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察冀小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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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再入保定(四)

    吃的过饱,两人慢慢溜达着来到莲池公园。

    这里是中国十大名园之一,初建于1227年,初名雪香园。明代因池中多莲花被称为古莲花池。清乾隆年间改建为皇帝行宫,增建亭台楼阁,形成十二景,乾隆曾七次驻留此地。后世的嘉庆、光绪、慈禧等都曾驻跸。

    季节不对,虽然湖水已解冻,但枯萎的莲茎、杂乱的水面实在没什么美感。游廊中的石碑,刘铭读着都费劲,想翻译给露娜,实在是人力有时而穷。

    行宫中的珍玩1900年都被八国联军洗劫一空,亭台楼阁当时也都付之一炬了。虽然后来多有修缮,最出名的莲叶托桃据说就是庚子事变后为迎接慈禧銮驾回京修复行宫,工匠新建以讽刺慈禧的。但现在看到的比前世刘铭看到的按清中期盛景恢复一新的,差的太多了。

    在将民间工匠雕刻莲叶托桃,隐讽慈禧连夜脱逃的民间故事边比划再说引起一串串银玲笑声后,刘铭及时提议先回旅社休息,明天再玩。露娜明显也有些累了。刘铭将她送回了旅社。

    送姑娘回了屋,谢绝了喝茶的邀请,刘铭回屋小休了半小时。

    换上中山装,收拾下自己,就下楼去了邓家胡同。

    走进院门,看到一个身体稍显丰满的中等身材女性背对着他在擦正房的窗玻璃,听到大门响回首看来,虽然距离较远,但也明显看出是一个缺少保养的漂亮少妇,三十五六年纪,身上的棉袍明显旧了。

    见到刘铭,对方用手梳理了下头发,“是刘先生吧,我是李梅的妈妈。”

    刘铭向前几步,微弯了下腰,“您好,伯母,我是刘铭。辛苦您们了。家搬过来了吗?”

    “还没呢。今天收拾了这边,我们那边也得收拾一下。黄历说后天适合搬家,我们后天再搬。您这不但给梅子工作,还允许我们住过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您了。”

    “客气了。我还指望李梅帮我挣钱,指望您帮我维护好这套房子呢。”

    李梅和刘华听到声音也从屋里迎了出来。

    和两人点了下头,刘铭走上台阶,进了正房。三间屋挨个看了遍,发现还少很多东西。转身对跟着他转的李梅说,“下午你和伯母去转转,把缺的东西全补了吧。包括伯母的屋和门房那边。我住东屋,为了方便你教我日语,你住西屋,最西边那间做储藏室。刘华住门房,伯母他们住西厢房。没问题吧?”

    三人除李母稍犹豫外,都表示没问题。

    刘铭又对李母说:“伯母,晚上我需要让李梅陪我去拜访位长辈,时间可能会晚点,如果推不过,可能得在他家住一晚。”

    李母略显勉强的点头:“行啊,您的正事重要。这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别误了您的事就行。”

    “多谢伯母体谅。您不用和我客气,以后就叫我的名字吧。”

    李母看了姑娘一眼,“行啊,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家里也收拾的差不多了,那我们就去先把东西买了。”

    “刘华你也和他们一起去吧,帮着搬搬东西。”

    送走三人,刘铭搬把前主人留下的罗圈椅放到台阶上,坐下,边晒太阳,边想想晚上该怎么和三婶打交道。

    李母三人在附近一家杂货店先把缺失的厨房用具补齐了,让刘华先送回去,以免东家连水都喝不上。说好不用再来了,他们买了东西会让店家送货。

    看到刘华走远了,李母拉住姑娘的手,低声说:“给我说实话,你和刘铭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老板啊。昨天不都和你说了吗?”

    “还骗我,什么时候有过老板对下属的妈那么客气的。说实话。”

    “他......行了,妈,三两句说不清,回头我再跟你说。反正你就知道,咱们家只会越来越好就行。我信他。”

    李母看着女儿眼里的亮光,她也是从姑娘家过来的,知道那是心里有了人了。原来是怕姑娘嫁了人就跟人走了,怕张家报复。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张家也没反应。这人也在这保定安了家了。按说是没什么可担心的。但人家真肯娶自己女儿吗?自己家什么情况自己还不知道吗,真的是提不起来了。想想男人风光的时候,不过就两三年,怎么就成这样了?

