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在乎他们感谢与否。”

    嘴上说着不在乎，但她心里还是在乎的，只是嘴硬罢了。

    尚忝觉得叶凡的说辞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如果这时候有几个职场老油条在场，就会告诉他。

    这叫cpu，啊，不是，是pua。

    叶凡不直接反驳高珂珂所谓的正义，先肯定她的行为，让她高兴并信心猛涨，然后从另一方面否定她的努力，让她对自身产生怀疑，进而打击她的自信心。

    一个人一旦开始怀疑自身，否定自己的努力，多来几次，就会变得不自信，进而容易被控制。

    叶凡并不想走到最后一步，刚开始也只是想让高珂珂知道，她的手段有时候会让一些无辜的人受到无妄之灾。

    只不过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混久了，难免会沾染上一些社会人的习惯。

    咳咳，比如，习惯用话术来说服人。

    又比如，言语打压后进行控制。

    叶凡心底里唾弃了自己一番，然后继续开口。

    “好吧，那就当高小姐不在乎吧。”叶凡特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那高小姐总在乎正义吧。在你看来，伤害无辜之人的行为是正义的吗？”

    “当然不是。”

    这话高珂珂几乎没有经过思考便脱口而出。

    伤害无辜的人，怎么会是正义？

    明明是罪恶的！

    且是罪大恶极！

    叶凡心底窃笑，知道高珂珂已经掉入了圈套。

    他故意提高了声音，“那高小姐，你的行为虽然解救了一部分受到不公正待遇的人，但同时也伤害了无辜的人，你的行为还可以认为是正义的吗？”

    高珂珂被叶凡诘问地哑口无言。

    她说不出来。

    此时脑子一片混沌，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逻辑思维却告诉她叶凡的话是对的。

    她的行为是有问题的，不是正义的。

    “那我，难道不该去解救那些受到不公平待遇的人吗？”

    本该藏在心底的疑问，不知怎的说出了口。

    高珂珂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别人。

    叶凡压低了嗓音，循循善诱道，“该，当然应该。坚持正义本没有错，但要注意方式方法。国家有法律，社会也有执法机构，我们都只是普通人，专业的事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高珂珂迷茫地眨着眼睛。

    “发现黑工厂，可以报告给公安；有人向你哭诉职场暴力，可以帮他联系劳动监察；收到劣质产品，可以联系厂家也可以报告给工商。

    要记住，你只是普通人，肉体凡胎，受到伤害一样会痛会流血，这本不是你的责任，也不该你冲锋在前。”

    “为什么？”高珂珂还是不明白，“我揭露了，公众能第一时间知道实情，受害者能第一时间得到公正的判决，不比跟他们扯皮来得强？”

    叶凡说出了很残酷的事情。

    “因为你没有能力。你没有保障他们后续不会被报复的能力。

    你手中能用的武器，就是舆论。

    但舆论从来都是双刃剑，会杀敌也会伤己。

    盲从的公众并不在乎真相，热度过后只会留下一地鸡毛。

    扪心自问，高小姐，你有关注过那些被你解救后人的生活吗？”

    高珂珂愣住。

    好像，确实没有。

    她没关注过。

    她自然而然地认为，既然已经将人从不公中救出，后续他们应该都会有好结果，但却从没关注过这个好结果是怎样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们，还好吗？”

    高珂珂的声音低低的，像是想要答案却又害怕听到否定的答案。

    叶凡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高珂珂的本心确实是好的。

    “他们都很好。毕竟不管是你揭露的代工厂，还是那个不当人的高管，或是劣质产品，都是天科集团该负起的责任，集团也有义务保障那些受害者的权益。”

    坐在一旁看戏的尚忝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叶凡到底是要做什么。

    之前他还以为叶凡是要将这心思狡诈的女人送去踩缝纫机，后来以为是要思想控制让她停手，现在这又是什么套路？

    叶凡却觉得自己这盘棋已经下到结局，该收尾了。

    “高小姐，对于企业来说，法律是底线没错，但社会外部的监督也必不可少。

    我仅代表天科集团，对于您一直以来对天科集团的关注和关心，予以最诚挚的感谢。”

    面对叶凡突然变得郑重的神色，高珂珂不适应地挪了挪身体，不敢面向叶凡。

    什么关注和关心，她那是为了热度和粉丝。

    虽然她口口声声说为了正义，结果也确实为不少人获得了正义，但她确实也从中获益了，热度和粉丝也有了。

    并没有像叶凡说的那么高尚，故而感觉受之有愧。

    “但说实话，您曝光出来的这些事情，作为天科集团的总裁我很是愧疚。

    如果我能早点发现这些劣迹恶性，也能早点让受害人脱离苦海。

    当然这也与集团内部监督机制的缺失有关，我最近在筹备重启集团的内部监督机制。

    在此，诚挚的邀请您加入其中。”

    叶凡说完，会议室里沉默了好几秒，才在高珂珂惊诧的惊呼中重新喧嚣起来。

    “什么？”

    “你要聘用她？”

    不但高珂珂自己不解，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连坐在一旁看戏的尚忝都发出了疑问。

    “是的，高小姐，你没有听错。”

    叶凡很镇定。

    这是他在确认高珂珂的品行没有问题以后，便预设过的结果。

    黑粉也是粉。

    那么爱在外面盯着集团的黑料，那让人进了集团，岂不是更如鱼得水？

    集团越大，藏污纳垢的地方越多，叶凡对此深有体会。

    放入条干劲十足的鲶鱼，搅浑一下水，有什么不好的？

    相比叶凡的镇定，高珂珂说是失魂落魄。

    一瞬地狱，一瞬天堂的经历让她精神都有些恍惚。

    前一秒她还以为自己要被资本追究法律责任，后半辈子可能要唱铁窗泪了，后一秒集团总裁告诉她不起诉她还要给她高薪聘用她，后半辈子几乎衣食无忧。

    这反差，换了谁都得精神恍惚。

    此时，集团法务早就眼疾手快地在高珂珂眼前放上了聘用合同。

    高珂珂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签的字，又签了什么，整个人迷迷糊糊都快乐得找不着北。

    直到走到门口，她才回过神来这一趟到底发生了什么。

    “哎，你干嘛去？”

    尚忝拦住了急急忙忙要上总裁电梯的高珂珂。

    “我要找叶总问个事。”

    高珂珂摁着电梯按键却发现怎么都摁不亮。

    “叶总开会去了。”尚忝冷眼看着高珂珂着急，“别摁了，没有总裁秘书同意，你是摁不亮也上不去的。”

    要是任何人都能随意使用总裁电梯，那总裁还怎么用。

    “那你知道叶总什么时候有空吗？”

    “你问这干什么？”

    “我想问问他是不是开车撞了职工还潜规则女下属。”

    尚忝：这话是能直接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