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有银子好办事
“牛..头..”
“寨”陈诏在一块木牌上用毛笔挥毫,牛朵站旁边歪着头念字,寨字还没教过她。
“诏哥,写这个木板做啥哩?”
“这是咱们山寨的招牌,以后就是这里的地名了。”陈诏满意的看着写好的招牌,最近毛笔字明显有了长进,但陈诏还是希望能有好用的硬笔,以后画精确的图会比较方便。
“走吧,把招牌钉在进寨的路口。”
陈诏和牛朵走出一间新建好的大木屋,看着湖边热火朝天的建筑工地,三十个年轻的乞丐在三个建筑工匠的带领下正搭建木屋,远处两个烧瓷工匠领着一家人在修建窑炉。
时间已到了天启六年的八月,距离陈诏来到大明已有一个半月左右。
...
时间倒回一个月前。
自从选定了斗篷山这处山坳,陈诏将牛耳牛朵安置在江浦县城的一家长租客栈,嘱咐他们就在客栈等他千万别乱跑,便独自一人去往南京城找龅牙周。
原来陈诏离开南京的第二天,龅牙周就回来了,也给陈诏带回了好消息,打听到两个在高淳地方制瓷的工匠愿意接受雇佣,距离南京有八十多里路,真是够远的。
于是陈诏又跟着龅牙周一路从南京坐船南下,从秦淮河到胭脂河再到石臼湖,在水阳江沿岸地区看到了大大小小不下上百家烧制瓷器的窑厂,着实震惊了陈诏。
只听过瓷都景德镇,没想到在这高淳到宣城的地方,也聚集着这么多的瓷窑厂。
陈诏跟着龅牙周,在一家小窑厂见到了两个工匠,确实都是老师傅,起码年龄看上去挺老的,得有五六十岁吧。
老朱建立大明后,承袭了元代坑爹的诸色户计,将全国人口分为民、军、匠三大类,相应地户籍承担相应的差役,并规定军户、匠户世代相袭,役皆永充。
啥意思呢?就是老子是匠籍,子子孙孙都是匠籍,地位低微,收入也低,还得定期服役,免费给官府做工,遭受官吏的盘剥已是家常便饭。
匠户的生存环境恶劣,混个饿不死已是幸运,惨的还要典质子女,形同奴仆。
陈诏见到的这两位老工匠是一对亲兄弟,两人合伙经营着一家小窑厂,前些年还能承接到“官窑”的活,负责给皇家烧制白瓷,勉强能混个温饱。
可这两年天启的小内库也差不多空了,靠给皇宫造瓷器的个体户窑厂订单也就锐减。
龅牙周委托在高淳的牙人同行打听,就寻到了这对老兄弟,只要雇主能帮缴“班匠银”并解决全家老小的温饱问题,工银低也愿意接受雇佣。
所谓“班匠银”,就是以银代役,交银子免除去京师服役。
这对老兄弟全家子女小孩加一起十几口人,能干活的都参与烧瓷工作,属于家庭工坊了。
陈诏详细了解了情况,老工匠姓吴,兄弟俩人年龄才四十多岁,长期劳作是会让人显得老强。
两家人生活确实艰难,当地窑厂太多,市场竞争激烈,只能被牙人不断的压榨收购价。
陈诏开出每家每月各五两工银并包食宿,两老兄弟小鸡啄米的点头表示愿意干,举家搬迁也不在话下。
陈诏在高淳待了四天,亲眼看了吴匠人一家从头到尾烧出一炉精美白瓷,见识了老师傅的“官窑”手艺,并在询问了一些烧瓷技巧和原材料问题后,当即就给了每家十两银搬家费。
第五天陈诏租了一艘小客船,和龅牙周一起带着吴兄弟俩全家踏上了往南京的路。
陈诏从江浦一个人出门到领着大人小孩十几口人又回到江浦,前后花了十来天,顺便还在南京雇了三个建筑工匠,带回牛头寨帮助建造木屋。
在江浦采买了几十顶帐篷和生活物资,装满四辆大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牛头寨走去。