    看着妈妈突然伤感起来,要哭不哭的,李梅就知道她又想起伤心事了,赶紧转移话题,拉着妈妈选起要买的东西来。

    等东西拉到院里,日头已经西斜了。吩咐刘华帮着李母安置,并负责送他们回家,刘铭就急着陪李梅回家换衣服去了。

    将李梅放在家门口让她回家打扮一下,刘铭就先去马号买了两坛老酒、两盒稻香村点心,回到李家接上李梅,急着赶往三叔家。

    到位于北大街孟家胡同一号的张子明家时,已近五点半了。

    张家住的是紧邻北大街的一座独院二层小洋楼,近一亩大的院子,有着三月初难得一见的修整过的绿植,明显有花工打理。

    近一丈五的院墙,高门楼,铁艺大门。门口两边各站着一名持枪卫兵。

    左边那个上次来就与刘铭结识,对方明显早就得到了吩咐,见到他们下车,就赶紧迎上来,连声问好,接过了东西,随他们二人进了楼。

    进门就见一中年贵妇正坐在沙发上听留声机,播放的是金嗓子周璇的《民族之光》,周璇的名字就来源于其中一句歌词“与敌人周旋于沙场之上”。

    见到他们进来,女人笑着站起来打招呼。三十出头年年纪,一米六左右身高,一身黑色丝绸旗袍,绣着精美的花卉图案,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优雅的曲线,使人一见难忘,流露出浓厚的民国风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发髻上别着一枚精致的蓝宝石发簪,显得高贵典雅。

    略显普通的眉眼,稍嫌高的颧骨,略薄的唇,感觉不是很好打交道。但皮肤明显经过妥善的保养,白皙无瑕,仿佛凝脂一般,一白遮百丑,信矣。

    岁月的痕迹在她的脸上留下淡淡的印记,却更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风韵。

    刘铭牵着李梅的手笑着上前:“三婶,我们来蹭饭吃来了。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呀?”

    见到两人牵着的手,听着孩子不见外的话,女人明显很开心:“还想着吃好吃的。上次来保定竟然敢过门不入,你三叔不收拾你就不错了。唉哟,好俊的姑娘,还不快给婶子介绍下。”

    “李梅,老家完县的,从小就在保定。我朋友,也是我下一步的合作伙伴。三叔还没回来吗?”

    “半小时前打电话就出门了,应该快到了。来姑娘,快坐。到这就和到家一样,不要客气。铭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就和自己孩子一样。来,铭,快给你朋友削个苹果吃。”

    正客气着,院子里汽车声由远及近,刘铭二人刚迎到门口,张子明就下车了。听到刘铭介绍李梅是朋友和合作伙伴,张子明照着刘铭后脑勺抽了一把,也没说什么。只笑着和李梅打招呼,说着不要客气。

    下人们过来请各位入席,四凉六热,明显张三婶是下了心思了。

    男人喝白酒,女人喝红酒,先还混着,很快就各喝各的了。

    两个女人谈论着服装、化妆,很是投机。姑娘不在身边,一个很会说话的漂亮晚辈明显取悦了三婶。见两个男人喝起来没完,就离开酒桌去客厅喝茶了。

    爷俩则从长辈们现状聊到西北军现状,再进一步聊到了中日局势,刘铭问三叔,昨天他说有人要去南京,是否政府有了重用宋将军的意思。

    张子明明显一楞,问他怎么有此一问,刘铭取出准备好的几页纸递给他:“这是我总结的几点日本和中国几年后必有国战的原因,简单说就是三点:

    一,日本地狭人多,地震、火山、海啸频发,就不是人呆的地儿,日本人有强烈的上岸冲动。唐、明几次伸头都被揍回去了,日强中弱的现在是日本千年难逢的良机。

    二,中国大日本小,长期看中国强于日本是必然,日本想不被报仇就必须先下手为强。只占东北、热河,心不会安。继续是必然。

    三,经济危机重创了全世界的经济,日本尤甚。因为中国的经济不发达,受伤害程度反而弱。现在可能是中日差距最小的时候。经济恢复后日本优势更大时才更适合发动战争。另外现代战争也需要充足物资储备,日本还没有完成。所以是几年后,不是今年、明年。

    一旦战起,突破口必是先河北,后山西、山东,然后一路向南。一是离日本占领区近,二是日本对中国历史的了解远强于我们以为的。中国的历史就是北统南的历史,统一的路径最适合现在情况的就这两条。

