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刑官,分身异界斩邪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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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劝君且强笑一面,劝君且强饮一杯

    许大昌和另外三个大理寺问事乔元德、沙六、方有一起,跟着黄天赐回家里找了仆人的旧衣服换上,带了酒肉吃食,便出坊往敦义坊去了。

    黄天赐和许大昌两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大理寺当差还没多久,阅历十分不足。这乔装打扮的主意,还是那三个年纪大了几岁,老成一些的问事出的主意。

    虚元道人吩咐黄天赐多留意“邪尸”之事,黄天赐对师父的话非常在意。

    他性子虽轻浮,但却十分要强,但那晚他听到师父和师叔两人说起修炼之事,才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修为”,只是师父在哄骗他这个不知情的傻子而已。

    他在心中埋怨过师父师叔,但想来想去,还是自己资质太差,师父才不把真正的道法武艺传授给自己。

    他想完成师父交代的任务,在师父面前露露脸,让师父看到,他资质其实是不错的!

    这也是他此次只是从仆人口中听到敦义坊鬼市上有人卖符咒,迫不及待要去调查的原因。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平日里带着仆人在街市上横冲直撞,耀武扬威,如今要去查“邪尸”,那群仆人是指望不上的,带着他们说不定还会坏事,于是就找了几个经验老到的问事同僚,许诺了几场花酒,要他们一起去。

    至于许大昌,黄天赐虽说不怎么喜欢他,但他的身手确实不错,尤其是脚力,十分出众,到时候无论是追踪还是抓人,都能用得上,所以也把他叫了来。

    “天赐啊,敦义坊里我是去过几次的,里边可算得上鱼龙混杂,乱得很啊,咱们到了里边,一定要少说话,不能太过张扬。”走在路上,沙六对黄天赐道。

    “对,天赐,咱们此次去的目的就是找鬼市上找那个卖符咒的,其他不相干的事,咱们尽量一概不理。”乔元德也道。

    “可是,裴寺正说让咱们顺便去一个叫‘于嬷嬷’家的客店里打听一下,有没有一个叫……皇甫陵的书生在那里住过,还丢了行李……”许大昌道。

    “哎呀,大昌啊,其实裴寺正吩咐的事吧,咱们也不是不做,只是有点难办……”乔元德道。

    “难办吗?只是找人问问话而已……”许大昌道。

    “你想啊,咱们要是大白天,手里拿着公文,腰里别着铁尺,大大方方走进那个于嬷嬷家的客店,去问她有没有见过一个叫皇甫陵的,咱们是堂堂正正的大理寺官差,谁敢不说实话?但咱们现在不是官差啊,人家为什么要和咱们说实话?而且咱们一问,人家就会怀疑咱们的身份,到时候连正事也做不成啦!”沙六也道。

    许大昌想了想,好像他们说的有些道理。

    “当然,寺正大人吩咐的事,咱们也不敢不办,不过等到咱们白天出门办事时路过这里,顺便一问不就行了?”乔元德道。

    许大昌想了想,觉得确实有些道理。

    “哥几个,咱们对下口供,一会咱们到了敦义坊,先找个地方住下,外人问起来,就说咱们是城南柳树村来城里找活计做的,等到了夜里,鬼市上人多起来,咱们再去!”乔元德道。

    几人都点点头。

    “既然要住店,咱们不如就去裴寺正说的于嬷嬷那家客店?”许大昌小心翼翼道。

    “哎呀,大昌,你怎么老是惦记着于嬷嬷。裴寺正不是说了吗,那里住着两个尚药局的人,万一把我们认出来怎么办?”乔元德抱怨道。

    “哦哦,也对。”许大昌点头称是。

    几人来到敦义坊坊门前,天色已黑了下来。

    “听说城南这些坊里住的人都不怕宵禁,到了夜里还四处乱走,也不怕金吾卫。”黄天赐看着坊门道。

    “金吾卫才不来这鸟不拉屎的穷地方呢。要不然,这里也不会有鬼市啊。”乔元德道。

    话虽如此,但他们几个还是要遵守宵禁的,要是万一被金吾卫逮到犯夜禁,轻则打板子,重则进监牢,就算黄天赐父亲有再多钱也救不了他们。别说是他们几个小小问事,就算是当朝宰相,无故犯禁,也是一样的惩罚。

    所以他们要赶在天街鼓起之前来到敦义坊。

    进人进坊之后,沙六带着几人去找暂时栖身的住处。

    他来过这里几次,知道几户人家把院子改做客房,租给外来人住宿,但找了几家,很不凑巧,不是住满了,就是主人不在家。

    此时天已黑得透了,寒风也刮得更冷了。

    “要不,咱们打听一下于嬷嬷那家客店,去那里看看?”

