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方谦的姥爷又说出了方瑞在后山买地的事，但和曹敏不一样，李永良完全是出于关心才提出的，自从他知道这件事后，左邻右舍都跑遍了，想帮助方瑞把后山的地处理掉，挽回一些损失。

    “爸你就别跟着操心了。”方瑞满脸愁容的看了一眼儿子，他买那块地的真实原因只有方家人知道，自从把那块地买回来后，方瑞一有时间就往后山跑，有时候带着锄头，有时候带着铁锨，他几乎挖遍了后山，别说泼天富贵，就连一块像样的石头都没看见。

    现在可以确认，方谦当时并没有被老祖上身，只是发烧烧迷糊了。

    “你俩是咋想的，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家里人商量商量。”李永良跟方瑞到后山看过了，那片地的下面除了沙子就是石头，种草都不一定能活。

    方瑞也跟着叹气，现在唯一支撑他的只有儿子的成绩，偶尔他也会自我安慰，或许老祖说的泼天富贵并不是指金钱，而是再说方谦，没准那真是一块风水宝地，虽然不能长出金子，但可以保佑后人，如果方谦因此考上名牌大学，以后再找一份高薪的工作，那这也不失为一场泼天富贵。

    每每想到这里，方瑞的心情也舒缓了些，用十几万钱买儿子的未来，这笔买卖不算亏。

    “那你们手里现在还有钱吗？”李永良夹了夹菜：“镇里的房子还买不买了？明年方谦可就上初中了。”

    “我们……”方瑞和妻子相互看了一眼：“我们打算把方谦放到您这。”

    李永良放下筷子，十分意外：“放我这？”

    “对。”李念华说：“我们是这样打算的，等方谦上初中，就给您送过来，过几年手里有钱，我们买了房子，再把方谦接回去。”

    “这怎么行！”李永良说：“一套房子几十万是说有就有的？再说我和你妈大字都不识一个，我们怎么辅导方谦，这不是耽误孩子么。”

    “可现在确实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方瑞说：“只能先让方谦凑合两年。”

    “行了！”李永良打断说：“这些年我和你妈攒了点钱，你们再出去借一借，差不多能凑出一套房。”

    “不行。”还没等方瑞开口，李念华却果断拒绝，她偷偷地踢了踢丈夫：“那是你和我妈留的棺材本，我们不能动。”

    方瑞顺着妻子的目光看去，两个小舅子倒没太大反应，但两位弟媳脸上都快凝出冰渣了，他紧接着说：“是，这钱我们不能要。”

    还好李念华提醒的及时，万一方瑞一口答应，这场家庭内部大战怕是要提前打响了。

    “我和你妈留这个钱也没用。”李永良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位儿媳的不悦，依然为方谦的未来担忧，尤其听说方谦在数学竞赛中获得了第一名，李永良更加觉得这是老天给了他摘掉“农民”身份的机会。

    “爸你别说了。”李念华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今年方谦升初中我们就把他送过来。”

    李永良拗不过方瑞两口子只能暂时作罢，但心里却盘算好了，实在不行就接着把豆制品店开起来，无非是辛苦两年，即便不用李念华同意，他也能靠自己给外孙在镇里买套房子。

    按照往年的惯例，初一的晚上方谦一家要留在姥爷家过夜，几个男人睡一间房，剩下的女人则分别住在李东平和李东和的屋里。

    刚吃过饭，王晓杰就把李东和叫回了屋，门还没关严，王晓杰咬牙切齿的问：“你爸什么意思？”

    “怎么了？”李东和不明白大过年的妻子什么发火。

    “还怎么了，你长没长心，没听见你爸说要把钱给大姐家买房子？”王晓杰扭着脸。

    “听见了。”李东和点了根烟，无所谓的说：“大姐不是没要么。”

    “我嫁到你家这么些年，可从没见过你爸主动给咱们过拿钱。”王晓杰哼哼着说：“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放着两个亲儿子不管，倒先管起姑娘来了。”

