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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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一块根据地

    陈诏将写着“牛头寨”的招牌钉在山坳入口处一颗大槐树旁。

    八月,南京似乎也没有那么酷热,小冰河期影响下,温度普遍偏低。淮河上冻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长江结冰一个月,洞庭湖冰冻一尺厚,海南岛下大雪,这些千年一遇的奇景都将上演。

    陈诏现在已深刻认识到他目前所处的环境和时局,虽然南直隶地方还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但随着崇祯朝的来临,很快天灾人祸将席卷整个华夏大地。

    旱灾、水灾、蝗灾、鼠疫、流寇、奴贼...将一一轮番登场,直至撕碎整个大明朝。

    留给陈诏的时间已然不多了,如果只想苟且活命,大可以赚点银子出海找个小岛避世。

    可想到后三百年的神州陆沉,人民惨遭奴役荼毒沦为贱民,陈诏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千百年来,老祖宗总是骄傲的,创造了如此灿烂的文明,创下了如此广阔的基业,陈诏绝不允许夷敌得逞!

    “要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要逆天改命,改华夏的命。”

    陈诏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不到一平方里的小山坳,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就从这里开始吧。

    “牛朵,九九乘法口诀会背了吗?”

    “俺早背熟了,这又不难。”

    “学的挺快啊,三天不到就学会了。既然这么聪明,以后当个账房先生可好?”

    “好哩,俺也不白吃饭,一定好好学算术。”牛朵像个跟屁虫,总喜欢跟着陈诏到处转。

    陈诏站在大槐树的阴影下,看着三十个乞丐仍然穿着破烂衣服,在靠近山坳口的外侧搭建木屋,已经盖好七大间,接近完工。

    外侧木屋准备给乞丐们居住,守着山坳口防止外人进入。后面隔着两个面积一大一小的湖,小湖的后面有一块面积更大点的平地,那里是工匠的住处和小窑厂。

    陈诏希望尽快开窑,前两天已经和吴大匠、吴二匠俩兄弟开了个会,详细的讨论了陈诏想要烧制的玻璃,从原材料的获取到窑炉的搭建,以及最重要的原料配比问题,需要慢慢试验,最终定量量产。

    石灰石、石英砂和长石这些原材料都可以很容易买到,纯碱市场上比较少,在南京买了一小包还不知道合不合用。

    陈诏未雨绸缪,已经让乞丐把山坳里的所有杂草都收割掉放在太阳下暴晒,等晒干烧成草木灰再过滤熬干,就是绝对可用的纯碱了。

    陈诏向山坳里走去,吴家兄弟已经快搭建好了一个小窑炉,烧玻璃和烧瓷器当然不同,陈诏大概描述了玻璃从烧成溶液到吹制成品的过程,以及退火机制。俩老工匠一点就通,毕竟是行家业内,道理都是相通的。

    吴工匠各有一个儿子,都跟着干活做学徒,未来也是要子承父业继续当匠户的,陈诏准备让他们专门吹制玻璃。

    还得进一次城,找铁匠铺定制几根长钢管和杯子模具,工坊偶尔盯着就行,技术问题交给专业的人。

    “吴大匠,进展如何了?”陈诏看着造型像以前农村坟包一样的窑炉问道。

    “回相公话,明日一天便可搭好,相公选个黄道吉日,焚香祈福后就可开始烧窑。”

    “这烧窑还得选个吉日啊?”陈诏笑了一声。

    “那是,这都是咱们这行的老规矩了,图个安心嘛。”

    “老规矩要的,吴大匠你来选吉日,我就是个外行,不给你添麻烦就成。”

    “不麻烦不麻烦,这烧玻璃咱老兄弟俩也是头一遭,心里头还是有点打鼓,怕误了相公的事。”

    “放心大胆的做,成与不成我都不怪罪于你们。”陈诏当然不能说做不成就得跑路了。

    “吴大匠,往后叫我诏小哥吧,我与你儿子年龄相仿,算是后生晚辈了。”

    “这...诶,那就叫相公诏小哥。”

