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七年正月廿六。

    陈诏率二百蛮牛兵、三百水兵，乘坐一艘福船、三艘鸟船、四艘海沧船，从大衢山码头出发，扬帆向东。

    以毛雄为舰队指挥，武定远为作战指挥，在没有经过演练的情况下，打一场小型海陆联合登岛作战。

    经过泗礁山岛短暂靠港，带上两名熟悉海路和岛屿的老渔民后，直奔陈钱山而去。

    陈诏没有打海战的经验，这个阶段就是力求以人多打人少，最好能出其不意搞偷袭，总之就是不能讲武德。

    廿八日晌午时分，在老渔民的引导下，舰队顺利抵达陈钱山岛北部小岛礁，渔民称之为黄礁。

    此处距离陈钱山不过十五里左右，顺风之下硬帆船不消两刻钟就能跑到。

    根据早就定好的军议，舰队要在黄礁停靠修整一夜，待第二日天微亮就拔锚起航，冲向陈钱山，杀红毛夷措手不及。

    “军爷，红毛夷就住在埠头北边的山脚下，一排石头建的屋子。”一个老渔民站在武定远身后说道。

    武定远拿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陈钱山岛西岸的小港口，不时有人从屋子里进出，看不清楚样貌。

    此时已将近傍晚，武定远和毛雄带着二十多个船员及领路老渔民，从黄礁乘一艘海沧快船，来到距离陈钱山约三、四公里的海面上，使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双筒望远镜，侦察岛上敌情。

    武定远看完将望远镜递给毛雄说道：

    “毛舰长你看，那里是一处港口，埠头就在最里面，你们到时开船直冲进去，避开敌船靠岸，俺领着蛮牛兵登岛后就去冲杀红毛夷，你领着水兵控制住那些船，可别让人偷船跑咯。”

    毛雄还是第一次使用双筒望远镜，拿上眼看后就惊呆了。

    这种超远距离观察的能力，在海上侦察敌情，可提早做出战术部署，就等于掌握了海战主动权。

    “武百户，届时你的二百蛮牛兵分乘两艘大鸟船，我安排水兵摇橹急行，顺风之下可快速冲进港内，等那些红毛夷反应过来，我们早已靠岸了。”

    两人观察了一会，基本达成共识后，便调转船头返回黄礁。

    ...

    “翠儿、燕儿，在家乖乖等我回来...”

    “不去不行吗？天那么冷，哪有人这个时候出海的...”

    “哥哥，奴家想和你一起去...”

    陈诏躺在福船船长室床上嘴角含笑，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脑海中尽是林家姐妹的画面...

    北风和海浪一起吹打着木船，摇晃中夹杂着咯吱咯吱的声音。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领兵，东方鱼肚泛白了。”

    陈诏听到敲门声瞬间惊醒，是武定远的声音。

    于是一骨碌爬起来，摸到皮甲就往身上套。

    片刻之后，陈诏出了船室走上甲板，只见头顶星光点点，月亮还挂在天边，东方已经露白。

    “领兵，所有船员都已通知做好准备，俺们要赶在太阳冒头之前抵达陈钱山。”武定远站在船头说道。

    “先检查所有船只情况，那两个老渔民呢？”陈诏环顾了一圈，甲板上都是水兵。

    “都在鸟船上，待会出发前俺也要登上鸟船。”

    “就按昨晚的方略，不必慌张，稳扎稳打即可。”陈诏说完拿起手中的冷烤饼咬了一口。

    随着一阵阵喧嚣呼喊声，八艘大小战船纷纷升帆，陆续驶离黄礁，向陈钱山方向前进。

    海风吹着桅杆顶上的幡旗猎猎作响，陈诏站在船头，观察各船只动向。

    这只是一支小型舰队，才创立没几天而已。

    幸好来自大衢山的船员水兵互相之间还算熟悉，依靠他们往日的默契和一些陈诏听不懂的口号，竟也显得井井有条。

    海军的建设对于陈诏来说，根本是两眼一抹黑，只能在摸索中前进了。

    不过一刻钟，陈诏就看到前方出现一座岛，天还蒙蒙亮，岛也显得黑影一般。

    “毛舰长，能看到人吗？”陈诏问向旁边的毛雄。

    “埠头上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领兵，待会我们福船就停在港中央，炮口对着岸上，哪里生乱就轰他几炮。”毛雄拿着望远镜咧起了嘴。

