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那家伙起个名字吧
我的脸立刻就红了,迟来的羞耻感变成一大群的蚂蚁在我身上爬,瘙痒难耐。
“那......那我们各退一步吧,你下次说话讲快点,我把情感放到最后,行吧?”
“可......可以。”他把脸扭向别处以掩饰尴尬。
“咳咳!还有别的事吗?”我以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
“没有了。”他靠到栏杆边上,望向河对岸的灯火,“确实很有感觉,那些灯光。”
“是吧是吧。那里是青州专门划出的农耕区,不准在那里开设任何与农业生产无关的产业,所以还是挺安静的。我们家以前就住那边,后来就搬到这边来了。”我也跟着来到他身边,“那没事的的话,我就走了。”我试探地问道。
“等一下!”他突然抓住我的手。
我吓了一跳,心想他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吧?我不走不就好了嘛。
“有事,我......我还有个事。”他支支吾吾地道,很明显在编理由让我留下来陪他。
我捏了捏他的手,微微有些小期待,“什么事啊?怎么刚刚不说?”
“我也是才想起来的。那个......我们给那家伙起个名字吧。”
“啊?”我的期待再一次被他逆天的发言震碎。这是什么新型挽留手段吗?靠让别人脑力消耗来硬控人家吗?反正我是被他的话给震住了。
“怎么了吗?发现新物种难道不需要命名?”
“要,那确实要。不过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个理由留不住我很久,起个名而已,多简单的事情。”
铃支起下巴,沉思了一会儿,“但是我可以否决啊,你提一个我否决一个,这不就好了。”
我张大了嘴巴,我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这么看来的话,这个手法似乎确实很高明。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起一个名字吧,毕竟是你先发现的,我哪有什么否决的权力。”他轻松一笑。
我认真思考起来,该给这家伙起什么名好呢?叫它菜狗?不行,它只是在系铃人面前表现很菜而已。得符合它的特征,我回忆了一下它的特征,沙子构成的头颅,不如就叫它“沙头”吧。
不太对,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血腥暴力,估计过不了审。
我绞尽脑汁地想,可无论怎么样,总感觉有些不妥当。
“那不如就叫它‘枢纽’吧?”最终,铃提出这么一个想法,“你看,‘枢结’意思便是它会在人的记忆中搞破坏,堵塞人原来的记忆,所以叫‘结’;而这个家伙,虽然有着和‘枢结’差不多的能力,却并不会搞破坏,‘枢纽’这个词就很适合,它不会对人的记忆产生什么影响,它就是一条通路。你觉得怎么样?”
我也顺着这个思路思考了一下,觉得还可以,既表现出它跟“枢结”的相似之处,又表现出它的独特之处。
“可以。就叫这个名字吧。”我点点头。
“所以,你这么快地决定好了这件事,就不怕我真走吗?”我又补充道。
“已经没什么事了,你可以回去了,不然家里人会担心的。”他轻声说着,但我还是很敏锐地察觉出他有额外的情绪在里面,绝不是表面那么平静。
“九点都还没到呢,急什么?你就不想跟我再多待一会儿?那我真走了哦。”我往后退了两步,看他依然无动于衷,甚至连头都不带动一下。
“喂?你不能站着都能入定吧?你怎么不动啊?赶紧来挽留我啊。”我对着倚在栏杆边的身影说。
“不必了,你真的......可以回去了。”
我把眉头蹙得老高,一步并做两步,又回到他身边。
“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走了,我就是要留下来陪你。”我顿了一下,斜眼去看他的反应,这个木鱼脑袋一点反应都不给我。“而且,是一直,一直地陪你,直到我那天出什么意外寄了再说。”
“不会的。”他回答。
“什么不会?你是说我不会寄吗?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想和我永远在一起?”我扭捏起来,脸上估计又泛起一波红潮。
“你不会一直陪着我的。”他向后退了两步,“就像树木和叶子,即便曾经再亲密无间,到了秋天,终究是要分离的。我是系铃人,你是普通人,我们的相遇注定短暂,向我许诺一生,”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有些自嘲地笑笑,“毫无意义。”
我直视着他,我就想看看,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别的什么。
但看着看着,我还没看出什么来,泪腺已经补充满了,催着鼻子一起发功,我的视野立刻就模糊了,同时一份与先前完全不同的悲伤就这么呈现出来。
“所以......我其实一直都是在自作多情,是吗?”我直勾勾地盯着他,我就想看看,这个恼人的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到底在顾虑什么。
他不敢与我对视,挪开了目光,重新放眼于河对岸的那片温暖的橙黄。
“好看吗?”我问。
“啊?什么?”他再次将视线挪回我身上,但与我对上一眼,又迅速看向别的地方。
“你不是觉得那些灯光,很好看吗?我也可以在家中留一盏灯火,坐在窗边,等你回来,这样的生活,你不想要吗?”
他微微张着嘴,即便在昏暗的灯光下,我也能看见他嘴角那微小却不受控制的抽动。
“我......不是不想,只是,我不应该去得到那样的生活。”说着,他仰头看天,我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变化,“折了翼的鸟,即使能回到枝头,也终究飞不上天空。忆婷,你是能够在天空自由、快乐翱翔的鸟,我不想让你因为我而停留在地面上。”
他终于敢直视我的眼睛,我在那里,看到了他内心最深处的脆弱和渴望,这渴望被脆弱重重包裹,致使他不敢去动弹丝毫。
“谁说的?不是所有的鸟都向往天空,而且,飞翔也是很累的。铃,你如果仍然执拗于你我的不同身份和立场,我觉得,你真的就和小孩子没什么区别。”我抹去了泪,眼神也坚定了不少。他的确是个孩子,被命运捉弄而失去了原来的自己的存在意义,又被莫名其妙要求扛起这样一副重担,使得他脆弱且敏感,害怕接受别人对他的好,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去回报。
我走近,重新牵起他的手,努力地展现出我最灿烂的笑容,“铃,跟我回家好不好?你我之间根本不需要权衡利弊,我有你可以依赖的温柔,你也有我可以依靠的踏实,我们都是互相的避风港,即便是世界末日,我们也可以靠在一起静静等待。所以,你的那些顾虑统统给我丢掉,那些不是你带给我的,是我自愿选的,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是不需要代价就能得到好的结果的,我可以承担这些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