    几人在房里走着,许大昌忽道。

    “也不是不行,不过大昌,你可不要还想着裴寺正交代的事,可不要乱说话!”乔元德正色道。

    “就是,黄老弟找咱们来帮忙是看得起咱们,可不能出岔子!”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方有也说道。

    “好,好,我闭上嘴,一句话也不说行不行?”许大昌无奈道。

    于是沙六在前领路,来到了十字街南的大槐树下。

    许大昌心想,原来沙六知道于嬷嬷家的客店在哪里。

    沙六走到门前敲了敲门,过了一会,一个苍老的老妪声音传来:“谁啊?”

    “于嬷嬷,住店的。”沙六道。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花白头发,身形佝偻的老妪打开了门,手里提着灯笼在几人脸上照着。

    “几个人啊?要常住还是过夜?”于嬷嬷慢慢道。

    “于嬷嬷,要一间屋子过夜,我们几个刚从城外来,明日要去西市寻活计做的。”沙六道。

    “哦,去西市找活计啊。正好,里面茅厕旁边还有一间,五十文一晚,没有床,你们住不住啊?”于嬷嬷道。

    许大昌往里面看去,见院子里三面十来间房都亮着灯,里面影影绰绰的都是人,隐约还有喧闹声,看来这个于嬷嬷客店的生意不错。

    “好,没有床就没有床吧,反正我们夜里还要去出来逛逛鬼市。”沙六道。

    “先付钱。”于嬷嬷道。

    黄天赐走上前去从腰间钱袋里拿出一串钱解开想给于嬷嬷,沙六却拿过来,仔细一枚钱一枚钱数了几遍,道:“于嬷嬷,咱们钱不多,你家的房间没有床,便宜一点行不行?四十文怎么样?”

    “四十文,想得美,少一文都不行。”于嬷嬷说着,想关上门。

    “好,好,五十文就五十文。”沙六说着,又把钱仔细数了一遍,数出五十文来交给于嬷嬷,剩下的还给了黄天赐。

    “跟我来吧。”于嬷嬷慢条斯理道,说着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把几人领到了屋后一间小房间里。

    于嬷嬷从窗台上拿起一盏灯点上,又放回到窗台上,道:“这间屋子没床,也没桌椅凳子,不过有些草席干草铺盖,你们几个小伙子夜里挤一挤,也不冷。你们要有事,就去前面西厢房最南边那间房敲门叫我。”

    说完,她举着灯笼出门去了。

    “来来来,咱们先吃。”黄天赐道。

    “天赐,咱们是假扮雇工的,大吃大喝不像话,小心些,别大声。”沙六道。

    黄天赐这才明白过来,刚才沙六为何要把这五十文钱反复数,还有讨价还价,就是为了做出符合他们身份的举动,免得让于嬷嬷怀疑。

    “还是六哥想得周到……”黄天赐道。

    几人坐在干草席上等了一会,沙六起身出去,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叠碗和筷子。

    几人铺上草席,在地上围坐一圈,拿出带来的酒食开始吃喝。

    “天赐,要是今晚咱们找到有人卖符咒,该怎么办?”乔元德道。

    “我听我家的仆人说,这个卖符咒的有些奇怪,他的符纸和咒语是分开卖的,符纸不要钱,谁想要随便拿去,但拿回家之后贴上,要是有用,必须回来买他的咒语,这咒语可就贵了,要一贯钱。”黄天赐端着一碗酒边喝边道。

    “那要是不来买呢?”乔元德道。

    “要是不来买,不但先前的符纸就没效力了,而且你求的事,还会更坏,求看病的,病会更重,求平安的,人就会出事,求财的,那就要破财了。”黄天赐道。

    “哈哈,这不是胡扯吗!说实话,我可不信什么符咒,符咒要是有用,还要医师做什么?那些做买卖做工的,也不用起早贪黑了,躺在家里就能赚到钱!这鬼话,骗骗村里娘们儿还差不多!”乔元德笑道。

