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俞龙珂的领地便是渭水的真正源头，翻过最后一座山就是康乐城和南山之地，高遵裕率军在此止步，只是派出斥候四处骚扰，散布信息。

    军帐中，高遵裕坐于首座，周围是老将张守约、向宝和俞龙珂。

    “屯兵于此地，我们的战略目的也就达到了，可惜不能像王安抚那样攻城掠地。”高遵裕的表情让人明白什么叫嫉妒。

    “高安抚何须忧虑，迫使木征回军，我们这里才是首功。”张守约劝解道。

    “可惜朝堂不会同意的，不然我们挥师西进，端了木征的老巢，毕其功于一役。”高遵裕还是恋恋不舍。

    向宝俞龙珂是假装听不到这些话的，张守约毕竟年龄在那里，劝谏的责任非他莫属。

    “安抚无虑，熙河开边，舍安抚其谁？”

    “你们也不要认为我冲动急于立功，朝堂定策在那里，我也就是发发牢骚而已。”

    还有个外人在这里，你就不注意一下吗？既然提到就得大部分托出，否则让人家心里不安。张守约心中吐槽，嘴上说道：“朝堂定策请安抚跟我们讲解讲解吧。”

    高遵裕也意识到自己的大意，于是爽快地答应。

    如果不是木征，今年的目标也就是往西截至渭源，往南截至岷、洮、宕、迭四州。

    虽然加快夺地的步骤，但安抚与治理的工作不能快速实现。

    还有就是如果拿下木征，西北的瞎征和董毡有何态度就不清晰了。

    步子迈得大容易扯着蛋。

    “俞龙珂首领，这次你们损失最大，在接下来的治理中会大力支持你的。”高遵裕说完还不忘给俞龙珂一个承诺。

    “小的先谢过高安抚，我现在最着急的想知道王安抚那边情况怎样？如果不尽快击败木征，就会耽误部落的农耕。”俞龙珂紧张的不是农耕，急于了解王韶的情况是因为更信任他。

    “这就是本次军议的主要内容，张指挥，你来跟俩位说说吧。”高遵裕发牢骚差点忘了正事。

    王韶拿下岷州，休整三日，留下苗授少量兵马后，立刻发往洮州。

    李宪带领的千人队也已经穿插至洮州。

    刚刚得报，木征离开洮州往康乐城回兵。

    王韶面对郭厮敦的三千蕃兵问题应该不大。

    ……

    露骨山西麓，海拔两千多米，暖和的春风还不曾到达此处。

    钟老五带着亲卫都轻装疾驰至此，为的就是在此拦住郭厮敦和钦令征的家人。

    岷州城破当天，稍作休整，钟老五便带队轻装骑马秘密潜往洮州。

    经蕃人暗探汇报，郭斯敦已无战意，准备撤离，早在三日前，也就是木征撤回的时候，派遣两百亲兵护送自己及钦令征的家人逃往河州。

    钟老五当机立断，画出线路，留下口信，告知后续队伍支援方案，然后一路狂追。

    这不，绕道山谷，终于在此候着这将近三百人的队伍。

    “还真别说，陛下所赠宝刀，使起来真顺手。”居然是不爱说话的王老四，一手持刀，一手轻拭刀锋。

    唐刀式样，百炼钢打造，长四尺，刀背厚重且粗糙，前端半尺处两面开刃，可砍可刺，重心落于前端黄金分割点，当然顺手。

    “也就是你喜欢，丑的要命。”眼看复仇在即，老八嘴巴又开始犯贱。

    “你不懂，每次我都是以刀背迎敌，沉重的刀身可以瞬间压垮对方兵刃，然后腰部发力，反手一撩，就能切开喉咙。”王老四还单手表演了一下。

    “四叔你力大无穷当然好使，我用几下手腕都酸了。”

    “四叔，跑这么远来到这里干嘛？不如攻进洮州城功劳来得大。”旁边一新兵见气氛融洽，突然插上一句。

    “说了杀他全家的就要杀光，我们要讲诚信。”老八恶狠狠地说。

    “都给我……”钟老五话没有说完。

    众人听到这句熟悉的话，顿时沉默下来，望着远方缓缓而来的队伍，满山杀意弥漫。

    “老六，你带二十人潜藏在此，我们先与亲兵纠缠，你自己看机会，不许走漏一人。”钟老五说完，大手一挥，带着其余人悄悄溜下山坡。

    “杀！”“杀！”“杀！”喊声四起，郭斯敦亲兵队刚回过神，只见钟老五率领众人从山坳口举刀袭杀而来。

    老四一人奔袭在前，重刀大开大合，只见兵刃、残肢两边飞起，喊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老二老三紧跟两旁作保护，顺便补刀，老五老八各带一部两边包抄过去。

