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察冀小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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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班底初现(四)

    刘铭在骡马市找到张大贵时,他正和两个人在看一头马骡的口。

    骡子是马与驴的杂交产物,自身没有繁殖能力。母马生的就叫马骡,母驴生的就叫驴骡。骡子与其它畜力比,比牛快,比驴子力气大,比马温顺,还比马皮实,不用喂精料,所以在河北农村是比较受欢迎的大牲口。考虑到耕地、运输和脚力的多种用途,刘铭计划逐渐建立起一只骡子部队,以满足自己未来的多种用途。

    所谓看口,就是通过看牲口的牙口判断牲口的年岁。以牲口下门牙生长情况为准。幼畜长有乳齿,乳齿脱落后,生长固定牙齿,一年一个,最多长8个,长满8个牙的俗称“满口”。

    通过赵大贵的现场演示,刘铭知道了现在看的这个是一岁口,一米五左右身高,皮毛光亮,头部高昂,尾毛黑亮,是一个相当不错的牲口。

    赵大贵看刘铭对牲口比较满意,转头对牙子说:“咱们俩拉拉手?”

    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河北农村牲口市场买卖牲口大多还仍是袖里乾坤,绝不直接讲价。这叫专业,也算是独特风景。

    当然你也可以直接问价,人家也会卖给你,毕竟二楞子任何时代都不缺,都能活,虽然都是被鄙视的对象。

    两个人都把袖口拉拉直,伸出右手,刚好用两人的袖口将手盖住。明显是赵大贵先出价,牙子快速摇头,“太低了,这是秋天的价,人家又喂了一冬,你得给个草料钱。至少得这个数。”

    赵大贵又出了个数:“你这个是一岁口,不抗用,我且得养着呢。我再加点。”

    来回十来个回合,最终议定以5块大洋成交,牙子的佣金卖方出。

    农村牲畜交易,牙子必不可少。虽然他们多有坑蒙拐骗行为,古语也云: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但实际买卖中,大多数人都不懂如何判断牲口的好坏,乡里乡亲锱铢必较也不合适,就都需要一个中人,一个准专业人员,未见得信他,缺了他还不成。

    前世刘铭一个远房姑父就是从业者之一。算不上太出色,但收入远超普通农民。

    付了钱,赵大贵带着刘铭向里走,来到看好的另一头骡子,二岁口,较上一头稍高,最后讲定6块大洋成交。

    事办完,掏出怀表,已经四点半了。让张大贵将两头骡子牵到存车处那,约好在那碰头。刘铭再次来到赵家爷仨卖艺的地方。赵大明早已收拾好了,明显在等着刘铭,看到他,赶紧扬手招呼。

    爷仨商量后同意投奔刘铭,刘铭明确表态,爷俩一月各十元大洋,姑娘一月八元大洋。刘家提供食宿。如合作愉快,今年末、明年初帮赵家置办产业,在全城县真正安家。如感觉呆的不舒服,提前一个月通知刘铭就可以离开,好合好散。

    赵家人下午已退了房,套好自己的大车,约上赵大贵一同离开了县城。

    刘铭坐在赵家马车上,一路指点路边村落,讲解着这地方的风土人情。前世走南闯北,太知道一个外乡人刚到一个新地方想知道什么了。

    回到刘庄天已全黑了。张大贵将王大春和张、王两家人都叫过来,大家一起动手,将西厢的三间房收拾出来,让赵家爷仨安置下来。爷俩住北屋,姑娘住南屋。

    大家坐下来吃晚饭时已经七点半了。分男女两桌,主菜是一大盆土豆炖肉、一盘大葱炒鸡蛋、一盘凉拌白菜心。主食是馒头和玉米粥。酒是一坛五斤装徐水孙家烧锅的老酒。

    刘铭看到张大贵把赵大明、赵海、王大春、张小山、王东的酒都倒满了。还没资格喝酒的王南、张小河、张小树杯里也有水了,就端起杯子:“各位,今天我非常高兴。因为看到在座各位,我终于有信心在这刘庄干点自己想干的了。来,先喝了这头一杯。”

    喝干杯中酒,用食指轻敲桌面,看着王大春给自己倒上酒,刘铭站了起来,看到赵大明也要站起来,两手向下轻按,示意他坐下:

    “我生在天津,这些年山西、绥远、北平、天津都住过不短的时间,但心里还是认为这里才是我家。虽然之前在这里呆的时间很少。但从小听爸爸讲的最多的就是刘家先祖在这如何兴家置业,刘庄的乡亲们多么纯朴能干。

    但看到身边的农民多是缺衣少食的,就想刘庄是不是也是这样?平常看书时就比较注意农业方面的。偶然在书上看到了土化肥的制作方法和堆肥的方法。对,张叔、王叔,就是我让你们搞的那些。按书上说,能提高产量三到五成。这是咱们要干的第一件事,先从咱们的地里开始,打出样子来,下半年再向外出售、推广。老话不是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吗?!”

