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虎头和牛耳是同村老乡，年龄比牛耳还要大四、五岁，与牛耳大哥属于同龄人。

    自天启五年举家从凤阳府逃荒，到了滁州就只剩他一人。

    亲眼看着爹娘不是饿死就是病死，成了孤儿的他性格大变，对生死这种事似乎看的淡了。

    自打跟着陈诏来到牛头寨，他便感受到了集体的温暖，更别说还能吃饱饭。

    这次出海，是他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也是第一次看到大海的样子，很是新鲜。

    他和蛮牛营的四十九个兄弟穿着皮甲、纸甲在鲁老大的船舱里睡了一夜，出海这十多天已经逐渐习惯海上飘着的感觉。

    陈诏昨日下达了备战命令，今日很可能就要战斗，他的第三旗将作为选锋领着第四旗、第六旗、第八旗组成长枪阵。

    而武定远的第一旗则被安排在后面压阵，谁敢后退当逃兵就捅谁。

    郭虎头听说要杀海寇，不仅不紧张甚至还有点兴奋，昨夜很晚才睡着。

    刚刚睡醒的他，此刻正窝在船舱里，迷迷糊糊的，就听到木板楼梯登登登的声音，有人下来了。

    “全体蛮牛营，整束起床，一刻钟内全部上甲板。”

    郭虎头一听，是武副领兵的声音，于是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扯着嗓子重复道：

    “全体蛮牛营，整束起床，一刻钟内全部上甲板。”

    陈诏出海后让他负责所有住在底舱蛮牛兵的纪律约束，他很乐意接受管人的活，管的越多越有成就感。

    只听见船舱里顿时稀里哗啦的声音，都开始忙活了起来。

    郭虎头快速的叠好被褥，拿着自己的短枪和长枪，站在底舱出口看着所有兵。

    瞅了五分钟左右，所有人都收拾结束，便大喊一声：“上甲板！”

    看着蛮牛兵一个一个往楼梯上走，直到没人了他才最后上楼梯。

    郭虎头上了甲板，看到太阳已经从东方升起，海面还算风平浪静。

    他抬头就看到了沙船靠在一个很小的海岛边，后面还跟着一艘小鸟船。

    陈诏拿着黑色的玩意罩在眼上看大海，武定远也站在旁边，还有那个倒霉蛋毛雄。

    于是赶紧走到船头，向陈诏报告：“报领兵，蛮牛营五十兵已整束停当，全都上了甲板。”

    “很好，待会全部登上小岛，给你们半个时辰吃喝拉撒。”陈诏朝着郭虎头说道。

    “诺！”

    ...

    此时已接近晌午，太阳逐渐爬上了头顶。

    可郭虎头领着五十蛮牛兵仍然还在小岛上，没到得到陈诏登船的命令，只要求他们在小岛上原地休息。

    郭虎头甚至感觉又有点饿了，正无聊的看着大海时，突然听到船上武定远的喊话：

    “全体蛮牛营，所有人立刻吃一张圆饼，不许生火，一刻钟后登船！”

    郭虎头听到后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开始从布袋里掏出用绳子串着的锅盔饼，这是他们的行军干粮，从南京出发时就做好的，每人带了十张，紧急情况下才会吃。

    一刻钟不到，所有人又匆匆登船。

    郭虎头还是最后一个，他上了甲板就看到陈诏站在船头，前面放着一个大木箱子，里面摆着一排排小银锭。

    所有蛮牛兵刚站好，陈诏便开始训话：

    “诸位同袍！”

    “本领兵长话短说，昨日你们看到了海寇乱杀无辜，连妇人小孩都不放过，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今日，我们要替天行道，剿灭那群丧尽天良的海寇，为毛家村的无辜岛民报仇。”

    “前面这箱子里的赏银，打完仗后每个蛮牛兵分得十两。”

    “所有人都默背一遍十七禁五十四斩，今日一战只许进不许退，本领兵将亲自督战！”

