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对方自报家门，贾小宝心里不免抽抽了一下下。

    刚刚还是花花绿绿的红楼，一眨眼就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水浒？

    但很快，贾小宝就推翻了这个危险的想法，因为他已经看清楚了林冲的长相。

    贾小宝虽然分不清“神宗”、“哲宗”这些皇帝谁是谁，更搞不清他们的年号是什么，但“林冲”的外号，他还是听说过的。

    老老贾当年讲睡前故事时，第一个水浒故事就是“豹子头雪夜上梁山”，贾小宝记得“豹子头”被整得很惨，把老婆都给休了。

    可眼前这位林冲，外形俊朗神奕不说，脸上连根胡子都没有，除了身高可能有个“八尺”之外，怎么看都跟“豹子头”的形象搭不上关系。

    “林大哥客气了。”贾小宝现在动弹不得，只能躺着歪了一下脖子，以示还礼。

    林冲果然豪爽，听到“大哥”二字也不见外，噌噌两步跨了过来。

    “在下素来喜欢舞抢弄棒，也见过不少沙场归来的伤患将士，可像贾兄弟这般全身无一处完好的，还是头一次见到。”

    说着，林冲就在贾小宝的床边来回踱着步，仔仔细细地察看起了伤口。

    “贾兄弟，依你这几处骨折来看，你这伤好像是被极大的力道撞击而来的……

    “尤其是腹部这一处，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被更为强悍的巨力击破的，要不然……

    “此等恐怖的力道，恐怕我是发不出来的……要说真有人能发出的话……”

    贾小宝刚开始还听了一小段，后面就没兴趣了。

    大哥，我这可是从二十层高的地方摔下来的！

    你能发出这种力道？别吹牛了！

    你要能发出来，我跟我妈姓！

    吐槽归吐槽，贾小宝见林冲这个样子，明显是对各类跌打损伤颇有心得，刚才又听他自称喜欢舞抢弄棒，心里头那个危险的想法便又冒了出来。

    搞不好，此林冲还真有可能就是那个豹子头。

    毕竟水浒里也不全是虚构人物，施大爷的人物可能都是有个原型的，甚至水浒本身就是真实的历史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贾小宝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思路变清晰了，不再像昨晚那样迷迷糊糊，浑浑噩噩的。

    念头一起，便又发现身上的那些伤痛好像也比昨晚好了很多，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了，他便试着动了下左腿。

    果然，还是很疼。

    “欸？有条腿是好的？”

    正在研究创伤学的林冲倒是被这腿惊了一下，赶紧把之前林妹妹盖的被子掀了起来。

    贾小宝只能苦笑，忍痛说道：“嗯，确实有一条是好的。”

    林冲翻看了一圈，歪着脑袋说道：“看贾兄弟这条腿，骨骼修长，肌肉紧实，想必也是练武的好汉，只是这刺青……”

    “好看是真好看，就是未免有点小家子气，配不上兄弟这一身好肉啊。”

    听到这话，贾小宝才想起来，自己的小腿外侧，的确是有个纹身，是用一次性纹身贴弄着玩的，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消掉。

    又听林冲继续问道：“贾兄弟，你这刺青是个什么图案，字也不像字，符又不像符？”

    贾小宝很为难。

    对着一个古代武夫，他也没法说那是拉丁字母，更没法解释那一串念“tobeornottobe”的字母是啥意思。

    就算能解释，林冲听了，不得把自己整疯喽啊……

    正踌躇着，林妹妹似乎是察觉到了贾小宝的窘境，拉着林冲，问道：“哥哥，你刚才说，是为了蓝莺姐姐的事来的吧？究竟什么事啊？”

    林冲一听，立刻显得有些犹豫，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先是转头看了眼贾小宝，发现贾小宝因劳神过度，正耷拉着眼皮，像是要睡着了的样子。

    转头又见林妹妹水灵灵地盯着自己看，就记起来这丫头向来古灵精怪得很，说不定就有什么好主意能帮他，便勉强开了口。

    “我今天来，是想跟叔父打听一个人，他叫吴不端，是个写话本的，据说他写了本《莺莺外传》，里面极尽香艳之能事……”

    林冲说这话的时候，是背对着床的，林妹妹则悄悄坐到贾小宝的左腿边，重新给贾小宝盖上了被子。

    贾小宝则是听到“吴不端”和“话本”这几个昨晚听过的字眼，立马就不困了。

    眼睛一睁，他就看到林妹妹把什么东西往被子里塞了进去，还朝自己使了个不许声张的眼色。

    贾小宝会意地微微闭眼，两个人便继续若无其事地听林冲讲故事。

    “可是不知怎的，街坊里开始传起了闲话，说这话本里的‘莺莺’指的就是蓝莺，这半个月来传得是越来越凶，前几天都传到蓝莺那里去了。

    “蓝莺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哪能受得了这等辱没，便跑来向我哭诉。

    “我一听，这还了得，就抓了个街坊里卖梨的小哥儿问了下，这小厮平日里为了卖几个钱，最爱嚼舌根了，我还听人说，这厮为了给人说故事，有时还会去王婆的茶楼外面听墙角……

    “呃，扯远了，看把我气的……呃……

    “这小厮说：话本里的莺莺原是张生的老婆，好巧不巧，蓝莺的名字里就有个‘莺’字，她又姓张，所以就有了这说法。

    “还说：根本就没人知道是谁起的头，也没人在乎。

    “嗐！这话说的，我差点就失手，要了那厮的命！”

    贾小宝听完，终于明白“老爷”为啥管这吴不端叫“狂人”了，这不就是“绯闻营销”吗。

    同时，他又从《莺莺外传》的设定，联想到了水浒传的姊妹篇同人文，心里立时就放松了下来。

    没错！红楼外传里塞个林冲，很正常！

    贾小宝一边想着，一边看了一眼“爱看书”的林妹妹，发现林妹妹此时正低着头，观察那“tobeornottobe”呢，好像自己能看懂似的。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还有……”林冲转身，顿了一小会儿，才继续说道：“算了，闲话传几天就没了，这帮鸟人本来就传得快，忘得也快，也没啥。”

    林冲这是不想继续说了，可能是因为看到了林妹妹心不在焉，也可能是因为发现了贾小宝是在装睡，总之是有点心灰意冷的样子。

    不过他的那个小停顿，还是被林妹妹逮住了。

    只见林妹妹继续盯着那句人生终极思考，轻声问道：“还有更严重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