    看到几个小的眼巴巴的盯着桌上的菜,刘铭笑了笑,“别客气,我说着,你们吃着。”

    大人们笑了笑,意思着夹了筷子菜,继续等着刘铭说话。几个小的偷看了一眼大人,开始小口小口的吃起来。女桌那边在刘母的劝说下,也开始静静的吃起来。

    “咱们这些人这是第一次凑在一起,我想把我的想法给大家说一下,大家回去都想想,明天咱们再具体分工。刚说了,利用土化肥和堆肥提高产量,但咱们的地太少了,靠这几十亩地是不够养活咱们这么多人的。

    我的目标可不仅是让大家饿不着,是要让大家都吃好、穿好、住好,是想让大家不再为钱发愁。所以农是第一,但咱们的主要精力要放在工和商上。

    我有个不用大量消耗粮食大批量养鸡的办法。这个办法今天就不说了,影响食欲。对,大贵叔,就是那个办法。

    先大批量养鸡,大批量产蛋,鸡蛋进一步加工,出口。这是我们今年的主要工作。不用担心,外国大了去了,有多少鸡蛋都有人要。

    种地要人、养鸡要人、卖蛋要人、后期的长途运输、蛋加工、出口都要人。三位大叔,你们三人一人一块,有的是要忙的了。我就是那个纸上谈兵的赵括,能不能落到实处,就全看你们老三位了。我先敬你们一杯。”

    喝完酒,吃口鸡蛋,“最后一点,日本鬼子已经到了北平附近了。也许明年、也许后年就打到咱们这来了。外边很乱,这赵大叔有发言权。

    另外就是土匪,单说咱们周边二三十里,咱们能叫出名字来的土匪就有四五股。咱们要搞的这些搞不成什么也不用说,搞成了,咱们就是唐僧肉。自己站不直,就是肥羊。所以明天商量好了,后天早晨开始,除了我妈、张婶、王婶外,所有人开始训练,至少要有自保之力,我会尽快买些枪回来。自助天助,咱们得先让自己强起来。”

    刘铭明显能感受到男人们精气神都不一样了。枪杆子里出政权他们不懂,但有了枪就有了力量,就不怕人欺负,这谁都知道。

    “多产粮、多挣钱、多训练,这都是我们要干的事,是我们自家的事,就没有必要让别人知道了。有句古话,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是害成。什么意思呢,就是说皇上什么话都向外说,就会失去臣子的信任,大臣什么都向外说,就有可能引出灾患,伤了自己,重要的事情不注意保密,就会引起灾患,造成事情不成功。咱们要开始干的这些事,都是层窗户纸,告诉了别人,有可能咱们就干不下去了。是不是挣钱,挣了多少钱,只能咱们自己知道。让别人知道咱们很能挣钱,很有钱,咱们就会成为官府、土匪乃至将来的鬼子的靶子。轻则失财,重则家破人亡。所以在万事刚要开始的现在,我在这做三个承诺,并约法三章。也算是先小人,后君子吧。”

    “三个承诺是,只要大家按我要求的:

    我保证首先解决大家的吃饱、穿暖、有房住、有学上的问题。

    我保证我们这个团体一定是按贡献分配,但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会是有肉一起吃,有钱一起花,但一定是出力大的,功劳大的吃最大块的肉。但同时也会保证所有人都能跟着吃上肉。

    我保证大家只要你不想走,你不犯错,我绝不踢任何人出这个团体。我就就带着大家一直向前走。”

    “约法三章是,一要公私分明,我们都会经手公款。绝不可私用或截留,这是商家第一大忌。无论是谁,最多只允许有一次犯错的机会。第二次再犯,我会请你离开。也会将你的家人和我们这个团体隔开。不是我狠心,因为不这样做,咱们这艘船很容易就会沉

    二是要严格遵守保密原则。不该你知道的不要打听,不让你说的不要说出去。

    三是制度天大。我希望今天起大家有个概念,我们是个企业,将来会是个大公司,不是个作坊。我们会逐渐推行一系列制度。希望大家明白,所有制度的目的都是对大家工作的规范,是对大家的保护。我现在说这些有点早,大家有个概念就行。

    我有信心咱们都会越来越好。但你如果不信,不管是谁都可以离开,只要不耽误工作,提前打个招呼就行。任何人自愿离开都不妨碍你的家人。

    我们要走的路很难走,走通了,我们将会让我们的后人以我们为荣。

    好了,现在开始咱们吃好喝好。来,干了这第三杯。”

    刘母看着站在那侃侃而谈的儿子,满满的骄傲。至今还能想起来三年前从天津去运城,那个努力帮妈妈提行李的儿子,还能想起来去年丈夫永远离开自己那天,感觉天都塌了,是儿子安慰自己,笨拙的接待父亲的战友、朋友们。好像就是昨天的事,今天他都要带着这么多人干事了。儿子是真长大了,自己是真该放手了。