    “怪就怪在,我家那个仆人是个老实人,不会编瞎话,这事虽然也是他从别处听来的,但他这人说话一向嘴上严实,没把握的话,他不会说。”黄天赐道。

    “好吧,那天赐,就算他说的是真的,那真有法术,咱们怎么办?”沙六道。

    “我师父让我发现这种事就告诉我师叔。按理说咱们只要亲眼见到有人来还愿买咒语,然后咱们再拿几张符纸回去就行了。但我想的是,咱们能找到他姓名,住在哪里,从哪里来的就最好了。”黄天赐道。

    “小许,到时候就看你的了!”黄天赐说着,拍了拍许大昌的肩膀。

    许大昌正拿着一只鸡腿专心致志地啃着,听黄天赐这么说,抬头看看他,茫然道:“原来你叫我来是干这事的。”

    “你跑得快,腿脚轻嘛,整个大理寺都知道你跟人跟得最可靠,这事除了你还有谁能干啊?你放心,此事办妥了,我重重有赏!”黄天赐拍拍胸脯道。

    其余三人也纷纷附和。

    许大昌心里忽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手里的鸡腿吃着也忽然没滋味了。

    吃饱喝足,沙六去还了碗筷,回来之后,几人便熄了灯,在草席上躺坐一排闲聊,等着子时到来,鬼市开市。

    屋外传来阵阵喧闹声,似乎还有女子的笑声。

    “前面住了几个泼皮无赖,叫了几个暗娼,正喝酒做乐呢!”沙六道。

    “这偏僻地方的暗娼,想想都是残花败柳,想想都倒胃口。等师父交代的事做成了,老弟请客,咱们去平康房喝花酒!”黄天赐不屑道。

    几句话把乔元德、沙六和方有说的心花怒放,纷纷称赞黄天赐豪气。

    “大昌,你去过平康坊没有?”沙六道。

    “没有……”许大昌道。

    “大昌,你不会还是个雏儿吧?”乔元德低声道。

    “什……什么?”许大昌愣了一下。

    其余几人都低声忍着笑了起来。

    “平康坊里的姐儿可都挺喜欢雏儿的,你要是去了,不但不用花钱,她们还给你钱呢!”沙六诡秘笑道。

    “你们说什么呢。”许大昌羞红了脸,“我要睡了,你们想说话就说吧,一会鬼市开了去找人,不定熬到什么时辰,咱们明日还要上值呢。”许大昌翻了个身,闭上了眼。

    他嘴上说着睡觉,其实丝毫没有困意。

    他想着,裴寺正吩咐他们打听一个名叫“皇甫陵”的书生,自己如果悄悄去问一下于嬷嬷会怎样。

    不过他又仔细想想,乔元德等人说的也确实有理,裴寺正交代的事,他们做完了这件事,白天再来问也不迟。

    几人断断续续说着话,好不容易熬到了子时。

    更锣一响,几人便都爬了起来。

    此时前面院子里喧闹依旧,声响还大了一些。

    “走,咱们去鬼市!”黄天赐跃跃欲试道。

    “等等,天赐,咱们要这般这般……”

    沙六交代几人按照平日里跟踪抓捕嫌犯的方法,几人分开站位,互相联络照应。

    说好之后,几人出了门。

    几人从小门里来到前面院子里,见除了于嬷嬷的房间外,其余的房间都已黑了灯。

    “于嬷嬷,烦请开下门,咱们几个要去市上逛逛,买些做活的家伙。”乔元德敲敲于嬷嬷房门道。

    “门开着,你们只管去吧。”屋里传来于嬷嬷有气无力的声音。

    于是几人自己开了院门,来到了街上。

    此时街上放眼看去,四处都有微弱的灯光,再仔细看,能见到黑暗里有人影在走来走去。

    鬼市并不像寻常的市集,摆摊卖货的都在街两边一字排开,错落有致,而是都隐藏在墙角,树下,犄角旮旯隐蔽的地方,鬼市果然名副其实。

    虽能见到灯光和人影,但听不到说话声,就好似这里游荡的都是鬼魂一般。

    许大昌见这情景,心里一阵发毛。

    几人四散开来,各自去寻找卖符咒的人,但又离得不远,各自都能看到。

    他们没有灯笼,便只能一个摊子一个摊子看过去,才能知道到底是卖的什么东西。

    敦义坊占地甚广,这些摊子又都分散,要从中找到一个从没光顾过的摊位着实不容易。

    不过几人也都算是开了眼。

    他们原本以为,这个深夜才开的集市上卖符咒已经很奇怪了,但转了一会才发觉,符咒在这里根本就算不上奇怪。

    这里不但有卖菜蔬野味,家畜家禽,鸡鸭鹅蛋,米面高粱等农家食物的,有卖旧衣旧裤,鞋袜幞头的,有卖桌椅板凳,蜡烛灯油的,总之居家必备之物,衣食住行,这里都有,不过除了食物,大都是旧货。