    “有话你好好说昂。”李东和有些不悦：“大姐对咱家已经够好的了，逢年过节吃的用的，大姐那次不是成箱成箱的往家搬，还有你身上的衣服大部分都是大姐给买的，你这人咋没良心呢。”

    “几件破衣服值几个钱？看给你美的。”王晓杰说：“他家的钱买地了，现在没钱了反倒和咱们要，还要不要脸。”

    “你小点声。”李东和指着妻子说：“什么咱家钱，那是咱爸和咱妈攒的，他们愿意给谁就给谁，再说就是不给大姐还有大哥呢，怎么也轮不到你身上。”

    “放屁。”王晓杰恶狠狠的说：“大哥家是姑娘，我生的是儿子，是你们老李家唯一血脉，那钱就算不给我，也得给我儿子留着，谁也别想动。”

    “儿子才多大啊，你就开始考虑这事儿？”

    “你不为儿子考虑，我可得为儿子考虑。”王晓杰撇着嘴说：“再怎么亲方谦也是外孙子，他姓方不姓李，不就考了个第一么，看给你爸美的，有亲孙子不疼，到反倒疼外孙子，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我告诉你，大过年的别找干仗，大姐和姐夫可都在外面呢。”李东和说。

    “在外面咋的，就是当着面我也敢说。”王晓杰说：“方瑞不是天天吹他多能挣钱么，咋的，挣那么多钱还惦记咱家这点？”

    “你快给我闭嘴吧。”李东和急忙把门关严：“你说这么多用啥用，爸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大姐不是没要吗。”

    “没要？那是看大家都在不好意思，私下里要不要你知道啊？”王晓杰冷声说：“我可告诉你李东和，这个钱你爸要是敢给，以后他老了爱找谁找谁，我可不管。”

    两口子眼看就要打起来，已经在门口听了半天的方谦敲了敲门，冲着屋内喊：“老舅，我爸找你打麻将。”

    “哎，好咧。”李东和转头冷着脸指了指媳妇：“大过年的你别找事昂。”

    两口子从屋里出来后，不明所以的方瑞还开起了玩笑：“咋了晓杰，姐夫来你不愿意啊，咋还回屋了呢。”

    “没有姐夫。”王晓杰和变脸似的笑盈盈的说：“我就是告诉东和让他少喝点酒。”

    “大过年的喝点没事。”方瑞说：“都自家人难得热闹。”

    “是，听姐夫的。”王晓杰拍拍丈夫的肩膀：“听见没，晚上一定要把姐夫陪好。”

    李东和没有王晓杰那两下子，情绪还没缓过来，只能用强硬的笑容作为回应。

    王晓杰离开后，屋里就只剩下了王瑞一家三口还有李东平兄弟俩，李念华看着弟弟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禁问：“是不是晓杰说啥了。”

    “没有。”李东和打了一张牌：“她能说啥。”

    “回去告诉晓杰，爸今天就是喝多了，老头上了年纪也糊涂，那个钱我和你姐夫不要。”李念华心思细腻，饭桌上时她已经发现了两位弟媳神情不对，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她也知道两个弟媳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平时无论往家里买什么，都是一式两份，就连价格都不会相差太多，之所以如此心细，无非是怕两个弟媳之间因此生出嫌隙。

    只要这个家和睦，李念华倒也不在乎吃点亏受点委屈。

    “姐你想多了。”李东和还在嘴硬：“真没事。”

    李念华点点头，又看向自己的大弟弟：“你回去也和于玲说清楚，两口子别因为这个事打架。”

    “我没事，于玲啥人你还不清楚么。”李东平满不在乎的说：“她不是那样的人。”

    “别看于玲平时沉默寡言的，但心思比谁都重。”李念华若有所思的看着桌上的麻将牌：“一家人别因为钱的事儿吵架，说出去也丢人，七万。”

    “胡咯。”方瑞推开面前的麻将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