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跪在地上，贾诚在怒骂。

    “蠢货！”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们得瑟，朝廷已经发现贡品话梅的问题。”

    李晨还是面无表情，狠狠地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说清楚怎么回事？否则我饶不了你。”贾诚坐下死死地盯着李晨。

    “樊楼聚会后，第二日送走吴鑫，下午在此会见所有黑棋商户，当即交代退出方案。三家行商带走全部贵重货物，粮商布行挂出转让，酒楼监听站全部撤离，安排李凡销毁全部贡品货物。”

    李晨突然情绪失控：“哪知几个该死的脚夫拿了几包吃食回去下酒。”

    贾诚此刻觉得那牛鼻子真是乌鸦嘴。

    “你说，有什么主意？”

    李晨回答道：“知情人员该消失都消失，如若还出现问题，与贾哥无关，我自裁谢罪。”

    “死有什么用，这次可能是你我一起死的结果，所有黑棋会全部消失。”贾诚只剩下悲哀。

    李晨终于服软：“那我们现在全部都撤？”

    “现在撤不了，对峙时刻，不动就会少犯错。”

    “不做任何应对吗？”李晨还想主动搏一搏。

    “不做！现在黑棋还在京城除了这栋楼里的，还有多少人？”

    “加上你我共计二十五人。”

    “熊兵主动联系不回应，如果直接来此处，立刻击杀。”

    ……

    三天前，还是延和殿，赵顼铁青着脸在听汇报。

    石得一先向众人介绍话梅案的起因，并告知可与富绍庭刺杀并案处理，然后便是详细介绍。

    “开封府总捕头熊兵，本地东明人，年龄四十，住青晖桥附近。原本一妻两儿无女，两年前夫妻和离，其妻携子不知所踪。其居住场所为租赁，与母亲俩人居住，所得俸禄大部分给予福田院或援助贫困下属，平时省吃俭用，日子清贫。”

    “调查过程中，唯一可疑的是其反跟踪相当熟练，不知道是习惯还是异常表现。”

    “但其邻居夫妻二人不正常，二人与熊兵接触时，男的像下属与上官关系；女的与熊兵更像夫妻关系；这条信息只是远处观察判断，未得到确认。”

    “富绍庭认识书商是经过叫吴鑫的人介绍，此人现在也下落不明。”

    “皇城司现在关押的书商伙计透露，吴鑫是主动找上门介绍富绍庭印书的，小报是由吴鑫提供，借富绍庭身份要求印刷的。”

    “前几日抓捕时死去的脚夫叫王峰，独居，籍贯不明，经居住周边调查，了解到与王峰同行的叫张小乙，张小乙也不知踪迹。”

    “天文院算科杨奇，其提供的话梅由其远房亲戚名叫杨富的提供，现在不知踪迹。”

    “以上信息全部是单独的，没有任何联系，就在无计可施时，皇城司副使偶然拿着一份人员名单去讯问书商伙计。”

    “这份名单夹杂了很多假名，副使制作时无意将杨富的姓名夹杂其中。”

    “奇怪的是，书商伙计表示听到过王峰和杨富的名字，只是没有见过本人。”

    “皇城司立马讯问杨奇及其父母，三人确定听到过王峰和张小乙的名字，同时提供了一名叫李晨的人，是杨富的雇主，其余信息皆不知晓。”

    “那么综合以上所有信息，可以肯定两个案子的背后都有王峰和杨富的身影，至于熊兵暂时没有证据，李晨更是没有任何信息，仅仅知道名字。”

    “但可以大胆假设李晨与吴鑫相识，王峰、杨富、张小乙都是其团伙。”

    “所以老奴认为可以并案调查了。”石得一汇报完毕，静候各位大佬发言。

    赵顼听完表情严肃地向其余三人说道：“信息少，缺少证据，但关系牵连起来，你们先谈谈想法吧。”

