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察冀小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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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班底初现(二)

    全城县城很小,庙会在县城北边,县警察局在县城中间偏东,距离不到500米。三个人还远没聊到天气,地方就到了。

    无视了两个站岗的警察的敬礼,张队长带着三人穿过门洞进入警察局大院,四五亩地大的院子,二十几间平房,很大的操场。操场中间竖立着一个挂着国旗的旗杆,刘铭有种回到七十年代乡村小学校的即视感。

    局长室在五间北房的中间一间。木窗框,小块玻璃拼成的玻璃窗,很有年代感。

    张队长在门口立正喊了一声:“报告。”

    听到里边传出的“进来。”刘铭一楞。

    推门进入局长办公室,二十几个平方米的面积,对门一张四四方方亮漆大办公桌,桌上摆放着这个时代仍是极其少见的电话机、一摞摞的文件和高档笔筒,让进来的几个人油然而生敬意。

    办公桌后坐着个三十来岁的平头高个警官,身体很壮,属于那种坐着都能感觉到高度的汉子。眼眉处的一块疤痕,显示这个男人很有故事。

    警官一抬头,刷的就站了起来。刘铭一句“真是你啊,叔。”差点脱口而出。赶紧抿紧嘴,微笑着摇了摇头。

    警官叫王振山,山东德州人,是刘铭父亲当班长时的新兵,对他有过救命之恩,是结拜四兄弟的老二。中原大战西北军战败,在被东北军收编时,遇到一个位居东北军高层的亲戚,离开西北军改编成的第三军,进入HEB省警察厅,两人分手,但一直保持联系。刘父受伤在天津住院时曾几次到医院探望。是刘铭真心当长辈敬着的人之一。

    看到新局长这么客气,,张队长一阵激动,太给面子了。啪的一个立正,“报告局座,这个人叫赵大明,打把式卖艺的。来自东北,就是情报上说的那个宣传抗日的共党嫌疑分子。这两个是证人,这位是县完小的王校长,这位是古井村的刘铭。他们证明赵大明只是应他们请求聊了聊东北的情况,并没有宣传抗日。一再要求让卑职带他们来局里向局长说明情况,做个证明。”

    王局长从桌子后转出来,伸出手:“王校长,早闻大名,幸会。”

    王刚赶紧双手迎向王局长伸过来的手,“幸会,王局长,早就听说县里来了个特别英明的警察局长,父老们是翘首以盼哪。王局长来了,全城人就再也不担心治安问题了。”

    刘铭听了一乐,很有《让子弹飞》的即视感,这电影是真有生活啊。

    “哪里,哪里,还得靠乡亲们抬爱。来,小伙子,两位这边坐。”

    进门靠右是个八仙桌,王局长和王校长分宾主落座,刘铭坐在王校长下首,张队长化身勤务兵去准备茶水。赵大明站在桌前两米左右,等候王局长询问。

    王刚拿出烟盒,请王局长吸烟,见他取了一只,赶紧取出火柴盒,划着火帮王局长点着。让了让刘铭,见他摇头,才给自己也点了一只烟。

    寒喧几句,王刚向王局长介绍了事件经过。王局长笑着问刘铭,“那就是说,这事还是你起的头。怎么想起来问东北的情况了?”

    刘铭挺直腰杆,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腿上:“王局长,我父亲去年牺牲在长城抗战中,一直听叔叔们说东洋鬼子很难缠。就特别想了解鬼子情况。听赵大哥说是东北来的,就想听听他们的所见所闻。毕竟他们和鬼子打交道更多。真的没有想去宣传抗日。”

    王局长看到刘铭有想站起来的意思,手向下按了按:“不要紧张,咱们就是聊聊天。我让人去抓人,也不是真想处理谁。政府有法令,在其位谋其政,我怎么也得摆个样子。

    就是政府也不是不想抗日。我就是军人出身,我也恨不得明天就和鬼子拼命,把他们打出去。但能做到吗?政府也难哪。上个月大慈阁那事,王校长应该知道吧?”

    王刚点了点头,看到赵大明和刘铭茫然的看着他,解释道:“上月13号,保定有几个东北来的学生在大慈阁前宣传抗日,与街上的日本浪人发生了冲突,双方都出现了伤员,据说有共党分子参与。几个学生都被抓了。”

    王局长接话说:“几个学生已经放了,只是没有公开。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日本人向政府提出了抗议,搞的政府很被动。这不是,省政府刚发文要求全省警察部门严控反日宣传,不要给日本人借口。你们就撞上枪口了。有王校长的面子,今天这事警察局就不追究了,老赵你该卖艺卖艺,就别再公开说东北抗日什么的了。王校长和小刘铭你们想看演出接着看。真想聊东北的事,私下再聊。”

    三人再三感谢,特别是赵大明,连连鞠躬。告辞王局长离开警察局时,都庆幸不已,真要被认定和共党分子有关,麻烦大了。

    和两人约定好中午在会宾楼吃饭,就分开了。刘铭来到南关张氏打井行。接待他的是张老义,一个五十来岁,一米六左右的精瘦老头。张老汉说给古井村韩家打过井,活能接,价钱得看了地形再谈。约好后天上午来刘庄。