    “出发！”陈诏拔出戚家刀，一举向天。

    “诺！！！”众蛮牛兵条件反射似的的齐声应道。

    郭虎头喊完看了一眼满箱的白银锭，咽了咽口水，有点晃眼。

    其他兵也都盯着银子看，这群人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十两银子是什么样的。

    武定远砰的一声关上箱子盖，对着人群喊道：“全体蛮牛兵坐下待命！”

    随着陈诏一声出发，鲁老大领着几个船员开始升帆启航。

    陈诏拿着望远镜观察海面，沙船在毛雄的指引下向东航行。

    郭虎头站在陈诏身旁，也远眺大海，不过半个时辰，就看见远方海面出现了一座大岛。

    只见陈诏匆匆跑向船尾，和毛雄、鲁老大说起了话。

    郭虎头站在船头，距离大岛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岛的另一边有几股黑烟冒出。

    沙船降下大帆，缓慢的靠近大岛，大岛的左边又出现一个小岛，沙船和小鸟船就停靠在大岛的边沿山侧。

    陈诏和毛雄又从船尾跑到船头，拿着黑东西紧张的望向岛上，郭虎头猜测，海寇可能正在打杀。

    陈诏看了一会，将黑东西递给了武定远，然后说道：

    “武副领兵，你看正前方的港湾处，那里停的七八艘船就是林老七的，看起来他们已经登陆，不知道船里有没有人，等会咱们急速冲到一半距离，在那条小渔船旁边靠岸，蛮牛兵立刻登陆，快速推进到林老七的队伍后面，结好阵就打。”

    “领兵，这个时机要把握好，不然被林老七发现后面来人，会做出应对，俺们就不能出其不意了。”武定远边看边说。

    “军爷，还是尽快登岛，时间久了我怕我大哥他们顶不住林老七啊。”毛雄看起来很焦急。

    “毛保长，打仗最忌讳急躁，咱们兵只有五十个，只有寻得最佳战机，才能打林老七措手不及，要有耐心啊。”陈诏不急不慢的说道。

    “是啊，毛兄弟，你大哥想必已经接到小鸟船的报信，只要做好防守，六百打八百，也不是没有优势。”

    郭虎头看着前方的港湾处，一堆大大小小的船正在燃烧，隐约还听到了喊杀声。

    郭虎头不知道的是，陈诏昨夜已经和武定远商量好，就是要等待毛英和林老七打的两败俱伤，才能切入战场。

    只有如此才能放心的吃下林老七的大衢山岛，毛英也不会有威胁。

    毛雄焦急的在甲板上来回渡步到处看，不知不觉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等到了陈诏的发话：

    “鲁老大立刻升帆，到远处岸边那艘小渔船旁边靠岸登岛。”

    鲁老大听完就开始大声指挥几个船员操帆。

    “所有蛮牛兵起立，扣紧甲衣，检查短枪长枪，将布袋包放在船上，准备登岛！”武定远大喊了起来。

    郭虎头开始莫名的有点兴奋，终于要进入战场，这还是第一次打仗，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一刻钟左右，船就靠到了岸边，鲁老大放下跳板，武定远第一个下了船，接着一个班跟着一个班陆续下船。

    等所有五十人都登岛后，郭虎头已经能看到岛上靠山的地方，有很多房屋，里面人头攒动，正在互相打斗，看起来已经白热化了。

    “武定远、郭虎头，带队小跑前进，距离敌人百步左右停下列阵，郭虎头领第三、第四旗前排打头阵，武定远领第六、第八旗后排指挥战斗，第一旗和本领兵最后压阵。”陈诏大声部署了一番。

    “诺！”两人吼道。

    队伍开始往前移动，武定远和郭虎头在前面领队向着战场小跑，陈诏领着第一旗跟在后面。

    毛雄在沙船上，带着小鸟船升帆启航，按照商量好的战术，向港湾林老七的船队驶去，寻机烧船。

    嵊泗岛的岛民居住区，林老七和毛英已经开打了两个多时辰，杀的难分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