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豫站起来，将手伸向沈谈。

    和上次一样，裴豫的手从沈谈身体的幻影中穿了过去。

    “你和我打了一个赌，你还记得么？”沈谈道。

    “记得，我自然记得。”裴豫点点头。

    “好，你快告诉我，你……等等，你要我猜的问题是什么？我为何不记得了……”沈谈喃喃道。

    他很是焦急，身体的幻影也开始飘忽起来。

    “我问你，我第一次来长安，在开客店外救下的女子名字叫什么。”裴豫道。

    “对，对，名字！你快告诉我，她的名字是什么？”沈谈急道。

    “即便回到大虞，对我说出了那个名字，以我的谨慎，我会相信你的话么？我会相信你睡着之后，会在梦里来到一个诡谲的异界，并且我也在这里？”裴豫道。

    “不，你一定要救芸娘出来，否则她会死……她不能死，她不能死……你快告诉我，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你快告诉我！我一定会说服你的！你……你还记得么，我参悟了一个很大很大的秘密……”沈谈语无伦次道。

    “好好好，那你告诉我，你参悟到了什么秘密？”裴豫打断他道。

    “这里，异界，异界的人，他们要从我来的地方入侵大虞，入侵人间界，杀光所有人，杀光所有人！”沈谈神情激动，想抓住裴豫的肩膀。

    不过他的双手也从裴豫身体中穿了过去。

    “你来的地方，是在哪里？这里的人难道能到人间界去？”裴豫道。

    “就在那里，那个山洞，我就是从那里来的，我每次做梦，都是从那个山洞中醒来，已经有许多年了！”沈谈道。

    “走，你带我去看看。”裴豫压抑住自己迫切的心情，道。

    如果沈谈记得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异界，那么很可能，自己也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只是不知为何，自己不记得了而已。

    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落雁山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地方，而且还随身带着弓箭。

    而且，自己一醒来，射箭的威力就大了那么多，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裴豫，来不及了，我知道我就要醒了，在梦里，一旦我集中精力想一件事，立即就会醒来……你快告诉我名字……告诉我名字……”沈谈说着，身体的幻影又如初次一样，慢慢淡了下去。

    “湘灵！她的名字叫湘灵！”裴豫见沈谈又要消失，慌忙说出了那个名字。

    “湘灵……好名字……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裴豫，你是不是对她始乱终弃，辜负了她……是以心中有愧……”沈谈说着，慢慢消失不见了。

    “胡说八道！我只是知道她名字而已，哪有什么始乱终弃！”裴豫哭笑不得，愤愤道。

    不过沈谈所说的话倒是有些道理。

    常人做梦时，的确如沈谈所说，越是在梦中集中精力，越是醒得快。

    看来沈谈来到异界的方式，就是做梦。

    裴豫此刻也有些迷惑，这里究竟是不是沈谈的梦境？

    但若是沈谈的梦境，他醒来之后，异界为何不消失？

    裴豫想到，反正一时三刻也想不明白，不如干脆不要去想，既然已进了“归墟”，看起来暂时也没有危险，那不如先把这里探个分明再说。

    他试着从身体里释放出新的云雾，向四面慢慢蔓延。

    云雾和四周的雾气相接，立即就消失不见。

    裴豫眼前猛地一亮，他慌忙闭上眼睛。

    瞬间，整个虎头山云雾所到达的地方，无论是山间小路，还是悬崖峭壁，亦或是山顶的民居，通通出现在他眼前。

    这一瞬间，他成了俯瞰虎头山的神！

    他来时所见的每一处雾气弥漫的地方，此刻都在他眼前一览无余。

    不过裴豫从未试过同时看到这么多景象，一时间头疼欲裂，急忙将云雾收回了体内，瘫倒在地，双手捂着眼睛痛苦不已。

    好一会，他才好受一点，慢慢坐了起来。

    他猜测，此刻身边环绕的这些雾气，和他身体内的云雾一模一样。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将这些雾气尽数收入他体内，为他所用。

    但或许是他的身体无法容纳如此多的云雾，才没有将所有雾气全部吸收。

    若真是如此，那这些雾气于他并没有伤害。

    但他心有余悸，不敢再轻易放出雾气试探，更不敢用身体和雾气接触。

    但若不走进这片浓浓的雾气里，他眼前一片朦胧，别说去查探沈谈所说的山洞，就连走出去都很难。

    犹豫再三，他小心翼翼地放出微微一丝雾气，慢慢游向雾气，刚一接触，立即便收了回来。

    反复几次之后，他每次试探的时刻逐渐长了一点，让自己逐渐习惯眼前如此繁杂的景象。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习惯了眼前的景象，有余力去看清“归墟”究竟是什么。

    他看到，身后不远处，那几个山贼依旧拿着兵器守着归墟的入口。

    而脚下的青石路向前延伸，到了一个山洞的洞口。

    他慢慢向山洞走去。

    他走进山洞，见这山洞足有十几间房间大小，称得上十分巨大。

    山洞地上，有一些人盘腿坐在地上，闭着眼睛，正在打坐。

    他们都没有留意到有人进来。

    裴豫看到有人，急忙用调动云雾过来，将自己身形隐去。

    他此刻心潮澎湃，这些人就是沈谈所说，在山洞里打坐的人！

    或许，他们和沈谈，和自己一样，都是从人间界来的人！

    只是他们由于洞外雾气的阻隔，不能出洞，只能在山洞里打坐消磨时光。

    不过，这个山洞看起来再无其他出路，这些人在这里没有食物，岂不是都要饿死？

    裴豫静下心来，仔细看看这些人。

    他们一共有五人，一个须发皓然的老道士，一个五十来岁的文士，一个四十余岁的妇人，一个年轻一些，三十来岁的俊秀男子，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但穿的却是男装。

    正对洞口的石壁上是一副壁画，画的是一个道士的背影，这道士背着一柄剑，身形很是潇洒。

    道士画像旁有四行字，裴豫一眼看去，大喜过望。

    这是一首用汉字书写的诗！

    落崖溪畔整神机

    解把金关闭命扉

    为得玄珠镇灵府

    一真行处一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