    “应该不会有岸防炮吧？”陈诏看着越来越近的岛屿嘀咕了一句。

    一切似乎都在沉默中进行，两艘大鸟船在摇橹的挥动下，一前一后急速驶向港口，眨眼间就冲了进去。

    在港湾凹口处，大鸟船分开路线，以丫字型分别向埠头靠近，此时此刻，陈钱山岛依然还在睡梦中，并没有察觉到危险降临。

    福船紧跟在四艘海沧船之后，也依次驶入港口，整个码头暴露在了陈诏眼前。

    虽然太阳还未升起，但已经可以看清轮廓，码头岸边停靠着大大小小几十艘船，多数都是渔船。

    陈诏耳朵听到毛雄在后面压低声音叫船员降帆，眼里看到的却是两艘大鸟船已经靠上了码头。

    蛮牛兵登陆了。

    ...

    武定远站在鸟船侧舷，等待水兵快速放下跳板，身后站满了蛮牛兵。

    只听到“嘭”的一声，跳板搭好，武定远拔出戚家刀，低吼一声“冲”，就登上了码头。

    小跑几步回头看到后面第二艘鸟船也已靠岸，不作等待就带着一百人往北边的山脚下奔去。

    不过一百五十米左右的距离，眨眼间就到了跟前，一排七八间石头砌成的房子都关着门。

    武定远举起左手，示意队伍停下，他不知道里面有多少红毛夷，或者有没有红毛夷，甚至他都不知道红毛夷长啥样，只听陈诏说红毛绿眼白皮，反正一副鬼样。

    此时十个旗长围了上来，武定远挨个指着房子低声私语分配小旗，想同时破门直入。

    “马光宗第一间；刘大山第二间；王娃第三间；蓝龙第...”

    “werbistdu?”

    武定远听到声音一转头，只见一个全身穿白色衣服的人站在最靠边的房子门口，呆立着看向他们。

    武定远瞬间脱口吼出：“分散杀进去！”

    几乎同时，白衣男大叫一声转身就往屋子里跑，整个陈钱山似乎都被这一声惊醒。

    武定远提刀就朝白衣男冲了过去，没等大门关紧便一脚踹开进了屋。

    白衣男被吓的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武定远跳上去就骑坐在他身上，抡起刀就往头上砍。

    白衣男下意识抬手想挡，一声刀斩骨头的声音，半截手飞了出去。

    挥舞的断臂喷出鲜血，射了武定远一脸，温热中带着腥味。

    白衣男似杀猪一般嚎叫，疯狂扭动身体，武定远险些被掀翻，一个趔趄马步站稳，抽手直刺，戚家刀捅进白衣男胸口。

    瞬时之间，身后也有一个蛮牛兵跟上，一刀砍在头部，劈出了白色的头骨。

    白衣男终于停止了挣扎，浑身抽搐，屎尿齐下。

    武定远这才看清，这个人的头发似乎是黄棕色的。

    身后不断有蛮牛兵冲进屋内，各处房间里传出听不懂的吼叫声和打斗声，仿佛屠宰场一般。

    武定远拔出戚家刀，用衣袖胡乱擦了擦脸后，就往里间走去，只见两名蛮牛兵正围在床边对着床上三个没穿衣服的人乱砍，竟还有女人的哀哭声。

    武定远不管不顾，他的任务就是杀红毛夷，杀到没有人发出声音为止。

    就在此时，外面传出了一声铳响。

    武定远丢下这间屋子，转身跑出门站在石屋外四处观察，每个房子里都传出打杀吼叫声。

    远处的码头上，人声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