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归义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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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 拆借钱粮,亲征与否

    龙家又送媳妇,又送地盘,这可是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东汉开国皇帝才有的待遇,哪怕张承奉素来心思深沉,但也按捺不住耐心的激动。

    只不过他也明白,东西送到了嘴边,能否吞下去,还得看自己的本事。

    若是不能驱逐甘州回鹘,只怕是吃不着羊肉,反倒惹得一身骚。

    龙突骑神情郑重道:

    “突骑怎敢欺瞒使君,还请使君莫要迟疑。”

    张承奉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他颔首道:

    “二王子的诚意,我已知之,但事关重大,容我三思,还请二王子与小娘子先往偏厢稍候片刻。”

    同样是要与幕僚商议,但龙突骑知道,这不是张承奉的推脱之词。

    “突骑静候佳音。”

    龙突骑拱手道。

    在龙家兄妹离开后,张承奉吩咐王忠忠道:

    “王判官,速速为我将范长史,罗司马召来。”

    王忠忠答应一声,随即迫不及待的前往通传。

    偏厢内,龙姬刚一入座,就忍不住询问其兄:

    “二哥,张承奉究竟会不会出兵?”

    “他一定会出兵的。”

    龙突骑自信满满道:

    “张承奉不可能坐视肃州被回鹘吞并,否则,一旦甘州回鹘坐大,他再想对外扩张,可谓难如登天。”

    龙姬疑惑道:

    “既然他必须要嫁肃州,二哥为何要向他许下重诺,将来任由其摆布。”

    龙突骑长叹一声,说道:

    “我们此前在敦煌,也听说过张承奉散尽浮财,赏赐牙兵的事迹,可见敦煌府库空虚,张承奉纵使有心救援,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因此,我必须向张承奉许诺,事后举城归附。

    有了利益作为驱使,张承奉才有理由说服沙州豪族们慷慨解囊。”

    ......

    正如龙突骑所言,沙州面临财政困境,张承奉根本拿不出钱粮,他唤来范欺忠、罗通达,与二人说起肃州的局势,以及龙突骑的承诺,又提到府库空虚的窘境,不免哀声叹气:

    “我有心光复肃州,但是苦于钱粮,为之奈何!”

    范欺忠听罢,毫不犹豫的说道:

    “若龙突骑所言不假,这是上天要将肃州赐予使君。

    所谓机不可失,岂能因为钱粮而作罢!

    下官在沙州豪族之间,尚有几分薄面,愿为使君出面游说募捐!”

    张承奉并没有惺惺作态,他起身握住范欺忠的手,激动道: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范长史诚心待我,此生,我亦不负范长史!”

    范欺忠闻言,动容道:

    “在其位,谋其政,下官是使君的长史,自当为使君分忧,还请使君稍作等待,下官现在就往各家登门拜访!”

    说罢,范欺忠转身就要离开,但被张承奉叫住:

    “且慢!”

    在范欺忠与罗通达疑惑的目光中,张承奉取出了自己的归义军节度使,递给范欺忠。

    范欺忠茫然无措的捧着权印,只听张承奉正色道:

    “谁家的钱粮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还请范长史代我说明情况。

    今日是向豪族借来钱粮,并非让他们无偿捐献。

    等到秋税入库,我必将如数归还,并奉上一成的息钱。

    口说无凭,范长史可用张某的名义与他们立下字据,加盖印玺。”

    范欺忠郑重点头,捧着节度使印离开了正厅。

    张承奉看向罗通达,说道:

    “此战关系重大,一旦肃州被回鹘占据,我等永无东出之日,因而不容有失。

    我欲亲征回鹘,激励将士奋战!”

    罗通达闻言脸色大变,他劝止道:

    “不可,兵事凶险,使君万金之躯,岂可轻易犯险!”

    张承奉不悦道:

    “我听说回鹘可汗也在前线,罗司马为何不用这番话,将他劝回张掖。”

    罗通达辩解道:

    “我领的是归义军的俸禄,并非回鹘可汗的臣子。

    使君,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不可儿戏,还请使君留在敦煌,静候凯歌!”

    张承奉脸色阴沉下来:

    “莫非我不知兵!”

    罗通达当然知道张承奉正在钻研兵法,他也不否认张承奉资质绝佳,有朝一日融会贯通,未尝不能成为一名兵法大家。

    但纸上谈兵与行军作战是两码事,若真的放任张承奉胡乱指挥,将归义军本就不多的家底挥霍光,后果可想而知。

    罗通达犯言直谏道:

    “赵括殒命长平,马谡败走街亭,前车之鉴,后事之师,还请使君明鉴!”

    张承奉勃然大怒:

    “罗司马是将我比作了赵括、马谡之辈!”

    罗通达毫不退缩:

    “还请使君以将士们的生死为重,不可视征伐为儿戏。”

    张承奉看着眼前的坚持己见的罗通达,倍感无奈。

    他并不怕有人存心与自己作对,张承奉有的是手段整治那种人。

    可罗通达反对他亲征,全然是出自公心。

    一名从未上过战场的十五岁少年,看过几本兵书,就想要指挥与回鹘之间大战。

    若是罗通达不加以阻止,反倒是失职。

    张承奉缓和了脸色,感慨道:

    “国有诤臣,不亡其国;家有诤子,不败其家。”

    说着,张承奉向罗通达躬身一礼,反倒将罗通达给整不会了。

    “是我太过急切,冒犯了使君,还请使君恕罪。”

    罗通达连忙顿首请罪,两人先前剑拔弩张的对峙消失于无形。

    张承奉将他扶起,继续道:

    “我是张太保的孙儿,我的祖父在开创基业时,是否也是让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奋战,自己留在后方坐享其成?”

    罗通达态度依然坚决:

    “二者岂可相提并论,下官坚信,假以时日,使君的成就必能比肩太保。

    但如今使君年少,又何必操之过急,一旦上了战场,生死难料,下官恳请使君三思。”

    张承奉知道,这绝不会是罗通达一个人的看法。

    即使他现在不顾罗通达的反对,执意亲自领军,曾经那些支持他的元老们也都会苦苦哀求他收回成命。

    “罗司马的担忧,承奉心底清楚,说到底,还是我欠缺了行军作战的经验。

    然而,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早晚都得要踏出第一步。

    此战,我决心亲征,但只是激励将士奋战,不会干预指挥,如何?

    若是罗司马继续反对,不如罢兵!”

    张承奉退让了一步,也向罗通达表明这就是自己的底线。

    罗通达好不容易换来张承奉的让步,稍作沉吟,便也答应下来。

    可真正等到上了战场,张承奉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不去参与制定,甚至拍板决定作战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