    瞧着八十余人的队伍有条不紊地向着两百人的亲兵队包围过去，老六转过头死死盯着那吓得瑟瑟发抖的两家人。

    “杀！”老六带领人从山坡上直接奔杀过去。

    ……

    剩余百余亲兵四散溃逃，钟老五带着人搜寻伤员，其余人安静地看着老六老八朝那两家人补刀。

    “不好，马蹄声，赶紧撤！”老二突然大声呼喊。

    “至少两千骑！”

    钟老五吩咐：“我来断后，其余人甩掉马匹进入山地。”

    王老四抬起一脚踢飞老五：“去你的，没有你谁走得出去？”

    “你们赶紧滚，我去后方隘口吸引他们，那里跑不了马。”

    钟老五顾不了那么多，扶起轻伤员就往山跑。

    “告诉官家，此刀已斩杀两百余人，试问后继可有人能破此纪录？”

    王老四喊完话，抹去脸上血水，看看进入山林的队友，露出一丝自我安慰的笑容，立马调转方向拖着刀走向隘口。

    ……

    “你怎么跟上来了？”老四回过头笑着问道。

    “给你做个伴！看这个！”曹老三举着一个掌心雷，还闻了一下。

    “哪来的？”

    “从王新那里偷来的，一直藏在裤裆里，把皮都擦破了。“

    “哈哈哈！”

    ……

    “轰！”

    爆炸声回响在山谷，曹老八红着眼依依不舍回头望去……

    ……

    “梁乙埋退军啦？”

    “是的，梁乙埋亲率大军攻克我顺安、绥平、黑水等寨，然后慢悠悠围攻绥德城，种安抚采取固守策略，梁乙埋没占到便宜就退军了。”王中正回复道。

    “早就知道装腔作势，现在可有消息退兵至什么地方？”郭逵继续追问。

    “机宜司夏国密探已经断绝消息，据推断应该回到西平府了。回去途中围绕绥德城筑了八个小型堡垒。”

    郭逵不屑地说道：“虚张声势，这是为了安全撤兵，叫种谔派个将领端了他们。”

    “梁乙埋这样空耗粮饷目的何在？请郭安抚指教。”

    “王司使，指教不敢，这是官家与我们早就商议的定策，他们梁家舍不得损失自身兵力，但又不得不摆出姿态。算了，本来就不准备吃下他们。“郭逵对王中正很是客气，因为王中正不可能不知道这些计划，说出来不过是试探自己而已。

    “郭安抚高见！”

    郭逵微微一笑算作回应。

    “王司使，目前鄜延路环庆路与夏国呈犬牙交错局面，司使能否替我前往环庆路照看一二，说实话，我对李安抚做事不是很放心。”

    王中正躬身应答：“安抚使但有差遣，岂敢不从。”

    ……

    北洛水源头附近，雨后的早晨，升腾而起的云雾缭绕，远处景色时隐时现。

    梁乙埋与梁格嵬两人在悄悄商谈着什么。

    “我带领大部队回去了，你带着三千骑兵悄悄贴近环庆路，太后指派的两万部族兵和八万民夫即将到达闹讹堡，他们的任务就是重新将闹讹堡建立起来。”

    “那我过去能跟宋人作战吗？”梁格嵬满脑子就是战争。

    “不能，你过去只是监视，监视那两万部族兵，别让他们闹出什么问题。”梁乙埋忍气吞声。

    “那能出什么问题，宋国又不敢打过来。”

    “我跟你圈定个位置，前面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能前进一步，哪怕是十万人都投宋去了，你也不准跨越这个指定范围，往后退无所谓，碰到危险你回兴庆府都行。”梁乙埋实在不想搭理他，但现在又没有信得过的人。

    “如果宋军跑到我这边来了，那能作战吗？”

    “这怎么可能，前面就是十万头猪也够送人杀上好几个月吧。”

    “行吧，反正回去兴庆府天天挨太后骂。”

    梁乙埋手都抬起来又轻轻放下，心里想，回去找个人赶紧把这蠢货换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