    除了这些常见之物以外,更多的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不知做什么用的瓶瓶罐罐,兽骨,陶瓷瓦片,或是奇异的雕像,念珠,破烂的旧书,甚至还有刀剑,走近仔细看,才发觉都是生了很厚一层锈的。

    卖符咒的倒是还没有看到。

    几人相隔不远,假装闲逛,一个角落一个角落搜寻着。

    在一个巷口,许大昌看到坐着一个人影,面前空无一物,走近后才看清楚。

    这人是个须发苍白的老人,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

    他面前也并不是空无一物,而是摆着几个小瓷瓶。

    “年轻人,看看我的仙药吧。”那老人见许大昌走过来,开口道。

    “仙药?能治什么病?”许大昌好奇,走近蹲下看了看那几个小瓷瓶。

    “包治百病,尤其对头疼风症有奇效。有病治病,无病强身,价钱公道,童叟无欺。”老人懒懒地念出几句话。

    “我……用不着。”许大昌笑着摇摇头。

    他站起来要走,老者又道:“年轻人,我看你好像在找什么,你不是买仙药,那到底想买什么?”

    “我在找……找卖符纸的。”许大昌道。

    “卖符纸的……你往巷子里走,我知道巷尾有个老妪卖符纸的。唉,她又不是道士,卖的符纸管用么。”老人摇摇头道。

    许大昌听了却十分激动,向老人作了个揖,向身后打个手势,便往巷子里去了。

    这条巷子十分狭窄,路也坑坑洼洼的,而且十分狭窄,许大昌走得战战兢兢的。

    走到巷尾,他看到墙边有一团微弱的光亮,一个老妪坐在那里,似乎在打瞌睡。

    “小许,你到后面看着,让我來。”黄天赐拍拍许大昌的肩膀道。

    于是许大昌退到了后面,黄天赐走上前去,往巷尾走去。

    黄天赐走到巷尾才发觉,这条巷子是条死巷,走到尽头之后是一堵墙,向西是一户民居的屋墙,和墙壁之间没有严丝合缝,没有空隙。向东一拐,也是一道墙。

    那个老妪就坐在巷尾正中间,墙上挂着一盏灯笼照亮,面前摆着一块布,上面放着一摞符纸,怕被风吹散,用一块石头压着。

    灯笼不是很亮,老妪的脸隐没在黑影中看不大卿,不过看她身形,年纪已很老了。

    “大娘,我听说你家卖的符纸很灵验,我特意过来看看。”

    黄天赐走到老妪面前小心翼翼道。

    “小伙子,这灵符可不是我家的,我只是代替老母,向世人,向有缘人散布而已。”老妪笑道。

    她声音听起来虽老,但语气却十分温和悦耳。

    “老母?那是谁?”黄天赐蹲下来想看看符纸,但一伸手,老妪却探身拦住了他。

    “老母就是老母,不信的人,我说了也白说,诚心信奉的,老母才会用她无所不能的神通解你烦恼。”老妪呵呵笑道。

    “我信,我自然信,要不然我为什么大老远跑来这里找婆婆你?”黄天赐道。

    “小伙子,你年纪轻轻,身强体壮,家境殷实,父母康健,姊妹安好,你这样的,还有什么烦恼?”老妪把符纸压好,缓缓道。

    “婆婆你……你会看相吗?”虽然老妪说的话有些笼统,不过还是把黄天赐的境况说了个差不多,黄天赐有些吃惊。

    “我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太婆,哪里会看相?我所说的,都是转述老母的话罢了。”老妪指指头顶道。

    黄天赐抬头看看,见天上一片漆黑,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更别说什么老母。

    “呵呵,老母不在天上,我的意思是,老母无所不在。小伙子,老母让我问问你,你有什么烦恼?”老妪道。

    “既然老母无所不能,那么你让老母显灵,来猜猜我有什么烦恼?要是猜中了,我就信,我把你这些符纸全包了。”黄天赐道。

    他生性本来就争强好胜,老妪说话神神叨叨,他自然是不信的,而且还激起了他的求胜心,想看看这老妪该怎么圆谎。

    “小伙子,你这是在考校老妇啊……”老妪不生气,还呵呵笑道。

    她说着,端正坐好,闭上眼睛,双手手指相捏合,口中念念有词,过了片刻,睁开眼睛道:“小伙子,我把你的话说给了老母听,老母说了,你的烦恼,就是看到那些你瞧不起的人却比你还厉害,你觉得自己本当更厉害,心里愤愤不平。是不是?”

