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画如梦，幽影惊魂。

    可视的未来中枭妖不断地翕动翅膀，在仅有十余尺高的根本施展不开。好几次尝试悬停又因为身体过于笨重，左摇右晃基本都稳不住，只能在半空中颤颤巍巍地飞。

    枭妖的翅膀很奇怪，从翅尖到翅身皆是鸟模鸟样，唯独翅根的部分没有覆盖诡异的黑羽，裸在外面的部分看起来仍像是人的肩膀！

    躲进庙里的选择是对的，方觉庆幸的时候在想，灵法让他目视了未来，而未来里的‘他’是否可以控制呢？

    若未来画面里的他也能够行动，肯定能获得更多的信息！

    除此之外灵法里，未来的他就算死亡也并非真的死亡，所以可以行事更加冒险，用无比激进的方式寻求情报。

    枭妖在半空中飞的极为滑稽，兴许是恼羞成怒了，它高亢地张开了鸟喙，无声无息间猛然落下。

    这次突袭的方向依旧是从上至下，从右至左。

    黑白画面中，方觉开始用意念做尝试，目视未来，下达指令！

    精神不断超载，大脑猛然涌出撕裂般的头疼，就像被一柄重锤砸中了太阳穴！

    方觉咬着牙，在内心说：攻击它，无视任何危险去攻击它！

    然后他成功了！

    第一视角随着兵刃向前扑去，惨白的三尺剑毫不犹豫地切向枭妖的脑袋！

    枭妖的爪子已经伸出来了，根本没机会往回收。于是它迅速收拢翅膀，长剑与枭羽相撞再次爆发出猛烈的火花，利爪又接踵而至地抓了上来！

    预言最后的一个画面，是枭妖少了翅膀的协助，身体在半空失衡后狼狈落地的模样。

    灵法结束，方觉看到了，看到了枭妖的弱点！

    规律在什么地方呢？利爪锋利，羽毛也坚韧，唯有脑袋……唯有……像人的地方依旧脆弱！

    从预言中窥视枭妖的动作，方觉不断对比枭妖弱点的位置。他知道自己的机会不多，必须在墨画中瞄准、瞄准、再瞄准！

    枭妖的翅膀翕动，不断带出阵阵气浪，哪怕在现实中也没有什么声音。直到——

    “嘎咕——！”枭妖高亢的声音来了。

    这是预言中枭妖攻击的前兆！

    没有任何犹豫，方觉做出决断几乎不用过脑，靠着本能的反应朝着右边躲了过去。

    第二次比最开始要果断得多，落地时也根本不狼狈。经验让方觉闪躲时要收力，否则落地时会受伤。也正因为有所收力，所以落地时没有完全扑倒，而是在猛然跨步时稳住了身体！

    数道寒芒斜落而下，在磨损的青砖上划出飞溅的火花，枭妖的利爪再次扑空！

    趁它下落时短暂的停顿，方觉敏锐地抓住了机会。

    来不及蓄力了，也不需要蓄力，他径直将剑刺了过去。

    枭妖肯定会用坚硬的羽毛阻挡方觉的刺击，明知道无法破防空耗体力的事情肯定不会做。

    他这次攻击的就是枭妖的翅膀，或者说仍旧像个人样的翅根！

    果然枭妖像是护体一样撑起了翅膀，也同样将翅根处唯一的弱点漏了出来！

    方觉早已准备就绪，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奋力跨出一步，将剑递了过去！

    “刺啦——！”

    翅根被剑挑出诡异的黑血，宛如散落的阴影在半空中喷出弧线，而后洒向大地时落出一条恐怖的长线。

    升腾的白烟霎时间从地面飘起，恶臭的气息像是被揭开的蒸锅一样不断喷涌。

    “疼啊！疼！”

