看四周，说道：“爱卿，实不相瞒。朕心有一事，深藏已久，不知如何是好？”

    贾瑄听到这话，一时间兴趣大起。

    不知道这朱祁钰心里藏着什么事，仅能使一国之君这般形态，谦恭中带着讨好。

    “陛下如此心忧之事，必是大事。臣志疏才浅，未必能解。”

    贾瑄便是提前打起预防针，看着朱祁钰这般扭捏，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朱祁钰听此，竟是有些急了，连忙回道：“爱卿莫要多虑，并非大事。只望爱卿竭力相助便好！”

    贾瑄听此，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脸色渐渐沉重下来，盯着朱祁钰脸色不再回话。

    这朱祁钰看贾瑄脸色垮下，心中更是焦急，不知如何开口，竟是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能让朱祁钰这样的，必定是真正的大事，能够动摇根基的大事。

    贾瑄也收起了玩笑心思，回道：“昔日，贾家势微，国家蒙难，陛下由是于行伍之中启用贾瑄。后值瓦剌来袭，大明危在旦夕。幸由陛下信任，全权托付。贾瑄不负皇恩，守得大明于危难之中。陛下与臣曾誓言君臣不负，陛下心有疑虑，但讲无妨。臣定当竭尽全力，为君解忧。”

    昔日八公家族因三朝洗礼下来逐渐势微，至朱祁镇这一朝已是倾颓之际。

    不料想变了天，朱祁钰因时势登基，为了尽快稳住朝堂，决定直接扶持贾家贾瑄。

    贾瑄因为穿越而来，正值危急存亡之时，有意求存图变。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

    某种意义下已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至少，短时期内二人命运相连。

    因此，贾瑄隐晦的表示出二人患难相随，休戚与共的意思来。

    朱祁钰听此，竟是有一丝恍惚，仿佛回到那个誓约的日子。

    心中竟是渐渐放松下来，回道：“叫爱卿忧恐，是朕的不是了。”

    朱祁钰郑重地拱了拱手，略表歉意。

    贾瑄却是站在那里，沉默受下。

    朱祁钰随后说道：“爱卿，朕想改立太子。”

    此言一出，似是万籁俱静，落针可闻，这大殿竟是空荡荡地有些可怕。

    贾瑄亦是有些吃惊，但是很快心态也调整了过来。

    朱祁钰改立太子，意料之中的事情。

    更何况朱祁钰历史上不仅干过，还成功了。

    只是后来的结局却出乎朱祁钰的意料。

    贾瑄对于太子之事，却是没什么意见。

    只是现如今来说，这个想法不成熟，环境也不允许。

    朱祁钰见贾瑄沉默不语，心已是凉了大半。

    之前朱祁钰已是明里暗里找过不少朝中大臣进行试探，只是结果都是不大美好。

    改立之事，阻力可谓相当之大。

    若是没人支持，即便自己是天下之主，也是做不得主。

    朱祁钰心有不甘，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爱卿觉得如何？”

    贾瑄又是沉默了片刻，这才回道：“周易乾卦初九：潜龙，勿用。”

    改立太子，不是不可以，只是时机未到。

    等什么时候，朝堂和后宫的问题解决了，这种事情自然水到渠成。

    要不然，最后这爷俩怕还是像历史上那样死的不明不白。

    而朱祁钰哪里想那么多，听到“潜龙勿用”四字之后，心中大喜。

    如今贾瑄在朝堂之上官职虽小，但是所积累的声望极大，已渐有武官之首的势头。

    有贾瑄支持，这事便已是稳了一半。

    贾瑄看这朱祁钰这嘴角已是快要翘到天上去了，心中叹了一口气。

    忍不住提醒道：“陛下！潜龙二字要义在潜不在龙。”

    朱祁钰听此，也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于得意了，便平复了一下心态。

    随后二人交谈至深夜。

    在一起商谈了一个大致的规划，尽可能无任何风波的改天换日。

    其中贾瑄自是隐晦地暗示朱祁钰要多加注意后宫之人。

    只是朱祁钰放没放在心上却是不得而知了。

    毕竟有些事情贾瑄也不好明说，至少现在不合时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