    但大战一定是最后的手段,前期大概率是采取蚕食手段,现在绥远、冀东已有了苗头。

    如果推论正确,日本人就绝不会容许中央军和东北军留在河北。东北军的危险在于与义勇军的联系;中央军的危险在于一旦摩擦,很容易形成国战,不利于蚕食。

    委员长现在明显是不想,或者说不敢打,不想让也得让出河北。但大概率不会给阎老西扩大地盘做大的机会。除了这三方势力,还有能力阻挡日本人的也只有咱们西北军了。咱们应该快熬到头了。”

    看着纸上详实的数据、图表分析,听着刘铭的夸夸其谈,张子明深感后辈可期。

    “真是你自己想到的?行啊,小子,想不想来我这先给我干两年副官。回头我带兵了就找机会让你下去带兵。”

    刘铭苦涩的摇头,“我答应爸爸不参军了。就想着挣点钱,娶个漂亮媳妇,给我们刘家开枝散叶了。”

    提到大哥,张子明也就不好继续劝说了,但又不想就此放过他,“那你说说,你叔我现在应该做点什么?”

    “上次和二叔聊,我说中日真打可能也就长则五年,短则三年内。

    如果这个判断对,西北军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储备物资。即使真打起来,委员长也不会真把西北军和中央军一视同仁的,指不上他。物资越充裕,越能打,才有西北军的未来。身处前线,一溃千里,就真没人把咱们当回事了。

    我觉得三叔你一是可以向宋长官等建言,二是可以从现在起就着手寻找进口武器的渠道。现在世界各国都在闹经济危机,实际是最好的购买机会。三是借军内渠道发声,无论是政府方向、东北军方向还是晋绥军方向。错了,你也不过是鹰派一员,对了,你就是战略眼光独具。一旦战起,叔你的机会就来了。我也就有大树可靠了。”

    “你小子。这是要给叔送功劳啊。但这些话不要再和别人说。抗日,现在是不能公开谈的。人家打咱们家里来了,咱们连说都不让说,这叫他妈什么事啊。”

    陪着三叔喝了杯酒,“我知道三叔。对了,我准备最近在保定开个铺子,经营农副产品,到时可能得需要三叔你的警卫帮我站下台,吓唬一下牛鬼蛇神们。”

    “没问题,有事你说话就行。”

    在三婶的强力干涉下,爷俩的酒局在九点前结束了,婉拒了二老的挽留,二人由三叔的汽车送回了通华旅社。

    在刘铭半是无赖半是央求下,李梅半推半就的留在了刘铭房间。

    但很悲催的事情发生了,李梅的亲戚来了。刘铭悔的想撞墙,王道个锤子。

    又是一番央求和签署了无数不平等条约后,在李梅手酸的快承受不住时,终于结束了第一次,两人相拥而眠。

    第二天早上醒来看到对面那双眼的睫毛在微不可察的动着,就知道她也醒了。探头过去,轻轻一吻,“早,美女。”想了想,在这加点诗歌效果会好很多,搜肠刮肚的想了想:

    “我一直喜欢读徐志摩的诗,特别是他的《再别康桥》和《好久不见》。但真的哪好说不上。但今天我知道了。

    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真好,我遇到你了。还能拥有、能同行。”

    李梅先是懵懂,后是惊喜,与刘铭同声吟诵出了“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抬起头,忐忑不安的问:“我也喜欢他的诗。但你真的爱我吗?”

    刘铭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傻瓜,不爱你,能这么费劲追你啊?”

    李梅很想问问他是不是对追这个字理解有误,又不敢,只是用头撞了他胸口一下,以示抗议。

    刘铭安抚的顺着她的头发,“事赶事,时间不是没来的及吗。放心吧,我会逐渐补上的。我要让我的姑娘成为最幸福的人。

    浮世万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李梅明显很吃这套文青嗑,用力抱了抱,还想听。但刘铭真的没有了。赶紧转移话题,“今天让刘华帮着你们把家里东西收拾下,把咱们家那边也整理好。后天一早就把家搬了。我后天一早退房也搬过去。后天晚上咱们就在自己家住了。”