    黄天赐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念头隐藏在他内心深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被老妪说出来,他有一种被人剥光了衣服扔到大街上的耻辱感觉。

    但更让他气愤的是,他竟然想不到怎么反驳老妪。

    “小伙子,老母的话,你现在信了吗?”老妪笑眯眯道。

    黄天赐看着堆在地上的一叠符纸沉默不语。

    巷子外,许大昌站在墙边仔细看着黄天赐和老妪。

    他离得远,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不过看黄天赐的样子,似乎这个老妪正是他要找的人。

    许大昌不明白为虚元道长为何要黄天赐来这里找什么买符纸的,他一个道士,自己难道不会画符?

    而且虚元道长的本事可不是普通的道士能比的。

    “年轻人,你看什么呢?”买药的老人见许大昌站在墙边一直朝里面看,不进去,也不走,好奇问道。

    “哦,里面那人是我伙伴,我在这里等他。”许大昌道。

    “哦,原来是伙伴啊。年轻人,闲着没事,不如来看看我的仙药?”老人道。

    许大昌笑笑摇了摇手,道:“不了,我身体好得很,不用吃药,而且你的药这么厉害,价钱一定不便宜,我没钱,买不起。”

    “不便宜?谁说的?你问都不问,怎么知道不便宜?”老人似乎有些生气。

    “多谢老丈,我真不要吃药。”许大昌笑笑道。

    箱子里,黄天赐此时已心潮澎湃,不过他也不是轻易信人的性子,再加上师父来之前和他提起的“邪尸”之事,他愈加小心谨慎了。

    “婆婆,我有个伙伴一起来的,我想让他也来看看,行不行?”黄天赐看看巷子外面站着的许大昌,向老妪道。

    “行。”老妪点点头道。

    “大昌,你过来!”黄天赐向许大昌招手喊道。

    他这一喊,许大昌和不远处盯着许大昌转悠的方有都激灵一下。

    此时鬼市上虽人来人往,但个个都在窃窃私语,坊里十分安静,黄天赐这一喊,怕是远处许多人都听到了。

    许大昌急忙快跑过去,方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来到许大昌原本站着的位置。

    老人看看方有,怔了一下,道:“你要看看老夫的仙药么?”

    这时一个身材瘦削的人从远处走来,走到老人身边耳语几句老人口中嗯嗯几声,点点头,看看方有,卷起地上的瓷瓶,跟在来人后面走了。

    方有听着来人说话,似乎是个女子声音,但身上的衣服却是男装,不知他到底是男是女。

    不过卖药的老人走了也不错,他站在墙边盯梢也自在一些。

    “婆婆,你看看我这位伙伴,他有什么烦恼?”

    许大昌跑过来,还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黄天赐就一把将他来过来,问老妪道。

    老妪借着昏暗灯光看看许大昌,点点头,故技重施,又闭上眼念叨一阵,睁开眼睛道:“老母让我传话,这个年轻人的烦恼嘛,是他想一件东西,但又不敢去拿,害怕自己不配。”

    黄天赐看看许大昌道:“你想要什么东西?”

    许大昌猛地被老妪说中心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说不出话来。

    他的心事,就是长寿坊开面摊的许三娘。

    他去大理寺当差之前,每日都要去给许三娘送柴,给她的柴比别人的都要多一些。

    在大理寺当差之后,他仍旧每日进城时送柴来,傍晚回家时去拿扁担,就是为了看许三娘一眼。

    这个心事,他对谁都没有提过。

    和老妪说的一样,他是因为觉得自己配不上,所以和谁都不敢提起。

    “喂,大昌,你愣什么?”黄天赐推推许大昌道。

    许大昌回过神来,哦了一声,道:“这位婆婆说的,好像是这么回事……”

