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许久，夏沐缓缓转头看向一旁，只见林薇也正同样扭头看着自己。

    那金属巨门另一侧不知有何等恐怖，能够把老道士瞬间化成灰烬，连一丝反抗都无法做到。

    此时松手，必死无疑。

    但如果翻过巨门顶部，老道士的死状犹在眼前。

    紧扣大门的手指酸软无比，即将失手。

    夏沐一咬牙，迅速决断：

    “上！”

    左右为难，不如一搏！

    他撑住一口气，使出最后一股劲，将一只手手肘攀靠到巨门顶部。

    无事发生。

    夏沐已经无法单靠上肢力量攀爬上去了，他侧过身体，将一条腿也抬了上去，然后侧身一滚，仰面躺倒在了巨门之上，大口喘着粗气。

    自己还活着！

    狂喜中抬起双手，看到自己并没有跟老道士一样变成飞灰，夏沐来不及考虑其中缘由，几步爬到大门边缘，伸手拽住还在勉力支撑的林薇。

    两人拼尽全力，终于都爬上了大门边缘。

    极度虚弱之下并没有人开口说话，也没有精力查看四周环境，两人只觉得四肢都酸软无力，只能躺在门顶上大口喘气。

    不知过了多久，夏沐在一阵微风下惊醒，身体酸痛比之前更加剧烈，而且长时间没有饮食，整个人都疲软乏力，但经过睡眠之后，他的精神已经恢复少许。

    看向一旁的林薇，只见她胸膛起伏，还在沉睡。

    夏沐没有等待，也没有独自探索，他轻轻摇晃林薇肩膀，将对方唤醒。

    这是在未知危险环境下的正确团队协作举动，来自于夏洛记忆中的专业知识。

    林薇醒来后经过一丝迷茫，很快就恢复了状态。

    “你刚刚为什么能驱散这里的黑暗？”

    夏沐提出了心里最迫切的问题。

    林薇是一个普通修士，只能使用一些承载有特殊力量的道具，而要达到刚刚那种效果，即使是上位的超凡者也不是轻易能办到的。

    林薇摇了摇头：

    “黄符借用的是神霄道法，并不具有光暗领域的权能，除非这里原本就充满光照，道法才能使那种场景重现。

    “但是，以黄符的威能，根本无法作用如此之大的范围，除非……”

    “除非什么？”夏沐追问道。

    “除非有强大存在出手相助……”林薇满脸凝重。

    联想到刚刚无声无息间将老道士消灭的恐怖力量，两人沉默了下来。

    “不管怎样，到这一步了，无路回头，只能往前。”

    夏沐艰难的站起身，转头看向周围。

    这金属巨门庞大无比，此时他们正站在大门顶部，感觉就像站在至少十个车道的高架桥上一样，放眼望去，光宽度就有二三十米，长度更是至少数百米，在黑暗中看不到尽头。

    两人往大门的另一边走去，迫切想知道门内的场景。

    来到另一侧边缘，目光所及的依旧是一片黑暗。

    自从进入夏沐身体之后，夏沐的视力就已经回到正常人水准，再也无法看透黑暗。

    “刚刚的那种道法，你还能再施展一次吗？”

    夏沐转头问道，夏沐作为特情部门的C级人员，权限很低，几乎没有超凡物品可以使用，非特殊情况下连申请的权利都没有。

    而林薇作为神霄道修士，别的不好说，符篆是管够的，黄符上的文字可以沟通道之本源，借用神霄道尊的力量。

    林薇在夏沐问话时就已经伸手抽出一张符篆，手腕一抖将之甩出。

    跟之前一样，黄符在黑暗中只闪起一团微小的光亮就消散了，沉寂两三秒后，仿佛网络延迟一般，无穷光芒再次亮起。

    在耀眼光亮之中，一座寂静的城市出现在金属大门的另一侧。

    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早已熄灭的金属路灯排列有序，两旁的房屋结构高耸削瘦，外墙雕刻着繁复的装饰花纹，充满着神秘哀婉的气息，屋顶则是尖塔高耸。

