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归义天下
繁体版

009 登门议亲,推脱责任

    黄昏下,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摇晃的车厢内,张承奉闭目养神,但头脑中还在思考李弘愿密谋请节一事。

    张承奉名义上是第五任归义军节度使,但如果要细究的话,归义军实际上只存在两位名正言顺的节度使。

    即开创归义军基业的第一任节度使张议潮,以及篡夺张家权力的第四任节度使索勋。

    请节二十年的第二人节度使张淮深,直到唐僖宗去世,才由当今天子册封为沙州节度使,而非归义军节度使。

    张承奉的父亲张淮鼎在掌权之乱后,自称归义军节度使,遣使向朝廷请求册封,但是大唐天子并未予以认可,只是封赏了一些虚职。

    反倒是张淮鼎死后,索勋从张家手中窃取归义军,朝廷为了打破张家对归义军的控制,立即册封索勋为归义军节度使。

    在诛除索勋之后,张承奉被众人拥立,自称归义军节度使,段意意、王忠忠等人再度出使长安,为张承奉请节,前些日子才回到敦煌。

    与此前为张淮深请节时的消极敷衍态度不同,段意意、王忠忠是真的想为张承奉求得朝廷的认可。

    但大唐天子李晔显然对索勋之死不满,更不愿见到归义军大权重归张家。

    前些时日,大唐使者来到敦煌,并未赐给张承奉节度使旌节,而只是授予他银青光禄大夫、国子祭酒、监察御史、上柱国等虚职。

    张承奉猜测,想必也正是这件事,让李弘愿看到朝廷不愿张家继续执掌归义军。

    于是李弘愿动了心思,暗中密谋,派遣使者入朝为他自己请求节度使的册封。

    也许在李弘愿看来,既然朝廷可以接受索勋打破张家对归义军的统治,必然也愿意支持李家窃取归义军节度使之位。

    想明白这些,张承奉不由生出了紧迫感。

    一旦李弘愿真的遣使入朝,而朝廷也正式册封他为节度使,那张承奉这个并未得到朝廷认可的节度使,又该如何自处。

    自从李家掌权之后,他们的行迹越发张扬。

    去年除夕之夜,是敦煌一年一度的驱傩盛会,按照惯例,人们会在仪式上歌颂节度使。

    但在李张氏等人的安排下,去年除夕夜的那首《儿郎伟》,却与张承奉无关。

    ‘自从长史领节,千门乐业兴然。司马兼能辅翼,鹤唳高鸣九天;条贯三军守法,奸吏屏迹无喧;北狄衔恩拱手,南戎纳款旌檀。太夫人手握重镇,即加国号神仙。’

    其中所歌颂的三人,长史领节,指的并非是沙州长史李弘谏,而是代替张承奉执掌归义军的节度副使李弘愿。

    而司马实实在在指的是沙州司马李弘益。

    至于太夫人,除却李张氏,又能是谁。

    马车缓缓停靠在李府大门外,无需张进达的提醒,张承奉走出车厢,一如既往的只身步入府中。

    依旧是李玉迎最先迎了出来,只不过她并没有给张承奉好脸色。

    “表兄莫非忘记了当初与我的承诺。”

    李玉迎略带娇气地埋怨道:

    “你曾说过,春暖花开之时,就会上门提亲,如今眼见都要入夏了,始终不见你行动,莫非表兄是想要始乱终弃。”

    张承奉当然记得自己的承诺,此前一直拖延,不过是他没有做好准备。

    如今李家步步紧逼,张承奉也终于下定决心,殊死一搏。

    他牵起李玉迎的手,哄道: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春夏之交的敦煌,才是春色最浓的时候,如今正值春暖花开,我应约而来,表妹为何嫌迟。”

    “表兄可不许哄骗我!”

    李玉迎带着三分惊讶,七分欢喜,将张承奉带去了李张氏的院落。

    “承奉来了。”

    “侄儿拜见姑母。”

    “自家人,用不着这些虚礼,坐。”

    张承奉坐在客座上,不顾李玉迎在一旁猛使眼色,悠闲的品着茶,陪李张氏聊天说话。

    自从李弘愿坐稳节度副使以后,李张氏就已经退居幕后。

    但她并非完全放权,真正遇到军政大事,李弘愿还是要向母亲通禀。

    张承奉与李张氏说了许久,李玉迎见他迟迟不肯进入正题,实在按捺不住,插嘴道:

    “表兄,你不是有事情要与母亲商议吗?”

    说罢,还不忘狠狠瞪了张承奉一眼。

    张承奉回以微笑,随后对李张氏说道:

    “姑母,侄儿今日前来,是想与您商议我和玉迎的婚事。”

    李张氏把自己女儿的那些小动作都看在眼里,无奈地摇头道:

    “承奉都能沉得住气,反倒是你一个女儿家,偏偏急不可耐。”

    李玉迎如今也只是一名十五岁的少女,她抱着李张氏的手臂,撒娇道:

    “母亲...”

    “唉!女大难留。”

    李张氏看向张承奉,说道:

    “承奉,你明日就让媒人上门提亲。”

    李玉迎高兴不已,她扭头看向张承奉,张承奉也同样喜笑颜开,他激动地说道:

    “侄儿多谢姑母成全。”

    李张氏摆摆手,笑道:

    “你们二人青梅竹马,郎有情,妾有意,我这个做长辈的高兴还来不及。”

    说着,李张氏又缓缓道:

    “男子成家之后,就该做出一番事业,你表兄也是时候卸下肩上的担子,还政于你,这也是我曾经说过的。”

    说话间,李张氏一直在注视张承奉脸上的表情,却不曾见到一丝喜色。

    张承奉苦着脸道:

    “姑母,侄儿并非懈怠,不愿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侄儿年仅十五岁,且不说年少能否服众,侄儿担心自己力不能及,将来闹出笑话,自己被人讥讽也就罢了,唯恐有损先祖的声誉,为门庭抹黑。”

    李玉迎见张承奉是真的暂时不愿接管归义军,也帮着劝说道:

    “母亲,表兄学习很刻苦,但现在就要大哥还政,或许为时尚早,不如再让大哥辛苦一段时间,替表兄继续看着家业。”

    李张氏叹气道:

    “你呀,人都还没过门,心就已经向着承奉了。”

    随即,她又看向张承奉,沉吟道:

    “老身前思后想,也觉得承奉所言颇有道理,罢了,反正弘愿也是生来的劳碌命,就让他继续为你当家,直到你觉得自己有能力继承祖业为止。”

    张承奉闻言大喜,而李张氏的嘴角也始终带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