    “大昌,你到底想要什么?”黄天赐惊讶地看着许大昌。

    “没什么,没什么……”许大昌支支吾吾道。

    “怎么样,年轻人,老母的话,信了吗?”老妪笑道。

    “老母……是谁?”许大昌一头雾水。

    “婆婆,这些符纸,我全要了!”黄天赐道。

    “呵呵,老母的这些符纸,有治病的,有求子的,有请姻缘的,有除小鬼的,你要来没用。”老妪说着,拿起符纸,凑到灯笼下翻找出一张,递给黄天赐,“这张叫做龙章符,你拿回去贴在床头不见人的地方,等你觉得灵验了,再来这里找我,给老母奉上一贯钱,到时我传授你老母的真言法印,就能成为老母座下信徒,有求必应!”

    黄天赐接过符纸,见上面画着歪歪斜斜的符文,和他在玄通观里见到的师兄弟们画的符纸大相径庭。

    “你呢,老母赠你这张遂意符……你也一样,贴到床头不见人的地方,你觉得灵验了,再来找我,给老母奉上一贯钱……”老妪又抽出一张符纸交给许大昌。

    许大昌犹豫着接了过来,也看了看,不过他连道家正统符箓都没见过,更看不出这张符纸上画的有什么不同。

    “婆婆,要是我觉得不灵验怎么办?”黄天赐道。

    “不灵验,你不来找我就是了。”老妪道。

    黄天赐和许大昌对视一眼,点点头,都把符纸收了起来。

    “婆婆,我觉得老母的话很对,我想现在就奉上一贯钱,行不行?”黄天赐道。

    许大昌听了心里很是羡慕。

    一贯钱是他一个月的薪俸,而对黄天赐来说,这一贯钱和就自己花一文钱一样。

    “你要是诚心信奉老母,自然可以。”老妪笑眯眯道。

    黄天赐来时本就知道符纸不要钱,但咒语要一贯钱,他是带着钱来的,于是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老妪道:“请婆婆传我老母的真言法印!”

    老妪笑着接过银子放进怀里,对黄天赐道:“你伏耳过来。”

    黄天赐凑过去,老妪在他耳边低声道:“征伐以戈,日夜当空。”

    “……蒸……罚……以……葛……日月当空?”黄天赐书读得少,听不懂老妪的话。

    “把左手给我。”老妪道。

    黄天赐伸出左手,老妪用手指在他手心画了一阵,道:“得了老母法印,便能聆听老母教诲,你当心诚,奉老母为真神,听从老母号令,早晚虔诚念诵老母真名,不可亵渎……”

    黄天赐看看手掌上空空如也,不知老妪在什么画了什么。

    “婆婆,我得到老母的真言法印,有什么效力?这真言法印怎么使用?”黄天赐道。

    “不要着急,到时你自然便知。”老妪道。

    “那我……我还是先回去看看老母的符纸灵不灵验再说吧……”许大昌道。

    “行,行。”老妪道。

    “到时我要是来,还来这里找婆婆你吗?”许大昌道。

    “是,我每晚都在。”老妪道。

    黄天赐和许大昌站起来,向老妪作揖,离开了巷子。

    走出去很远之后,乔元德等人也慢慢追了上来。

    “天赐,怎么样,你觉得她是你师父要找的人吗?”乔元德道。

    “说不上来,我不知道这老婆婆到底是骗子还是真有法术,反正我告诉师父,让他老人家拿主意吧。”黄天赐道。

    “呃,天赐,刚刚那婆婆传授你的老母真言是什么?”许大昌道。

    “是……是……”

    黄天赐心中默默念着“蒸罚以葛,日月当空”但当他快要说出口的时候,却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黄天赐急的抓耳挠腮,拼命去想,但明明这八个字清清楚楚就在眼前,他心中怎么念都可以,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许大昌道。

    “不是!我不是不愿意说!我是说不出口来!”黄天赐急道。

    “说不出口来?”几人都奇怪道。

    “是,我为何要骗你们?这几个字我明明记得,我能在心里念出来,但却说不出来,见鬼了!”黄天赐急道。

    “你没有见鬼。你们大理寺本就不该管这事,一点小小法术就能将你们玩得团团转。”一个冰冷的女子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几人都吓了一跳,连忙转身,见身后不知何事跟上来两个人。

