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毛雄，是这羊山的岛民...祸害这里的畜生叫林老七，是大衢山岛上的海寇...呜呜...”

    陈诏坐在村外的一块大石头上，看着四十多个大人小孩瘫坐在地上嚎哭，蛮牛兵将全部的幸存者都找了出来。

    说话的男子目测也就二十五岁左右，名字叫毛雄，是这毛家村的保长。

    明朝实行保甲制度，十户为一甲，十甲为一保，基层农村自治的制度。

    “没想到这舟山群岛还有海寇，官府不管的吗？”陈诏看着毛雄问道。

    “军爷，你有所不知，自打老船主死后，这海上就不太平了。”

    “老船主？”陈诏不知道谁是老船主，皱着眉头看毛雄。

    “老船主叫李旦，他去年死后，海上就乱了，下边的头头都占岛为王，做起了海寇。”

    陈诏听到李旦这个名字，瞬间就懂了。

    难怪在南京的时候，丁麻子拍着胸口说海上不乱，原来有李旦这么个大海贼王压着，各处都还安稳。

    他这一死，各路小海贼转为吃鸡模式，最终将诞生新的大海贼王，下一届就是郑芝龙。

    “军爷，能否私下说几句话？”毛雄朝着陈诏拱拱手。

    陈诏看出来，这个叫毛雄的年轻人有难言之隐。

    “军爷，求你救救我大哥。”到了远处一颗树下，毛雄直接就跪了。

    陈诏赶紧扶起毛雄说道：“毛保长，你我年纪相当，何必如此，有话尽管说。”

    不到一刻钟，陈诏便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毛雄还有个哥哥叫毛英，祖上叫毛海峰，是初代海贼王汪直的义子。

    汪直被明朝官员诱骗杀害后，其义子王滶（原名毛海峰）就要替父报仇，最终还是被俞大猷和戚继光剿灭。

    王滶的后代流落外海小岛改回毛姓，传到了这一代就是毛英和毛雄两兄弟。

    毛英和林老七原先都是李旦手下的小头目，毛英占据嵊泗岛，林老七占据大衢山岛，负责帮李旦从宁波走私苏杭丝绸、景德镇陶瓷等货物，而毛雄则带着小部分岛民住在羊山岛，帮大哥转运来自松江的棉布等货物。

    李旦去年死后，群龙便无首了，于是林老七就想吃掉毛英，独霸舟山走私市场。

    今日晌午发生的事，就是林老七先下手为强，倾巢出动八百人屠灭羊山岛，再去攻打嵊泗岛。

    羊山岛总共住着一百六十余人，现在只剩下四十余人，可以说死伤惨重。

    毛英在嵊泗岛有岛民三千多人，能打的只有六百余人，接下来将遭到林老七八百多人剿杀。

    毛雄目前陷入了绝望，只能恳求陈诏帮助，去嵊泗岛助毛英一臂之力，只要打退林老七，一定会重金感谢。

    陈诏弄清楚了来龙去脉和毛雄的请求之后，陷入了神思，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安排好郭虎头带着三十蛮牛兵帮助毛雄收拾岛民的尸体，陈诏就赶回了鲁老大的船，找武定远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武副领兵，情况就是如此，毛雄这个请求，咱能不能帮？”陈诏坐在船室里端着热茶。

    武定远听完半晌不说话，坐窗户旁拢着袖子也陷入了神思一般。

    陈诏心里特别没底，只有五十蛮牛兵而已，就算加上毛英的六百人，也没有人数优势。

    “武定远，有句话叫富贵险中求。”陈诏又憋了一句。

    “诏哥，你拿主意吧，只要你决定帮，俺武定远就带头上。”

    陈诏看着武定远，不像是说胡话的样子，于是说道：“帮不帮不能拍脑袋，咱们来分析分析。”

    “现在有三条路可以选择，等我说完，你好好琢磨一下。”

    “第一条路：咱们选择帮。即刻开始领着蛮牛营这五十人，让鲁老大开船送去嵊泗岛，此处距离嵊泗岛大约八十里路，行船不到一天就可以到达，然后找一处岛岸登陆，在他们双方混战时趁机杀入，打林老七措手不及。”

    “第二条路：咱们还是选择帮。毛雄说林老七倾巢出动八百人，那么他的老巢大衢山岛目前肯定也只剩下老弱妇孺，大约三千多人吧，咱们杀过去，以蛮牛兵对阵，怎么也能乱杀。”