将吴兄弟俩家带到牛头寨后,便开始安营扎寨。
安顿妥当后,陈诏和牛耳又回到了滁州,准备招点乞丐,正式组建护卫队。
牛耳找到了当时和他一起从凤阳出门流浪的同村小伙伴,三个乞丐小伙年龄都在十五岁左右,名字分别叫牛双、徐忠、郭虎头。
陈诏一一面试问话,了解他们的身世和家人情况,除了郭虎头是孤儿外,牛双和徐忠的家人都还在凤阳生活,这俩小伙在家实在吃不饱饭,不得已独自出门流浪讨食。
陈诏带着三个小伙在滁州的酒楼吃了顿有肉的饱饭,又给三人各买了套粗布衣服,最后来一波强力洗脑,就基本变成铁杆小弟了。
然后又顺着这三人的社交网络,将滁州城里的乞丐翻了个底朝天,最终挑选了二十七个人,年龄基本都在十三至二十岁之间,身板不能太瘦小,骨架子要越大越好,身体无残疾,智力水平至少也要中人之姿。
前前后后耗时六七天,又将这三十人分批带出城外,然后组成行军小队,带足三日干粮,徒步前往牛头寨。
滁州距离牛头寨大概七八十里路,陈诏希望他们能以快步行军的速度赶路,以测试他们的耐力,也提前培养一下团队纪律,并在行军途中,观察出有组织能力和领导能力的潜在人才。
陈诏近一个月也在断断续续的看戚爷爷的书,希望从中能学习带兵和练兵的经验。总之,纸上谈兵肯定能谈一谈,但具体到实务的时候,可能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果能招揽到一个有过军伍经历的人帮忙就好了。”陈诏骑在马上,看着前面列成两排小跑前进的乞丐队伍,心里默思。
“牛耳,你说你那三个同乡,谁品行最端正?”陈诏头也不回的问话。
“回诏哥话,徐忠品行最端正,以前小时候在村子里,他从不和俺们一起干坏事,嘿嘿,很能吃苦,总是帮大人做活。”牛耳骑着骡子,跟在陈诏后面答话。
“那谁和你关系最好?”
“牛双和郭虎头和俺关系都好,小时候总一起玩。但他俩也都不坏,很讲义气。”
“嗯...”陈诏嗯了一声没再问别的。
“诏哥,如果能找到俺大哥就好了,他以前在村里是孩子王,他说的话没人敢不听。”
“唉,人生无常啊,你大哥是怎么丢的?”
“那时在讨饭的路上,刚出村里没多少天,俺娘带着俺们三兄妹,跟着村里的大伙一起到了一个叫池河的河边,俺娘就饿的走不动了...俺哥摸摸俺娘的额头,说烫的厉害,不能再走了,俺们一家人就在池河边一个土墩子下窝了一夜。”
“天快亮的时候,俺起来去撒尿,回来想喊醒俺娘,可喊了几下也没声,俺就学着大哥用手摸摸额头...然后就...”牛耳轻轻的啜泣了一声。
“唉...”陈诏听完也不知道咋安慰,只能叹了口气。
“大哥和俺找了个地方挖坑,把俺娘埋了,然后带着俺和小妹顺着河找到村里的大伙,又过了几天,俺们看到一条大船,船上有人朝着俺们喊,说谁想做纤夫,可以上船吃窝窝头。”
“当天夜里,俺被大哥喊醒,他把最后剩的吃食和铜板都塞到俺怀里,说二子,你带好小妹跟着村里人一起走,千万别掉队,大哥不想再讨饭了,大哥要去跑船拉纤,等以后有钱了再回来找俺们。”
“俺迷迷糊糊的哭着喊了声大哥...大哥没说话转头就走了,再也没回来...”
陈诏抬头看了看天边的夕阳,和连绵的火烧云,红的刺眼。
“排好队,一个跟着一个走,不要歪。”陈诏朝乞丐队伍大喊一声,队伍瞬间抖了一下。
夕阳西下,余晖照耀着这群赶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