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应天城中

    十八书屋

    沈尤看着牌匾上的四个大字，笔走龙蛇，入木三分，相比也是名家之作。只是这名字，有些略微浅薄。平时老过来，

    沈尤其实对这家书屋早有耳闻，之前他还在督察院的时候，就时常到这里来买些小说话本，一来二去，与老板也熟了起来。

    但他选择这家书屋并非完全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坊间流传的一个故事....

    相传这家店曾经有多位高官指定府里的下人来这里买书，但这家店的老板却连个秀才都不是。

    一个秀才都不是的老板却能给达官贵人选书，是个人都知道这里面的水非常的深。

    沈尤轻推竹门，慢步走了进去。瞬间，一股子油墨气息扑面而来，直冲天灵盖。

    掌柜的抬头看了一眼，立马从桌前跑出来，弓着身子谄媚道：

    “呀呀呀，我说今天喜鹊怎么叫个不停，原来是沈大人到了，您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我这可想您想得紧啊。“”

    “柳掌柜不必见外，今日相见，我可是有事相求啊。”

    “能为大人分忧是小人的荣幸。您一句话，小人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花花架子人人抬，沈尤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好说好说，赶紧去把新的话本给拿过来。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的玩意，笨死算了。”

    沈尤连忙制止柳掌柜，

    “我今天不买书，我有一本书想要交给柳掌柜印刷售卖。”

    “印刷？”柳掌柜上下打量了一下沈尤，愣了愣神。

    “沈御史，丑话先说在前头，你也知道我这书屋非精品不收，您这大作要是印不出来的话，可别伤了咱俩之间的感情。”

    “无妨，”沈尤从自己的书箱里拿出一叠厚厚的纸，递了过去。

    “就是因为相信你柳掌柜的眼力，这才过来讨教，要是不行的话，您给说个一二三，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那我就先拜读拜读您的大作。”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柳掌柜也不好拒绝，拿起前几页纸，细细地读了起来。

    开头乃是一句定场诗：

    “枝在墙东花在西，自从落地任风吹。”

    “枝无花时还再发，花若离枝难上枝。”

    柳掌柜瞬间被吸引住了，眼睛略微往上一瞧，却发现沈尤仍然站着，连忙说道：

    “沈御史赶紧入座，”

    随后又转眼对着小二吩咐道：

    “贵客临门，还不上茶，毛毛躁躁的。”

    门后走出一人，将沈尤迎到客桌旁，恭敬地擦了擦桌子，随后将茶递了上来

    “客官您慢用。”

    沈尤微微颔首，端起茶叶细细品尝了一番。

    柳掌柜看了几页之后，非常郑重地放下纸页，朝着沈尤行了一礼。

    “柳掌柜这是何故？快快请起。”

    沈尤有些受宠若惊，却来不及阻止掌柜。柳掌柜行礼后还来不及整理衣衫，连忙说道：

    “小人平日里虚妄，有眼不识泰山。竟看不出先生有如此大才，实在是该打。”

    “无妨无妨，那柳掌柜的法眼可还看得上这拙作？”

    “不敢不敢，您这大作足以让小店蓬荜生辉。只是.....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还请柳掌柜点明。”

    “您可是御史，写这样的作品，合适吗？”

    沈尤笑了笑，说道：

    “御史的职责本来就是弹劾不平事。这有何不可呢？”

    “大人心怀天下，坚守本心，小人佩服。”

    “那依照您看，这话本.....”

    “您这大作非精品不可称也，小店能够售卖真是十分荣幸，三七分成您看怎么样？”

    沈尤皱了皱眉头，他觉得有些少了，毕竟自己现在还得靠这话本来养活自己呢。

    “柳掌柜好不痛快，您要是不愿意收这书，在下去别家便是，何苦用这三七来劝退呢？”

    沈尤装作不堪受辱，立马就要走。柳掌柜赶紧拉住他，

    “小人爱书心切，也不忍这铜臭之气沾染了书香，您看就六四开如何，少的那一份也不是看不起您，只是您这内容实在是有些敏感，多一份来保平安的。”

    沈尤笑了笑，看到柳掌柜退了一步，他已经有些心动了，但还是准备再试试看：

    “柳掌柜说笑了，您这书屋看着一般，但您可不是普通人啊。以您的身份，考取功名都不在话下，可如今却只当上一个书屋掌柜。您还会担心那些吗？”

    柳掌柜坐在椅子上，低下头沉思着，沈尤也没有多说话，只是细细地品茶。不一会儿的功夫，柳掌柜拍了拍桌子，说道：

    “成！小人今日就舍命陪君子，咱们五五分成，有难同当。”

    沈尤自然没有异议：“客随主便，就按您的来。”

    “好！劳您稍等一会儿，我去拟契约。”

    不多时，柳掌柜拿出两页纸走了出来，柳掌柜爽快地签订下去，轮到沈尤的时候，他稍微犹豫了一下。

    柳掌柜问道：“这契约有啥问题吗？您尽管说。”

    沈尤摇了摇头，说道：

    “您刚刚说得对，这内容确实是有些敏感，不仅为了保护您也为了保护我，我能不能不写本名，就写个笔名。”

    “没问题！您能为我着想，小人还能说些什么呢？”

    沈尤想了想，在上面写了几个大字：“世情人”

    “世情人.....不知道这里面可有什么含义？”

    沈尤解释道说：“之前做御史的时候自诩清高，现在也当有些人情世故了，之后就叫我世情先生吧。”

    “行！”

    沈尤走出书屋，随便逛了逛，思索道：

    现在算是有话本了，但酒香也怕巷子深，得想个法子打出名声。

    眼前出现一个酒馆，里面传来说书的声音。听到这里，沈尤眼睛亮了一下，直接走了进去。

    小二看他身穿青罗，袖广而不杀。革带青鞓，饰以黑角，垂挞尾于后。知道这是位贵人，连忙迎了上去。

    “这位贵人，不知您是喝酒还是住店。”

    “喝酒”

    沈尤从袖子里排出九文大钱，说道：

    “温一壶酒，要一碟茴香豆。”

    “您坐一会儿，我这就去把酒给您烫上。”

    “等会儿，你们这儿今天说得是个啥？”

    “今天说的是《古镜记》。”

    沈尤从袖子拿出一块碎银子和那叠纸页，指着纸页，对着小二说道：

    “今天高兴，我想让大家伙换个书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