    幸好这两人提着灯笼,不然黄天赐等人连他们样子也看不到。

    这两人其中一个正是在巷口买药的老人,另一个虽穿着男装,但看他体态,听他说话,却是个少女。

    “什么大理寺,你在胡说什么?”沙六回过神来冷笑道。

    “你回去转告你们裴寺正,这件案子是陛下敕令我们在查,大理寺不想闹出人命,就不要插手,这不是你们应当管的事。”

    说话的正是柳文君,她旁边的就是宋神医。

    黄天赐几人忽然同时都想到,裴豫对他们说起过,尚药局一个名叫柳文君的医师不知为何也在敦义坊里,说是不知在做什么隐秘的事。

    “你是尚药局的人?请问怎么称呼?”乔元德上前行礼道。

    “我是尚药局医师柳文君,这一位是我师公,人称神医的宋医师。”柳文君道,“我白天见过裴寺正,已警告过他不要再来,没想到他自己不来了,派你们来。你们以为拿出大理寺抓人办案的法子就万无一失了,明眼人一看你们的举动,就知道你你们是官府的人。不要再来了,否则坏了陛下的事,你们可担当不起。”柳文君冷冷道。

    “我说你们一个接一个站在老夫药摊前却不买药,原来是大理寺的人。我听闻裴寺正行事缜密老辣,怎么部下都是这么粗枝大叶的莽撞人?”宋神医叹气道。

    “那个裴寺正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他以为自己带上弓箭,换身衣服,别人就认不出他来了?”柳文君冷笑道。

    黄天赐和许大昌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快走吧,不要再来了。”柳文君又低声道。

    “柳……柳医师,你是不是住在于嬷嬷家里?我们也住那里,不如我们回去详细说说?”乔元德道。

    柳文君看看他们,和宋神医耳语几句,对几人道:“你们先回去,我们随后就到。”

    于是几人便转头往于嬷嬷客店走去。

    来到院子前,见院门紧闭,但没有从里面闩上。他们推门进去,和出去时一样,只有于嬷嬷房间出还亮着灯。

    他们关好大门,悄悄回了后院的小房间,关好门,又在草席上并排躺下,等着柳文君和宋神医过来。

    “天赐,你刚才说什么,那个老婆婆告诉你的话,你都记不起了了?”许大昌小声道。

    “不,不是记不起来,是说不出来!”黄天赐急躁道,“我不是说了吗,我记得清清楚楚,但是我就是说不出来!”

    其余几人都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要不,你写下来试试?”沙六道。

    “对,对,写下来……”黄天赐仰面朝天躺着,伸出手去,在黑暗中比比划划,但手却不听使唤,无论如何也写不出“蒸罚以葛,日月当空”这几个字,他好似忽然见不识字了一样。

    “不行,我好像中了什么邪术!”黄天赐道。

    “天赐,天亮之后你就回家去,赶快找虚元道长,就别去大理寺了!”许大昌见到黄天赐急躁模样,有些害怕。

    “不行,师父让我查邪尸,我查了半天什么也没查到,还要去找他帮忙,太丢脸了!”黄天赐道。

    “天赐,你看现在咱们不就是碰上邪事了吗?我看那个老婆婆非常奇怪,她给别人的符纸也不一定就是好心,谁也不知道她安的什么信,再说,那个柳文君不是说了吗,他们是奉了陛下的命令来追查这件事,咱们怎么能违抗皇命啊!”许大昌道。

    “对,我觉得大昌说的有道理。”沙六道,“天赐,我现在想想裴寺正的话,总觉得这事不简单。”

    “唉,我真是没用!”黄天赐唉声叹气道。

    许大昌心想,看来那老婆婆给的符纸还真的有用。

    他虽不知道黄天赐向老婆婆说了什么,但按照他自己的问题,那老婆婆给黄天赐的,一定也是了结他心事的符纸。

    若依着黄天赐的脾气,对方不过就是一个卖符纸的,他堂堂黄公子不把她查个底朝天,怎么叫黄公子。

    而且,黄天赐把自己叫来,原本是为了追踪卖符纸的人的,可现在他竟然没有提起这事。

    黄天赐的心事一定就是好胜,求而不得,而现在,他已开始认输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响起了敲门声。

    “谁?”沙六一个骨碌爬起来走到门边问道。

    “我,柳文君,还有我师公,宋神医。”

    沙六打开了门,柳文君和宋神医走了进来。

    躺倒的几人纷纷站了起来。

    “柳医师,你能和我们说说,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吗?”黄天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