    “你们继续忙,我去前边看看。”陈诏挥手往山坳口走去。

    当下比较考验陈诏的是三十个乞丐的管训问题,招揽的时候已经把丑话说在前头了,给饱饭吃、给地方住、冬天有棉衣穿,条件就是给陈诏做家丁护卫,往后做的好,还给介绍媳妇。

    现在这帮乞丐当然不能用军队的要求来管束他们,陈诏自己也没经验操练士兵,顶多照着以前在学校军训的样子,给他们练一练。

    这些乞丐常年营养不良,都太过瘦弱,起码得给他们吃一个月饱饭,身体稍微养一养才能上强度。

    陈诏思考,首先要确定几个领队,也就是对陈诏忠诚的人,然后给予权力,帮助管训剩下的人。要建立绝对的上下级关系才不会乱,虽然不是兵营,也得按照军队的架构来,军队没有民主,只有服从上级。

    这些日子观察下来,牛耳不适合当军头,说话气场不足,说的话也没人听。好在他学认字比较快,陈诏准备逐步培养他做文书工作。

    徐忠倒是个比较严肃的性格,态度确实端正,安排做事从不含糊,能不打折扣的认真执行。体格也很好,个子高骨架大,陈诏希望他能成为个领头的亲兵带队。

    郭虎头人如其名虎头虎脑,长的很敦实,力气不小,性子有点莽,还是个孤儿无依无靠,陈诏不知道他适不适合做军头,可以给他机会试试看。

    牛双和牛耳沾着点亲戚关系,但体格太小,当兵有点吃不准,陈诏准备安排他去工坊那边做事,顺便当个眼线,总是要留一手的。

    除此三人外,在这些乞丐里,有个叫武定远的光头汉子,比较吸引陈诏的注意。

    在行军的路上,此人颇有大将风范,嗓门大气场足,和陈诏要求主动担任领队,管束列阵行走,还会地形勘察,寻找合适的行军路线,有点夜不收和开路先锋的味道。

    到了山寨,陈诏私下找他交流,想听听他有没有什么想法。结果这光头第一句就让陈诏差点喷饭...

    “恩公,你是不是想造反?”在最先盖好的陈诏专用大木屋里,武定远坐下就开口问话。

    陈诏听完就乐了,这光头还真直接,一点也不拐弯抹角啊。于是笑着说道:

    “你听谁说我要造反的,我这样子像造反的人吗?”

    “不像,恩公你这秀才老爷的模样,就算造反也成不了事。”武定远头摇着像拨浪鼓。

    “武定远,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剃光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啊。”

    “俺被那虱子咬的快疯了,实在受不了就剃了光头。”

    “哦,这倒也是,外面那些乞儿,是得天天洗澡洗头,不然容易得病。”陈诏自己的头发都不想蓄,长发是真的麻烦。

    “恩公,你为啥找这么些人,窝在这山里,是想当山大王吗?”武定远不依不饶的问。

    “我没想当山大王,这不是没地方住嘛,只能找个没人烟的荒山。”

    “俺不信,你看着就是富贵公子,好好的城里快活日子不过,来这山里喂蚊子。”

    “武定远,找你来不是听你问话的,不要胡思乱想,我不干那杀人放火的事,在这山里是为了烧陶瓷,给南京城里的权贵老爷们烧皇帝才能用的瓷器,你能明白不?”

    “哦...俺懂哩,想使天子用的瓷,只能偷偷摸摸的烧。”武定远恍然大悟的样子。

    “算你聪明,这就得偷偷摸摸的干,可不得张扬。找你来是想问你话,外面那几十个乞儿,你有没有本事当个头,帮着我管训起来。”

    “恩公,这有何难,俺在滁州城里的时候,就是个头领。”

    “找你来,就是想看你有没有卵子,这管人可不好管啊,没点手段,可不能服众。等木屋盖完,我就要给你们开个大会,宣布所有乞儿都是我的兵,想干的留下吃饱饭练兵,不想干的赶出寨子自生自灭。”陈诏斩钉截铁的说道。

    “俺愿意跟着干,就是恩公以后要造反,俺也绝不回头。”武定远三句不离造反。

    “成,记住你的话,愿意以后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就听我说的办,只要实心用事,包你以后有好日子过。”陈诏甩出虚空大饼,能不能忽悠住,就看老天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