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了吧？这个距离她应该都忘了吧？”来到楼下，我就迫不及待地说。

    “嗯，可以了。”

    “嗯嗯，快说，快说。”

    他看着我兴奋的样子，像在考量着什么，半晌才说：“笔记......也不确定。”

    “哎？”我迷糊了，“什么叫，笔记也不确定？它不是答案之书吗？”

    铃摇摇头，”不，并不是。我在笔记上将你的情况写了下来，得到的回应是，目前来看，原因很有可能就是你。”

    “啊？这不是给出答案了吗？有什么不确定？”

    “不是这样的，这是它第一次给出‘可能’这个字眼，此前都没有过这种状况，要么它给出确定的回复，要么就不回复。”

    “哦哦，这样说来，确实不太对劲。原来我这么神秘吗？连答案之书都不能给出确定的答案。妈呀！我不会身怀什么神秘力量吧？这个剧情，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觉醒力量，然后大杀四方了？”

    “请停止你的幻想。首先，它并不是什么答案之书，其次，据我观察，你除了能进入记忆，以及这个不确定的因素，你就是个普通人，连铃铛也不认可你。”

    “哎？铃铛？对哦！我一直都有的疑问，为什么我跟你一样都能进入别人的记忆，但凭什么你能用铃铛搞出什么漫天的红线，我就不行？”

    “想知道？”

    “嗯嗯！想知道。”我两个眼睛里的光亮都要溢出来了。

    “凑近点。”他轻声说。

    我凑了上去，他俯身到我耳边，我满怀期待等他开口。

    “因为你......不是我。”他这么说道。

    “啊？”我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我看见他脸上挂着的戏谑的笑容，我才意识到自己被戏耍了。

    “啊啊啊！铃！第几次了？你在一次又一次地挑战我的底线！我有那么好欺负吗？正好，新账旧账咱一起算。”我撸起袖子就打算给他点颜色瞧瞧。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他根本没把我当回事，或者说，根本就是把我当作小孩子了。

    “哎哎？不是，又去哪儿啊？昨天的事我就不计较了，今天你又要出去，我现在很有理由怀疑你的动机。”我一把拽住他的衣袖，被他拽了那么多次，终于是给我反击了一次。

    “放心，不是什么危险的事。不用担心。”他微笑着，好像是在尝试安抚我，这是把我当什么了？当成宠物了吗？

    “谁担心你的安危？我是怕你单干，我也是要业绩的，要全让你一个人干了，我手上没素材，写不出东西，我拿什么跟前雇主交代？你是想把我在作家圈里仅剩的名誉也毁掉吗？好歹毒啊。”

    然后，然后他就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

    “我不是去抓‘枢结’的，你放心。”

    “那你还能干什么？难道说......”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随即便惊讶起来，失落也随之紧跟着压在我的心头。“你.......你在外面找到了跟我一样不会忘记你的人，而且比我好，对吧？所以你才要躲着我，就是为了去见那个人是吧？行！我不拦你，你走吧！走了，就别再回来！我家也不欢迎你了。你要是鬼混完还敢来我家，我真的会动手。”

    铃一只手扶着额，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是不是被我说中了？果然啊果然，在外面有人了。行行行，是我耽误你了，你走吧。”我甩开他的手，气鼓鼓地就要回家，一抬头，宋圆圆正在阳台上看我，“忆婷啊！你在跟谁讲话啊？吵到我睡觉了。”

    我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已经几次抱怨我吵到她睡觉了，“睡睡睡，就知道睡！睡死你算了！”气得我一跺脚，脚底板跺得生疼。

    “哼！认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我甩甩手就要往楼上走，结果又被一股拉拽感生生截断了我的步子。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还有，请你不要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说得好像我们真是那样的......关系。”

    “呸！放开，我可算知道遗忘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免得记你这个白眼狼记一辈子。”我白了他一眼，一边甩动手臂，一边去掰他的手。

    “唉！”他叹口气，“我.....只是受人之托，去照顾一个人而已。”

    “嗯？谁？男的女的？”我停下手中的动作。

    “你跟我去就知道了。”他拉着我顺道进了一栋楼，随机打开一道门，走了进去。

    一阵晕眩感传来，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这是又进到谁的记忆去了?但定睛一看，我在一间小屋里，四周的墙像是用光砌上去的，亮晃晃的，看不到一点瑕疵。我伸手去摸，触感温暖坚硬，更神奇的是我的手按在上面，并没有映出什么阴影，仍然是亮晃晃的一片。

    “我靠啊，你就住在这种地方？那你晚上怎么睡得着觉啊？”我看向铃。

    “习惯。”

    ......