    从有序敬酒到互相敬酒到划拳声四起,刘铭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只记得和赵大明攀着肩头大谈特谈要多挣钱,多买枪,好好练兵,找机会陪着他去趟东北,把他留在那的家人接过来。也曾拉着赵海要拜把子,好好比比谁打死的鬼子多。最后的记忆是感觉自己还能喝很多的酒,很清醒的看着张大春和赵大明拼酒时耍赖,看着张小河偷喝张小山的酒。

    再睁眼时,已是第二天上午六点。该死的生物钟,一个懒觉都不肯给他。

    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稍微洗漱一下,就来到练武场开始早练。

    西厢房门一响,赵青走了出来,看到刘铭,就也来到练武场:“早,东家。”

    “早,青姐。也来练练?”

    “好啊。不打扰你吧?”

    “有人一块练,还热闹些。”

    姑娘一笑,就开始在一边做拉伸等准备动作。

    刘铭也就专心站桩、打两遍八极拳基本拳架。收束时,看旁边的姑娘正在虎虎生风的打着杨式太极拳,跺脚、转身、快速直拳。刘铭从拳式中甚至感受到了杀气。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姑娘。

    有些技痒,但深知自己的功夫就是大杂烩,杀人可能行,但比武,还是算了吧。

    看姑娘收拳,“我想出去跑步,想一起吗?”

    可能是昨天喝酒的交情,也许是今天一块练拳的交情,也许是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原因,姑娘鬼使神差的同意了。

    当两人从村南头向村北头开始跑步时,姑娘后悔了,但又不好意思半途而废。好在因太早,街上没人。

    刘铭也有点尴尬,只好边慢跑着,边没话找话的问起她在东北打死过几个鬼子。

    明显被挠到了爽点,赵青眼睛都亮了许多:“十几个吧。你知道怎么杀鬼子最痛快吗?”

    看到刘铭疑惑的摇头,赵青边跑边用手向下一挥:“马快速向前冲着,用马刀这么向下一挥,就是一颗鬼子人头,那是我第一次亲手杀鬼子。别人都说第一次杀鬼子会吐,我一点反应都没有,就是兴奋,我终于报了仇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赵青问完没看刘铭,好像也不在乎刘铭的回答是什么,只是眼睛向前,沉默的跑着。刘铭忍不住刚想问,就听她低声说:“我最好的一个姐妹,从小玩到大的,让鬼子糟蹋了。他们不但杀了她,还......我恨死日本人了,他们不是人,是畜生。”

    不用再问,刘铭也能想象到那个姑娘的惨状,因为历史资料中陈列着无数个类似的惨案。正是看了那些资料后,刘铭成了一名坚定的抵制日货者。虽然微不足道,但做了至少心安一些。上天很对得起他,给了他一个能亲手杀鬼子的机会。

    “放心吧,咱们有的是杀鬼子的机会。”

    赵青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想躲在这山沟吗?你也想杀鬼子?”

    “不只有像你那样扬刀跃马才能杀鬼子。《孙子兵法》上有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听说过吧?

    你想啊,咱们多打粮食、多挣钱,多存粮食、多买武器存起来。在这山村地下修上地道,在鬼子来的路上埋上地雷。是不是鬼子就进不来,找不着,打不到我们啦?然后咱们好好练兵,找机会就出去打鬼子个埋伏,打他几个冷枪,打完了咱就躲回家里。有了机会咱们再出去杀鬼子。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但他就是打不着咱们,是不是也挺过瘾的?这就是我想做的,你觉得怎么样?”

    赵青有点迷糊,这跟她理解的打鬼子好象不太一样。应该也行吧。不过好像不太够英雄啊?!

    “还,还行吧。”

    “是不是觉得不太英雄?别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咱们的目的是杀鬼子,管它什么方法呢,能让中国少死人,能让日本多死人不就是好办法吗?怎么样,想跟我一起干吗?”

    姑娘听着有点别扭,但好象也挺不错。“行,一块干。”想想他昨天晚上慷慨激昂的,就觉得可乐:“你怎么那么能说啊?看你昨天晚上得不得的。”

    “那你说,我说的哪句说错了,哪句说的没道理?”

    姑娘嘿嘿一笑,没再接茬。

    刘铭也未强求,转而聊起自己记忆中的东北的山水、人文,由于刘铭托着说,让姑娘谈兴也越来越浓。

    返身往回时,由跑改为走,两个年轻人聊的兴起都不时加进手势,以增强说服力。说到兴起,赵青还来了两句二人转小拜年。刘铭回了几句探清水河。

    听着刘铭明显不在调上的唱腔,逗得赵青哈哈大笑。好在野外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