    李梅明显很喜欢这个话题,开始计算要再买什么,要怎么和房东退房,自己今天怎么去辞职。

    与刘华完成晨练,叫上他和李梅到对面饭馆吃早饭,问了问刘华这两天的收获,听着明显有条理的多的与各类人打交道的报告,刘铭很欣慰。向李梅报备了要陪露娜逛保定,郑重声明只是为未来生意铺路。因刘华在场,李梅没说什么,只是很幽怨的看了他好几眼。约好晚饭到餐厅吃饭,尝尝大厨的手艺,刘铭赶紧让他们去李家帮忙了。

    回到旅社,刚要上楼,就见到露娜欢快的下来了。

    一身当下流行的学生装,驼绒短大衣简洁大方,黑色的长裙则显得庄重得体。明显修饰了的面容,蓬松的头发梳成两根长辫,搭在肩膀上,辫子尾部还用红色的绸带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为她的形象增添了几分青春的活力。

    见到刘铭明显眼前一亮的神色,露娜很得意。三步并两步跳下楼梯,一把挽住他的胳膊,“铭,漂亮吗?”

    “人漂亮穿什么都好看,更何况衣服也漂亮。早饭吃了吗?”

    “吃了点,等着你请我吃大餐呢。快走,我都等不及了。”

    刚出大门,就看到两个中等身量的汉子推着辆自行车停在门口。头戴礼帽,上身深灰色对襟褂,下身黑色长裤,黑色布鞋,打着绑腿,一副江湖汉子打扮,很精干。

    这两个人昨天是长袍马褂,一直离他们俩不远。判断就是露娜的保镖。他们也发现刘铭认出他们了,今天就从暗改明了。

    刘铭伸出手,“两位,幸会。昨天辛苦了。”

    靠近刘铭的那个明显不太适应这种礼节,拘谨的伸出手,发现刘铭在用力,下意识的用力回击。两人旗鼓相当,相视一笑收力。与另一个照方抓药。

    “今天的行程是上午带露娜到曹家花园玩玩,中午去望湖春吃饭。咱们目标相同,就是让咱们尊贵的露娜小姐吃好玩好。”

    露娜不太懂三个男人在干什么,说什么,但最后一句听懂了,很高兴的拉了下刘铭的手。

    两个保镖相视苦笑,人家又是较力,又是定行程的,不过就是想让哥俩离远点,别碍着人陪姑娘玩好吃好。连声说明白,就退到了一边。

    自行车明显是新买的,有点象后世的二八大杠,但做工明显要考究的多,重的多。好象后车座成为标配也就是这几年的事。之前的人是享受不到骑车带姑娘出游的乐趣的。一个没后车座的二八大杠对于女士的不友好想想都过分。

    摸一下车把,明显是有人做好的清洁工作。按按后车座,够凉、够硬。

    推起车,对姑娘说:“走,咱们先去添点东西。”

    虽不明白,也没再问,露娜点点头,就随着刘铭向马路对面的胡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着昨晚和哥哥出去吃到的好吃的。

    走不到二十米,就是一家裁缝铺,挂着的黑底白字幌子上写着成衣二字。

    停下车,让露娜稍等,刘铭掀帘而入,一个头戴瓜皮帽,青色长袍,耳朵上架着粉笔,鼻子上架着老花镜的瘦小老头迎上来,“来啦,想做点什么?”

    “刚入手了辆自行车,想麻烦你给做个棉座垫。布用黑色细棉布,里边棉花絮的厚点。急等着用,得辛苦加个急。”

    老师傅二话没说,先出去量了尺寸,裁、剪、絮、缝,一气呵成,不到十分钟,自行车就在露娜一惊一乍的笑声中驶上了大路。

    习惯了刘铭使坏的一快一慢骑法,搂着他的腰,露娜再次开始与刘铭的中文夹杂英文的畅聊。聊保定街景,聊保定与广州、武汉的异同,聊欧洲和中国的各自美食和历史文化。

    她很享受这种交流,他好象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接上,除非碰到两人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表达时。但那种加上手势才终于明白的快感,就真的不足为外人道了。

    到了曹家公园,换成刘铭介绍了,曹锟从布贩到总统的传奇经历、什么叫小站练兵、什么叫北洋新军、为什么有直、奉、皖系、为什么这有圆明园的石头和圆明园是什么。

    听说一个布贩子当了大总统,露娜大感不可思议,这在讲血统的欧洲是不可能的。坐坐那块清朝大皇帝坐过的巨石,摸摸据说有两百年历史的题字,露娜大呼不虚此行。真与假也只有刘铭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