    又来到打铁铺,看了刘铭的图纸,说上半部分的配件可以打,但十几米长的铁管肯定是没办法。也没听说周边哪里有卖那么长的铁管的地方。想了想,还是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刘铭估计张队长应该离开了,就返身回到警察局,门卫还认识这个刚局长送出门的小伙子,让他登了个记,就放他进去了。来到局长办公室,刚要敲门,门就打开了。

    “你个臭小子,装神弄鬼的,快进来。”

    跟随王局长进了屋,反手关上门,刘铭规规矩矩一鞠躬:“二叔,真没想到在这见到您,婶子她们也过来了吗?”

    王局长坐回座位,笑看着他,“就我自己过来了。他们都在天津呢。我来时你婶子还说天暖和点就来全城看你妈。挺好,半年不见,知道规矩了。又长高了。想喝水,自己倒。”

    刘铭先给二叔续上水,再取个茶杯,拿开水烫了烫茶杯,将水向地上一洒,打开茶桶,“哟,成啊,二叔,还是龙井,讲究。”

    王振山看着刘铭洗了遍茶,才再往杯里倒水。“行,你小子比你爹那个大老粗强。还知道龙井,还知道洗茶。我都还是上次让你三叔显摆了一把才知道的。茶也是从他那拿的。”

    看着刘铭端着茶杯坐在办公桌的对面,吸溜着,一点不见外的样子,王振山很高兴,很有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

    “说说吧,刚才为什么装不认识啊?”

    “刚在门外听见您说进来,我就听着像是您。您可是我现在最大的后老腰。底牌不都是最后才让人知道吗?

    上次给您写信说过为什么我们娘俩打算在这安家。我想着一个外乡人,越不起眼才越安全。所以才不想让王校长他们知道和您认识。老话不是说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吗?”

    “行,是真长大了,知道藏拙了,不错。上次收到你的信,我和你三叔、四叔聊了聊。不能说没道理。正好厅里想让我们几个到县局来,我就选了全城。但现在你就开始藏山里,是不是有点早啊?”

    刘铭心中一暖,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谢谢二叔惦记着我。

    我是这么想的,狡兔三窟,刘庄就是最后的藏身地,藏的越早越好,越深越好,准备的越充分要好。但我也打算在保定、天津、北平做生意。让刘庄的刘家小子、保定、天津、北平的刘老板身份独立,不互相关联。原来我是想着到天津、北平时再找叔伯们帮忙。现在二叔您来全城了,我就更有信心了。”

    “还一套一套的,行,是有长进了。做生意?有想法了吗?”

    “有,鸡蛋。我爸手下有个兵是河南的,他前年回家成亲回来说,他们那有人在做鸡蛋出口生意,一年挣了好几万。后来我在天津扫听过,有好多洋行在做这门生意。说是中国的鸡蛋便宜,有多少要多少。我就想今年先是自己养鸡卖蛋,了解下具体情况,今年末,明年初,如果可行,我想拉着几个叔伯也做个加工厂。真打起仗来,拖家带口的,去哪不得需要钱哪。手里有钱心才不慌啊。”

    “养鸡?你有那么多的粮食吗?”

    刘铭不好意思的一笑:“二叔,不瞒您说,我看到过一本农书,里边写过怎么养地龙、养蛆用来喂鸡。不但省粮食,还下蛋多。我来县城前已经开始堆肥养地龙了。蛆得天再热点才开始。”

    王局长下意识的用右手胡拉一下左臂。“你小子真敢想,够瘆人的。真能行?”

    “应该没问题,虽然书找不到了,步骤我还都记得。给鸡增加蛋白质肯定没坏处。多试几遍应该能行。”

    “行啊,想试就试试。还有,对那个赵大明有想法?”

    刘铭目瞪口呆:“您、您怎么看出来的?”

    王振山看着傻小子的样子,开怀大笑。“你对他的事太热情了,还一直盯着人看,这可不像你。”

    刘铭是真的汗颜了。官场人的察言观色真不是体制外人能比的。“二叔太厉害了。是。我还是真的想把他们爷三留下来。如果可能,我想让他们家姑娘守着我妈,爷俩陪我出门做买卖,这世道太乱了。没几个见过血的,我还真有点怕。您看成吗?”

    王振山沉吟了一下,“这样,我帮你打听一下,看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要真是在东北打过鬼子的。那应该可用。不过防人之心一定不要忘了。”

    “那就麻烦二叔了。放心吧,您侄子也不傻,会注意的。再说了,真有事,不是还有你们几个叔叔撑着吗?”

    “怎么样,起步的资金够吗?需要我和你三叔他们支援多少?”