    “第三条路：咱们不帮。就当没这回事，继续驾船去往舟山。”

    陈诏说完，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口，头脑正急速燃烧脑细胞，分析利弊。

    “诏哥，如果俺们想干一番大事，就选第一条路。如果想万事求稳，那就选第三条路。”武定远说的有点缓慢。

    “那第二条路呢？”

    “俺是觉得，这第二条路...俺们来舟山是来找地盘的，现在有两群海贼正在火并，如果俺们袖手旁观，不设法解决掉其中一伙人或一起解决掉，就算去毁了林老七老巢，俺们也得不到地盘，诏哥你觉得哩？”

    陈诏听完一拍大腿：“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就是这么个道理！”

    其实陈诏还没告诉武定远，毛雄说林老七的老巢至少有十万两银子，这是他个人分析出来的的数字，因为他大哥毛英在嵊泗岛就有七万两现银，这是他们这么些年走私赚到的。

    只要能剿灭掉林老七的八百人，大概率可以得到大衢山岛，顺便和毛英交个朋友。

    如果让林老七赢了，那就是林老七独霸舟山，陈诏暂时别想来这找地盘了。

    “武副领兵，我现在命令你集结所有蛮牛兵，以最快的速度登船，咱们去嵊泗岛会一会那林海贼。”

    ...

    陈诏站在船头，身穿一件旧皮甲，双手握着一杆葡萄牙重型火绳枪杵在地上，注视着前方的茫茫大海，毛雄和武定远、郭虎头分站左右。

    在和武定远商量妥当后，陈诏便软硬兼施的搞定了鲁老大，加银子罢了，多加三个月租金，反正毛雄出。

    而毛雄得知陈诏愿意施加援手，当即跪着磕了三个，然后从家里的地窖里掏出一千多两银子送给陈诏，作为兵士的开拔赏银。

    陈诏笑纳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

    于是迅速达成出兵计划，毛雄发动残存岛民在村里翻箱倒柜，搜出没被林老七掳去的装备物资，最终找出十几件皮甲和棉甲，三十多件纸甲，竟然差点就把蛮牛营五十人全部武装起来了。

    这着实让陈诏感到意外惊喜，在战场上，有甲和没甲，差别可太大了。

    另外毛雄还从家里翻出七八杆葡萄牙重型火绳枪，这是他们从葡萄牙人那购买的。

    据毛雄说，在陈钱山岛上，有一个小型的国际走私港，日本人、葡萄牙人、荷兰人、西班牙人甚至英国人，每年都会有船去那边交易，属实震惊了陈诏。

    真是天高皇帝远啊，陈钱山岛（今马鞍列岛）确实属于大明非常边缘的海岛了。

    火绳枪真是好东西，陈诏也是第一次见，在毛雄的指导下打了两发，还真是有够带劲的。

    这一战他还是要让蛮牛营所有人用短枪和长枪应战，几把火绳枪起不了多大作用。

    陈诏左右看了眼同行的两艘小鸟船，这是毛雄从岛上西侧的海湾里找出来的。

    毛家村残存四十余人，除了留下几个老妇人照顾二十来个小孩，最终有十六个成年人哭着喊着要一起去报仇雪恨，其中有七个年轻女性。

    “毛雄，你确定林老七不会夜袭？”陈诏转过身问毛雄。

    “林老七是晌午离开的，最快也要到夜里才能抵达嵊泗岛，夜间登岛偷袭几乎不可能，他肯定会找个小岛藏一夜，到了白天再发动突袭。”毛雄肯定的答道，嵊泗岛周围确实有不少小型无人岛屿。

    “那就没问题了，咱们最多比林老七的船队晚出发两个时辰，有一整夜时间可以拖延，不用担心赶不上大战，船速可以慢点，一定不能让他们发现咱们。”

    “等太阳下山了，你从那两艘小鸟船中挑出一艘熟悉海路的，让他们乘夜绕一圈去嵊泗岛给你大哥报信，让他们千万别驾船海战，坚守岛上，让林老七登陆，咱们也好打他个措手不及。”

    “剩下一艘小鸟船和咱们这艘船，将五十个兵士送上岛后，就可以在外海游弋，如果林老七的船员全部登陆，找机会烧掉他们的船。”

    “郭虎头，今晚让蛮牛兵都休息好，明天大概将会有一场苦战。”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