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豫牵着墨麒麟远远躲开，散去了这几个山贼身边的云雾。

    他们慢慢清醒了过来，互相看看，惊叫：“有人闯进来了！”

    裴豫在一块青石上坐下，用云雾将自己完全隐去，然后不管这伙山贼，开始用云雾搜寻沈谈的踪迹。

    他已盘算好，既然沈谈说在虎头山等他，那么他就在这里等上几天。

    今日若等不到，夜里就在这个景色宜人的山贼窝里睡觉过夜，吃喝也就叨扰他们了。

    此时，山贼老窝已经乱了套，所有人倾巢而出寻找入侵者。

    裴豫用云雾顺便看看他们，发觉这个贼窝里出来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总共二三百人，除了下山劫掠的那几人看着有些匪气，其余人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乡民模样。

    这里分明就是一个村子！

    “快，快，去几个年轻的，带家伙去禁地前守着，可千万不能让他们进了洞！”一个老者挥舞着拐杖焦急地发号施令。

    几个青壮得令，拿着刀剑棍棒跑开了。

    裴豫心里好奇，又是禁地又是洞的，这个村子好似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他用云雾追着这几人去了。

    几人在乱石雾气草木房屋间左拐右拐，绕到了山头另一侧，在一处浓密的雾气前停了下来，摆开架势，严阵以待。

    裴豫看他们对这个禁地如此紧张，好奇心起，驱动云雾往浓雾里飘去。

    但云雾和浓雾相接，裴豫眼前立即一黑，那浓雾像有极强的吸力，把云雾连同裴豫眼前的光亮一起吸了进去。

    裴豫慌忙闭上眼睛，但头仍像被铁锤击中一般嗡的一声巨响。

    幸好剧痛转瞬即逝，否则再多一两息时刻，裴豫非晕过去不可。

    他大为惊骇。

    他自在雷公峰得到云雾以来，对这云雾掌控日渐熟练，用来隐匿行踪，探查敌情，震慑邪祟，可以说无往不利，而且云雾不惧风吹，不惧日照，不惧雨水，不惧黑暗，似乎没有弱点。

    但此刻看来，云雾也有克星。

    这团和云雾看起来极为相似的浓雾，其身后隐藏的禁地，到底是什么厉害邪祟，或者神灵？

    裴豫小心翼翼地操纵云雾，将禁地前几个山贼重重笼罩起来。

    这次，这几人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恐惧。

    他们或许以为此刻笼罩在身边的云雾，就是身后的浓雾被风吹散到了身边吧。

    这里原本处处云蒸雾罩，这些云雾丝毫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裴豫闭上眼睛，仔细思索着。

    沈谈和自己一样，来自大虞。

    但他会出现在虎头山，那么，虎头山这个地方，必定和大虞以及异界有关。

    而且，山贼说他们下山之后就会迷路，所以一直不能离开虎头山，这也表明，虎头山绝对不仅仅是一座普通的山。

    而山贼们得知有外人闯入，其他地方通通不管，只守卫这个“禁地”。

    那么，这个禁地，或许就是虎头山最大的秘密！

    而且，这个禁地，似乎还和他的云雾来历有关！

    想到这里，裴豫立即在附近找到几个正搜寻外来者的村民，用云雾威吓住了。

    “喂，禁地里有什么？”裴豫用云雾传音，沉声问道。

    “禁地……禁地后面是归墟……”一个村民答道。

    归墟？

    裴豫觉得自己好似在哪本书上见过这个名字，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归墟里面有什么？”裴豫继续问道。

    “这……没人敢去禁地，进去之后，就再也出不来了……”那人慌忙答道。

    “既然如此，你们是怎么知道禁地的名字的？”

    “是……祖辈传下来的……我们在这里的目的，就是守护归墟……”

    “那么，是归墟让你们下山之后就会迷路么？”

    “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

    裴豫收回云雾，放那几人走了。

    他隐约记得，在书上，归墟是是世间一切有形、无形之物的归宿。

    难道说，归墟就是连接大虞和百里国异界的通道？

    进去之后，就再也出不来……

    是否自这边进去，就会出现在大虞？

    裴豫仰头思索了一阵，下定决心去归墟里看一看。

    异界，终究不是他的归宿。

    裴豫将所有的云雾尽数聚集在身边，将自己重重包裹，然后摸摸墨麒麟的头，温言道：“马儿，主人我或许要弃你而去了，若我不能回来，你就自己下山去吧。你不喜欢被人骑，今后没人再骑你了。”

    说罢，他便向那个隐藏在浓雾后面，危机重重的归墟走去。

    裴豫从那几个如临大敌的山贼中间走过，有云雾而掩饰，山贼并没有发现有人过来。

    裴豫伸出手，伸进了浓雾里。

    他全身的云雾迅速被浓雾吸走，裴豫感觉这一次，他全身的骨头连同五脏六腑，三魂六魄全部被浓雾撕扯了过去。

    他眼前一黑，整个人跌倒进了浓雾之中。

    他感觉自己似乎被吸进了一片虚空之中。

    这里没有光，没有黑暗，没有天空也没有大地。

    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身上的骨头正一寸一寸断裂。

    这是他从未经受过的痛苦，但他却发不出声音。

    他甚至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无思，无想。

    这份痛苦伴随他或许已有千万年之久。

    最终，痛苦本身也不存在了。

    “裴……裴大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裴寺正，你来赴我的约会了么？”

    “裴老弟，你也是在梦里么？”

    “裴又迟，我让你去救芸娘，你想到法子没有？”

    “裴豫！”

    裴豫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沈谈神色迷茫地蹲在自己身前，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沈……沈谈！”裴豫坐起来，见四周全是浓密的雾气，但周身方圆三尺内却清澈无物，身下是生满青苔的青石。

    “你终于来了……”沈谈悠悠道。

    他似乎仍旧是半睡半醒的样子。

    “对，我来了！你说你在虎头山等我，我就来了！”裴豫站了起来。

    他活动活动手脚，发觉骨头已不疼了。

    而且，云雾也回来了。

    非但如此，他莫名感受到，此时的云雾已和之前大不相同。

    云雾已隐藏在他身上每一寸骨头里了。

    而且，是归墟禁地前的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