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师兄，小师弟敬你一杯！”

    天街鼓作三百声之后，各坊的坊门关闭，长安城便开始了宵禁。

    长寿坊，富商黄庆孙家的后宅里，正在设宴款待主人的贵客，黄公子的师傅，也是黄家镖局总镖头葛英的师兄，虚元道人。

    终南山玄通观是道家天一宗，以道法自然为纲，不戒酒肉荤腥，不禁婚娶女色，不戒杀生屠宰，顺应天地自然法则修身练气。所以作为宗主掌门的虚元道人，自然也对黄庆孙的摆下的筵席欣然笑纳。

    这时，总镖头葛英正端起一杯酒，向他名义上的师兄恭敬敬酒。

    之所以说虚元道人是葛英名义上的师兄，是因为玄通观师徒传承有个传统，师父往往得道大成时年纪已很老，也没心思再教授年幼的弟子，是以往往由年纪大一些的弟子代行师职，传授师弟们道法武功。

    黄天赐是这般，葛英也是这般。

    黄天赐的武功是由大师兄玄诚道人所传授。玄诚道人名义上是葛英的师侄，实则是葛英的师弟。

    在座的除了葛英，还有主人黄庆孙、黄天赐，以及黄庆孙的表连襟，大理寺评事文不争和大理寺丞林佑。

    虚元道人坐在上位，笑着端起酒杯满饮了一杯。

    “在下也敬道长一杯，道长名满天下，寻常人都请不动的，这次为了犬子下上，真是为他争足了面子，在下真是不知怎么报答啊！”黄庆孙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表姐夫，天赐蒙师门相助，算是在大理寺立下了第一功，他日后要入流为官时，林寺丞提携他时，说话也硬气一些不是。”文不争点了点黄天赐，要他不要忘记林佑，当然还有他这个牵线搭桥的表连襟。

    黄庆孙久经世故，怎能听不懂这些话，当即又举杯敬两个大理寺官员，言语之中又许下了更重的报答。

    “不过追根究底，还是要指望虚元道长的好生教导，天赐才能走上正道啊！”黄庆孙没有忘记今日宴请的主客是谁，又开始恭维起虚元道人来。

    “呵呵，黄居士言重了，天赐这小子吧，天资是有的，就算不在玄通观门下，随便学些武功，也比旁人强上不少。老道不过是拣了个便宜罢了！”虚元道人道。

    他话只说了一半，黄天赐天资是有的，不过性子太浮躁，从小到大也没受过什么挫折，志气也没得到过磨练。

    “天资吗，哈哈，转小子是不错，或许是我家和道门有缘吧，儿子拜在道家门下，我女儿今年十七，虽说没练过武功，但我见她有时也捧着道家的经书看，看得十分认真……道长见过我那女儿没有？”黄庆孙得意道。

    “哦？是么？女儿家的，就不要让她学什么道了，早早寻个金龟婿，将来做个诰命夫人才是正道！我见过小姐一次，是个有大福之人！”虚元道人道。

    这话把黄庆孙说得心花怒放，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圈。

    “不行，不行，醉了……”虚元道人喝完一杯，摆摆手道。

    “咦，道长才吃几杯，就醉了？”黄庆孙道。

    “今日替大理寺那个官差治伤，消耗不小，年纪大了，气力是真不行了……”虚元道人说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天赐，快扶你师父他老人家回房休息！”黄庆孙急忙道。

    黄天赐连忙离座去搀扶。

    “师弟，你也来，师兄要考校你俩的功课……”虚元道人口齿不清，喃喃道。

    “几位慢坐，我先把师兄安顿好！”葛英对席上三人道。

    说着，他和黄天赐一左一右，架着虚元道人回了后院客房。

    “好了，没人了，不用搀扶了！”

    来到房间，虚元道人忽然又清醒了。

    “师兄，你这是……”葛英早就看出师兄是在装醉，只是不知他意图，不敢点破。

    黄天赐是真的不知道，听到两人的话，愣住了。

    “天赐，去关上门。”虚元道人走到书案前坐下。

    黄天赐连忙去关好了门。

    “师弟，我原本是打算好好品一品黄居士的好酒，不过我忽然想起来一件要紧事，酒是不能喝了。”虚元道人道。

    “师兄，是什么要紧事？”葛英正色道。

    “我这次来，一是为了给小徒儿长面子，二来呢，是要看看那个犯人，到底是不是邪尸……”虚元道人道，“天赐，还愣着干什么？给师父师叔倒茶！”

    “师兄，那么他到底是不是邪尸？”葛英道。

    黄天赐拿起茶壶给两人倒着茶，听两人的话，有些迷糊。

    “是，确实是邪尸。也正是为此，我才找你来。师弟，你是大镖局的总镖头，手下镖师走南闯北，哪里都去，耳目遍布大虞。你近一两年来，听说过别的地方还有邪尸出现没有？”虚元端起茶杯吹着气，对葛英道。

    “师弟我近年来已不亲自走镖了，有事都是听走镖的镖师讲的。邪尸倒是没见亲眼见过，不过倒是听说过几宗怪异事端，不像是常人或异士做出来的。但这些事端只是走镖时顺路遇上或道听途说，和镖局没有关系，我也就没去查证。”葛英道。

    “果然如我所想。师弟，你习武入道有多久了？”虚元道人道。

    “有三十多年了吧，师兄问这个做什么？”葛英疑惑道。

    “师弟，你拜在玄通观门下三十年，邪尸的事你自然听过不少，咱们祖师爷午阳真人一生杀过的邪尸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你除了听师父师兄们讲述，你自己亲眼见过没有？”虚元道人道。

    “那……倒没有。”葛英道。

    “师弟，师兄实话告诉你吧，师兄我今年七十岁了，今日也是头一次见邪尸！”虚元道人道。

    “哦？师兄也没有见过？”葛英甚是惊讶。

    “是的，师兄我一个邪尸也没见过。师弟，教导你们对付邪尸的手段，都是从书上看来的……邪尸绝迹已经不知几十上百年了，但今日却又出现了。师弟，你还记得邪尸现世意味着什么吗？”虚元道人道。

    “自然，自然记得。邪尸降世，天下大乱。师兄，你这是想下山除妖了？”葛英道。

    “我倒是想留下来好好查一查，但奈何观里还有一大群拖油瓶等着我回去，而且不回去的话，我的修行就没法子继续。所以我找你来，是想让你利用职务之便，仔细找找，看看各地是否都有邪尸降世的消息。”虚元道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