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医院走回住处，不工作的时候人空荡荡的。

    欧阳玉打来国际长途，我很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了，为了掩饰我的疲惫，我清了清嗓子才接起来：

    “师傅，我，我...挺好的。”

    欧阳玉：“什么都别说，我都知道了。心意，不管怎么样，让自己不要垮掉是前提，否则一切没有希望的。我正在办签证马上过来看看你，等着我。”

    我：“嗯，师傅，我知道的，我还要等郑忆卿醒过来，然后回国结婚的。”

    挂断了欧阳玉的电话，想起原本要结婚的二人现在如此的境况，不免暗自落泪起来。

    此刻，电话又响起，我知道那是医院的号码，马上抓来说话：

    “请问是郑忆卿有什么情况吗？”

    电话那端很是兴奋地告诉我：

    “心意小姐，郑先生醒了，你赶快过来！”

    我是冲出门去的，鞋都忘记了换地跑去了医院，来到那扇熟悉的玻璃窗前。医生正在给郑忆卿检查着，我还不能进去。但是我真的看到郑忆卿睁开了眼睛，一直在四下打量着环境，眼神略过玻璃窗的时候，他竟然没做停留。

    难道他没有看见我吗？这么近的距离？怎么回事？

    此刻，我有十万个为什么。

    乔治医生出来，拦着正要冲进去的我：

    “你得有个心里准备，郑先生由于头部受到重创，部分的记忆可能缺失，刚才我给他检查过，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为什么来到旧金山。这种失忆可能是暂时的，但是也可能是永久的。”

    我不知道怎么回复医生的提醒，只能点点头，问：

    “那我现在能进去看看他吗？”

    医生也点点头，我小心翼翼地走到郑忆卿的身边，他只是怔怔地看着我，仿佛从不曾相识过。我轻轻地拉他的手，他躲开了，我的手停在那里不知道该去那。

    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夜夜计划着待他醒来时的千言万语，不知道该从那一句开始讲起，只能磕磕巴巴地问了一句：

    “忆卿，你看看我，你记得我吗？”

    郑忆卿很认真地看着我，眼神和从前一样干净，这是我最喜欢他的一点。但他说出了我此生最不能接受的一句话：

    “我不认识你，你是谁？”

    这世间还有什么比“纵使相逢应不识”更扎心的事情吗？有，就是还不曾“尘满面，鬓如霜”的时候，我就不认识你了；有，就是几个月前二人还在教堂神父的见证下许定终身的时候；有，就是我穿越千山万水，千日万日盼着你醒来的时候。那人已来，可是他不认识你了。

    我回复过很多“你是谁谁谁”的问题，体面又端庄。可是当郑忆卿此时今日，当面又问了一次这个问题，我竟无言以对。两个人间的气氛在这间病房里凝固了，比陌生人陌生，比病房里的空气冷冽。

    我知道此时不是情感用事的时候，毕竟他生病了，此刻他更需要我。尽快调整好情绪，我用哄孩子的口吻告诉郑忆卿：

    “我是心意呀，你的未婚妻，你记得吗？”

    郑忆卿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很生气地斥责我：

    “女士，请注意你的言语，我已经结婚了的，我有妻子的。”

    我瞬间石化在原地。原来我只是忘记了我？！

    这时，张景也感到了，他一进来郑忆卿就喊他：

    “张景，请这位女士出去，他怎么胡言乱语的。”

    张景一脸疑惑地看着郑忆卿，试图解释，但是看他态度坚决，便过来小声跟我说：

    “嫂子，要不你先外面休息一下，我跟郑总解释一下。”

    我看了看郑忆卿，他转过脸去不看我，我只好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