    这次枭妖嚎出来的声音竟完全是人声！

    它在痛苦中不断挣扎，原先如鬼火般的青眸闪出妖冶的猩红。

    失去右臂的协同，枭妖尝试数次都飞不起来，狰狞地不断扑腾羽翼。它朝着方觉亮出利爪。哪怕飞不起来，却仍敌意不断。

    翅膀和利爪是枭妖最得意的装备，此时全都变成了累赘。

    短粗的利爪威力十足，轻易间便可以摧金碎石。可一旦走在地上，就显得十分滑稽。

    宽大的翼展借助妖力可以升腾而起，坚固的羽毛也可以阻拦飞来的箭簇。可无法展翅高飞时，笨拙的翅膀就像是沉重的包袱。给本就力不从心的短腿，施加本不该属于它的压力。

    枭妖后退，不断舞动脑袋试图吓走方觉。它后背抵在砖墙的角落里，从进攻姿态转变为防守。

    方觉再次低头看向天书的扉页，灵法发动也在未来中下达指令：用剑攻击它！

    未来中的替身像是个训练有素的士兵，立即听从了方觉的指令，毫不犹豫地冲向枭妖。

    预知的结果令人遗憾，方觉试了好几次，全都是悲剧。哪怕是未来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同归于尽。

    枭妖两条短腿动作极慢，最多就是仗着一只完好的翅膀扑腾两下。可它全力防守时，无论是翅膀还是双足都被解放了出来。

    等于是方觉用一把剑对抗四把剑，本来身体素质就远远不如枭妖，又怎么可能取得好结果呢？

    攻守易势，方觉似乎也拿这只枭妖没办法。

    方觉的确可以凭借见天书上的灵法窥视未来，可惜他本身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从来没经历过任何军事训练。哪怕知道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他的双手也无法完成预定的目标。

    对付枭妖一轮又一轮的突袭，尚且可以用预知提前做反应，可一旦贴身白刃时就彻底露馅了。

    这就是脑知道了，可惜手做不到。

    无法靠近，难道就这样不补刀，任由枭妖躲在这里吗？

    继续耗下去肯定是枭妖更有优势，他的体能已经快要被榨干了。

    除非……用远射武器！

    对待敌人必须毫不留情！想到这里方觉立马冲出残庙！

    凭着记忆找到掉院子里的踏弩，上劲之后搭上弩矢刚准备射击，枭妖似乎是预知了危险立马扑腾起了双翼。

    它不仅可以躲，还能用翅膀去阻拦。疯狂的扑腾让瞄准变得极为困难，根本无法预测它乱窜的方向。

    不过方觉并不需要做出判断，预测的事情交给灵法就行了！

    低下头看一眼天书的扉页，方觉瞄准了枭妖未来扑腾的位置扣动了扳机！

    “疼咕！疼咕！”

    枭妖吃痛一声，枭鸣和人声从他嘴里嚎出来，竟一时间无法区分开来。

    弩矢成功地贯进了枭妖的肩膀，粘稠的黑血从矢身上溢出来，还在不断蒸腾着白烟。

    没有死，那就继续射击！方觉果断补刀。

    先是上劲，然后观想，再是预知，最后射击！

    连续不断的，只要枭妖还在动，方觉就一刻也不肯停，直到最后一支弩矢插在了枭妖的眼睛上，他才感到全身一软。

    身心俱疲，不断地使用灵法更是让鼻尖荡下腥血，从人中的位置越过嘴唇，再从下巴跌入地面。

    “啪嗒。”

    方觉随着落血同时跪倒，幸亏双臂支撑的及时，否则脑袋必然在地上撞个瓷实。当他意识到一切都结束时，全身都失去了力气。

    流岚浊羽随风落，碎叶闲云逐月来。

    冷铁青衫书颤栗，荒林残庙叙凄颓。

    妖星朱影癫狂笑，义画离人肃穆哀。

    悸怖凌身皆是祸，凝魂仗剑怎寒灾？

    （平水韵、十灰、平起、四联对）

    “呼——！”方觉长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后，每块肌肉都软了下来。

    若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觉认为自己倒头就能睡。

    此时枭妖尸体上的羽毛开始不断分解，在粘稠的血渍中慢慢化作黑灰色的流岚。褪去妖异的气息后，竟逐渐化作了人形。

    “啪……”就像是泡泡被戳破后的声音，浊气在枭妖身前的位置突兀地凝出一枚黑色的圆丹。

    “这是什么东西？”方觉警惕的心提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