    在靠近城市中央位置，还有一座造型远超其他房屋的超大建筑，其上彩色绘制的玻璃窗在光照下熠熠生辉，外露用于支撑主体的飞扶壁夸张有力。

    一条河道蜿蜒穿过整座城市，但里面的河水早已枯竭。

    这……

    夏沐很想吐槽这里的画风问题。

    不管怎么说，仙界和眼前城市的哥特式建筑还是不太搭的。

    但根据夏沐的记忆，他知道老道士本就是生命领域的超凡者，这个领域的主神是大地之母，与修仙求道毫无关系。

    外国超凡者信外国神灵，飞升后的仙界是外国风格。

    很合理。

    注意力回到眼前，在城市最中央的广场，夏沐看到那一片巨大空地之上，一座如山岳般庞大的恢弘神座矗立其间。

    即使在刺目光芒照射之下，那仿佛有着无穷伟力堪称奇观的恢弘神座依旧被阴影所笼罩，只在隐约间从中透露出一丝神秘恐怖的气息，仿佛其中包含了世间最本源的暗影法则一般。

    只看了一眼那有着山岳一般压迫力的神座，夏沐两人就如遭雷击，思维立刻僵直。

    在那神座中，似乎有某种超越人类认知之上的存在，肉眼望向那个存在所看到的，是无数象征和概念的符号，双耳从那个存在中听到的，是层层叠叠无法分辨的呢喃和低语。

    然后无数的信息从神座之上爆发，毫无道理的强行刺激身体所有感受器官！

    嗅觉、味觉、触觉、听觉、视觉……

    酸甜苦辣，疼痛麻痒，欢愉与剧痛，舒爽和酸麻……

    这就是凡人对高位存在的理解方式，那些超凡之上的存在最简单的言行，所传递出的信息量也需要竭尽凡人所能才能够感知、解读。

    这是一个被动的过程，与其说是接触，更不如称为“污染”，而凡人接受这种被动解读的后果，往往是致命的。

    光亮一闪而逝，神座重回黑暗，但夏沐两人却依然无法摆脱困境，在那无尽信号刺激之下，他们的身体不停在无数截然不同的指令中做出反应，就像两团抖动的马赛克一样，即将崩溃。

    突然，一道无法言喻的气息从神座上苏醒，但又很快收敛。

    气息扫过两个凡人的身体，截断了他们与神座的联系。

    金属巨门之上两团马赛克的形象稳定下来，渐渐恢复成了之前两个人类的样貌。

    夏沐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台正在播放雪花点的电视，没有自我意识，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处于永恒的混乱之中，然后，一只按下遥控器的手将他调回了正常的频道。

    即使意识已经回归，他依然陷入了短暂的迷茫，然后才从夏沐的记忆中得知，自己刚刚似乎应该是经历了一次污染。

    一个凡人，接触了远超自己所能理解的存在，这样的污染本应使夏沐陷入疯狂或者崩溃，但他现在还活着，并且身体状态还恢复到了巅峰，之前的饥饿与疲惫都消失不见。

    依旧拥有自主思考的意志，且身体状态完全正常，这在夏沐的记忆认知中是从未听说过的情况，可以称之为奇迹……

    或者某种眷顾？

    一旁的林薇面色极差，满脸都是滚落的汗水，她一只手已经将匕首拔出，这不是用来对抗未知的敌人，而是用来了结自己。

    作为神霄道的修士，她所接受的教育或许比夏沐更加全面，知道当遭遇未知污染的时候，第一时间自杀或许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痛苦。

    “别别别，冷静点，没事了……”

    夏沐吓了一跳，他忙伸出手劝阻对方，并准备趁其不备将匕首夺下。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知道对方是已经摆脱了精神污染，还是依旧处于狂乱之中，认知产生了偏差。

    就在这时，刚刚那种无尽的光芒又一次闪烁。

    怎么回事？

    本来已经放低右手的林薇又一次将匕首抵住自己脖颈，就连夏沐也抽出了自己的匕首，这是来自于夏沐的肌肉记忆。

    黑暗中，光芒又一次闪烁。

    早已过了神霄道符生效时间，但那刺目的光芒却似乎不甘消散，正尝试着重回这片空间。

    光芒闪烁间隔一次比一次短，停留时间一次比一次长，就像一盏接触不良的日光灯一样跳动着。

    终于，在一次极速闪烁过后，那无穷亮光终于夺回权柄，彻底将黑暗驱散。

    “啊，全局照明系统终于修好了！”

    一个洪亮且透露着高兴的声音从神座之上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