    富弼完全没想过印本诗文会引发如此大的事情，震惊表情挂在脸上如雕刻般。

    王安石不等韩维表态，率先说道：“陛下，根据石司使介绍，臣认为这是一起涉及贡品贪腐、谋杀、叛国于一体的团伙性犯罪。”

    韩维被吓傻，那可是涉及商户、夏国间谍、朝廷官差，甚至还有不敢想象的人物，自己这个开封府尹算是干到头了。

    富弼脸色变成恐惧，弱弱地问道：“石司使，可否还有其它可能。”

    石得一小心回答：“有，这些都是供词，存在误导可能。需要解释的是，涉及的所有案件，皇城司反应敏捷，但总是落后一步。没有强大的背景支持，不可能达到此地步，所以我赞同王丞相的说法。”

    “我也赞同王丞相的判断。”赵顼将手肘撑在案桌上，身体前倾，然后说道。

    “谈谈如何破局吧？”

    “死的死、逃的逃、抓来的也没有了价值，现在突破点在李晨身上，但只知道姓名，其它一概不知，没有机会。”韩维像是在自言自语。

    “商户、贡品商户，京城提供话梅等零嘴的商户只有十二家，可逐一讯问，是否能查到名单中的人员。”韩维发现了新大陆。

    “还有熊兵，没有证据，又是朝廷官差，不好处理。”

    ……

    等韩维啰嗦完毕，王安石建议就从商户入手打开局面；

    富弼恢复神智，建议引诱熊兵犯错；

    赵顼身体往后仰靠在椅背上，咬着嘴唇眯着眼睛沉思，双手合十两个大拇指不停旋转。

    见皇帝不说话，石得一只能组织其余三人商量出一个法子。

    放出消息，刺杀案已经结案，就是普通纠纷；

    王丞相安排采买司按朝廷制度正常调研话梅商户，期间探寻李晨其人；

    皇城司表面撤离富相府邸，改为暗中保护富绍庭；

    韩府尹改变对熊兵的态度，不对其说任何案件相关信息，如若其主动问起案件，诱导其产生恐慌情绪；

    城司一年内有任务或露过面的暗探，全部散往外城去，启用潜藏的所有暗探；

    发现可疑之处，立刻抓捕，现场讯问。

    讨论完毕，众人齐等赵顼的意见。

    赵顼突然打开双眼说道。

    “你们的策略我都同意，我补充几点。”

    “采买司查探要大张旗鼓，皇城司暗中跟随。”

    “熊兵要严格监视。”

    “但我不同意随意抓捕，这样做还是只能抓到小喽啰，容易被对手做切割，甚至被对手牵着走。”

    “我们不清楚对手，对手也不清楚我们的动向。”

    “就像威胁他人，说得多反而威力下降，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没有充分信息的分析下，人往坏处想只会越想越坏。”

    “如果我们出招太多，反而给对手摸清我们的路数。”

    “所以我们要隐忍，让对手自乱阵脚，将背后人物引出水面。”

    “建立新的传递渠道，注意保密，静等对手犯错。”

    ……

    未时三刻，玉清宫监院张道人又在后堂与一中年男人对话。

    “他们应该是并案了。”中年男人轻轻说道，语气中明显带着无奈。

    “石得一没有这样的水平，就像做戏引出王峰那般，明显不是其手法。”

    “不管是谁的手法，败局已定。”

    “为何早早就下结论？”

    “不能抱有侥幸心理，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皇城司潜伏不出，必定是想钓大鱼。”

    “如何收尾？”

    “不再缠斗了，把小鱼小虾全部主动交出去，让他们结案。”

    “吴鑫呢？”

    “你帮我写封信，将大名府的张清介绍给他。”

    “老道我呢？你怎么处理？”

    “你随意吧，能走就走，我不担心你。”

    “我走之后，你怎么办，就不能放弃吗？”

    “赵匡胤有言：有天命者，任自为之，不禁也。祖上当年那一箭没射中他，我再试最后一次，不成就远遁他乡，从此隐姓埋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