    “先不需要,开始阶段用不了多少钱。需要了我不会和你们客气的。”

    “那现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和税上人打交道。您看有没有办法在不暴露我们关系的情况下,让那些税狗子先不去刘庄,该交多少,我们到时一次交清。”

    “那除非是你选个你能认可的人,我帮他和税务局联系上,由他包税。不过这事不着急,麦收后再说。县里的各项关系我都帮你注意着。你就先安心把鸡养起来。”

    “成,您老在,我就放心了。”

    “臭小子,怎么就老啊?我还想着上战场打鬼子呢!”

    “嘿嘿,对了,二叔,还是别让我婶子来全城了。我忙完这段,我带着我妈去天津看婶子吧。也好让她散散心。”

    “对了,上次在保定见你三叔,听说你和你三婶闹的不太愉快?怎么想的,秀玉那丫头可是叔看着长大的,真挺不错的。”

    刘德顺、王振山、张子明、孟俊结义四兄弟,是在西北军战场上打出来的交情。但现在只有孟俊还在部队一线。

    刘王孟三人前后脚进部队,是真正战场上托付后背的交情。

    张子明父亲是西北军起家元老之一,出了名的纨绔,但人很仗义。中原大战中了埋伏,是刘父带人把他抢出来的。后来就硬挤进来,三人行成了四兄弟。现在是第三军驻保定办事处的主任,少将军衔。

    当初在晋南整军时,两家住隔壁,真正的通家之好。刘铭与张家长女张秀玉差一岁,都喜欢读书看报、忧国忧民。刘铭教秀玉打枪、练拳,秀玉教刘铭西北军历史和内部关系。

    看他们玩的好,老哥俩一次酒后就定下了儿女婚事,但因为张婶不想马虎行事,就只是口头约定,四家吃了顿饭。

    不久就是向察哈尔的夜间行军、长城抗战,张子明也离开了一线部队去了总部,说好的订婚宴就一直没办。

    刘父负伤住院张子明也来过医院多次。后来刘父病故,也是张子明找的车送回刘庄。从始至终兄弟情谊仍在。但张婶和张秀玉在天津一直未露面。

    在保定才再次见到张婶,穿着打扮尽显贵妇风范,言谈举止也早就不再是晋南时的平易近人了。在刘母下意识想拉手亲近时,虽未躲开,但有明显的客气、疏离。没见到张秀玉,说在北平上学,学业太重。从始至终,谁都没再提两家亲事。

    当时刘铭正处于父亲去世的茫然无措,很有穷人站在十字街头,耍十把钢钩,钩不着亲人骨肉的感觉。相应的对待两位长辈就不是很得体。张叔苦笑,张婶离开时就有点拂袖而去的意思了。

    刘铭听到王叔提起这段,很尴尬。少年意气感觉这就是负心、就是背叛。但从一个前中年人的角度看,张家两口已经比大部分人有情有义的多了。

    “二叔,您也知道,我们的婚事也就是我爸他们老哥俩酒后口头的约定。分开这么多年了,人和事都发生了太多变化,再执着于这事,我觉得不好。我和我妈商量好了,古人早就说过齐大非偶,我实际上早就配不上人家了,上次也就是不甘心。过了这么长时间,我也想开了,那就是我的张叔张婶,我的妹子。其它的不想了。”

    “那你和你三叔说过吗?”

    “没有。想过写信说说这事。但感觉不太合适。原想着天暖和了,带着我妈去趟保定、天津,一来是谢谢三位叔叔,二来也把这事说清楚。但也一直担心说的不合适了更不好。正好,咱们爷俩说到这事了,要不,二叔帮我给三叔递个话?”

    王振山点了点刘铭,笑着揺了摇头,“我可不干这费力不讨好的事。还是你自己去说吧。你三叔人不错,但死要面子,活受罪。让他同意,难。你们俩真挺合适的。但要同意,河东狮的威力,啧啧,那个弟妹。得,让他自个头疼去吧。”

    “算了,我都打算窝山沟里了,就不耽误人家了。我尽快去趟保定,和他们说清吧。多的,看后来吧。也许哪天我三婶就突然又看上我了呢?”

    “你小子,成,有这个心气就行。五尺高的汉子,绝不能怂。快中午了,想吃什么,二叔请客。让我看看酒量有点长进了没有。”

    “哎哟,我和王校长他们约好在会宾楼吃饭。我得赶紧走了。还是下回到保定再和二叔喝酒吧。对了,还有个事,可能有点为难二叔。”

    王振山作势要揍他,“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在我这,用不着拐弯抹脚的。”

    刘铭不好意思的一笑:“叔你也知道,我那就是个山沟里。之前是我爸那尊大佛镇着,一直安全。现在真担心哪天有哪位大神过来借粮。再有跑运输也得有护卫。听说现在政府支持村里成立保安队。我想着,叔你能不能帮我申请一个正式手续。最好再要点枪。我出钱买也行。”

    “行啦,这事,我帮你办吧,那就去忙吧。下回到县城来,别忘了来看看二叔。咱们今天不是就认识了?”

    嘿嘿傻笑两声,告别了王局长,刘铭离开了警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