    这两个字让我无言以对。

    “哇！这就是你说的那口井吧？外头这么亮，这里头竟然这么黑？”我探头去看，“喂！”我大喊一声，奇怪的是，竟然没有回音。

    “别靠太近！”我又又又被他拉走了。

    我怨气地看着他，“你干嘛？我是塑料袋吗？总把我扯来扯去。”

    “你要是没那么......活泼，我也不至于这么干。”他看起来很无奈的样子。

    “然后呢，你要照顾的人呢？在哪儿？又骗我？”

    “别急，马上。”他抓起我的手，然后重新打开门。

    晕眩感过后，我已经到了一个新地方，目光触及之处，是一片草地，一片被两栋大楼夹在其中的草地，草地上有不少老头老太太，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散步，或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或三四个围坐在一起聊天。

    “啊？我们......这是在......养老院？”我有些不确定地道，同时扭头看铃，等待他的确认。

    “嗯，就是这里。”

    “呼！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真在外面有人了呢。”我松了一口气。

    但铃的表情很复杂，“我说了，别再说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白痴！”我甩开他的手，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行吧，带路吧。”

    穿过了长长的走廊，我们来到个房间前，一路上碰到的工作人员也没有管我们。

    推开房门，首先看见的就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脸上的皱纹就像是老槐树的树皮，她听到门开的声音，颤巍巍的声音传来，“是阿任吗？阿任来看奶奶了？”

    “哎？”我满脑袋问号，可铃已经备好了笑容，走了进去，走到老太太面前蹲下，握住她枯枝一样的手，“是啊，阿仁来看你了。”

    “啊？不是.....，是我癫了，还是他癫了？”我才恢复没多久的脑子，此时又有宕机的风险。

    “我不知道自己受谁之托来照顾这个老人家，但那时的我将这件事写进了笔记中，而笔记也没有抹除，所以我就遵循这个我不认识的人的意愿。”铃解释道。

    “啊？这......，那你，照顾她多久了？”我也来到老太太的面前，但她一眼都没看我，只是一直看着铃，似乎是真把他当作孙子了。

    “我，算不清，大概一年，或者一年多。我也不是每天来，都是随心情来。”

    “哦，那你是心情好才来，还是心情差才来？”我试探地问。

    “你觉得呢？”他神秘地笑笑，“奶奶，你看，我带了谁来？”

    老太太慢慢转头看向我，我有些失措，只能尴尬地笑着，“哎，嘿嘿，奶奶好啊！。”

    老太太另一只手颤着慢慢举起，嘴唇也微微抽动，像在酝酿什么话。

    “给个面子。”铃眼神示意我去握住老太太那只举起的手。

    我才反应过来，忙两只手捧着接住老太太的手，捧着放下来，她笑起来，脸上的褶皱挤在一起。

    “她很开心。”铃也笑着看我，我躲开他的目光，“看......看我干什么？算我错怪你了，我给你道歉。”

    他很大声地笑了两声，把我都吓住了。

    “奶奶，你听，她要给我道歉。”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反而有些着急，嘴巴抽动了几下，“不......不用道歉，都......都是阿仁的不好，让......让他道歉。”

    “噗嗤！”我一下没绷住，笑了出来，“哈哈哈！你听到了，是奶奶说让你给我道歉的哈。”

    “奶奶！你真是的，怎么是我道歉？”铃表现出冤枉的样子。

    老太太抓着我们两个的手放到了一起，我轻咦了一声，铃立刻又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大惊小怪。

    “你......你们，好好......好好过日子，奶奶......奶奶很高兴.......高兴。”老太太明显很激动，我能清晰地看觉得到她的手在不断颤抖。

    “好，奶奶，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铃回应。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但他选择了无视。

    然后铃推着奶奶出门了，来到了我们最开始见到的那片绿地，停在了那里，我们坐在草地上，奶奶就坐在轮椅上。

    “谁要跟你过日子了？”我狠劲儿掐了一把铃的胳膊。

    “歪歪歪，奶奶说的，你怎么敢忤逆老人家的意思？”他明显是被我掐疼了，胳膊抽回来之后就往远离我的方向挪了一点。

    “滚！真跟你在一起还得了？办个婚礼，除了我，谁记得你啊？今个儿我爸妈来参加婚礼，明个儿就得来催我婚。我有病才会跟你。”

    铃沉默了，他坐在那里很长时间都不说话，我偷偷去看他，发现他的状态有点不对劲，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把话说重了吧？可那能怎么办？话都说出去了，还能收回来不成？我只好当作没看见，也沉默。

    “也是。我一个被世界遗忘的人，能有人记住我已经是命运能给我的最大的补偿了，我还期待什么？”许久，铃突然苦笑道。

    我再次看他，发现他已经掩饰不住自己的失望、难过和委屈，我的心也软了下来，他本来就是个玻璃心，一碰就碎，我还这么刺激他。

    “谁说的？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故意提高了音量。

    铃看着我，我也直视着他的眼睛，我看见了，他的那些负面情绪中，还藏着不少的温柔。这一发现有些打乱了我的计划。

    “咳咳，我可是向你保证过的，我一定会让世界记住你的，哪怕只是以文学人物的形式。我还在这么努力呢，你倒好，在这儿说一些丧气话。”

    我感到心跳得很快，似乎有什么很古早的东西要苏醒过来。

    “是吗？我也不止一次说过，那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我也不会去奢望，能有一个人记住我，我就已经知足了。所以......”他很认真的看着我，“不管之后的我是怎样的，请你一定要留在我身边。”

    “当然了！我不在你身边直观感受的话，我可没办法写出来。”我不打算再去看他了，因为我的脸绝对，绝对很红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样的一面绝对不能再展现出来了，丢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