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有野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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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收麦子

    知了们在地头的树上起劲地唱着歌,耳边是巨大的合唱团轰炸,只觉得满脑子都是“吱吱”声。歇一会儿,喝点水,再割一会儿。够一车就回,公公边向地头的树下走,边喊山菊。“你歇吧,我不歇。割够了就早点能回去,”山菊着急割够了回家,弯着腰头也不敢抬的说。

    “驾——驾”地头的路上,已经有人吆喝着牛车,拉着慢慢的一车满满麦子往回走了。

    “福禄怎么还不来?”忙了大半晌的山菊忽然想起福禄说一会就来的话。

    公公在地头喝了,抽了几口烟,有割了起来,毕竟是快七十的人了,明显速度慢山菊很多。割过的麦子地,青草似乎被解放了一样,成片的放着碧绿的光,有些狗尾草,狼尾巴蒿。就更加盛气凌人的在肆意挑衅了。

    “差不多了,够一车了!”公公割了一会后喊着。

    山菊和公公用铁叉把麦子先叉成一堆一堆,然后在用叉子把小堆叉到车上。老黄牛也听话的一动不动,偶尔低头迅速啃一口青草,嚼上几口。趁着车子向前移动的机会又啃一口。

    麦子很快被装好车,本来应该四四方方的麦车,被山菊和公公装的圆溜溜的,还尖着顶,一看就是没吃力气。没经验的人装的车。

    装麦子车讲究,先封前后门,也就是先在车前后四角各放一个大麦子,再把周围空袭填平,最后给车中间芽麦子,这样整个麦子在车上是实在的。一层一层垒上去,行家垒的四五层高,普通的也就三四层左右,垒不好的话麦子就会滑出来,整个车就失平衡,那就会“翻车了”,而且装车的时候必须有一个人在车上不断踩踏,俗称压车,不仅装车的人要有技术,压车的人也很关键,需要不停地用叉调整位置,然后压实,山菊没有“压”的经验,不敢用力踩,公公手上劲不足,麦堆放得位置不好,山菊不会调整,再加上她们家麦子秸杆短,整个车装好,就像个大刺猬一样了。

    两个人长长的尼龙绳把车上的麦子前后左右捆绑了一遍,看看太阳已经像喷火一样,公公赶着牛车,山菊一路跟在后面,把车上掉下来的麦子再捡起来,终于在一个小时后,把麦子拉到了自家场院里

    回到家里,婆婆已经做好了饭,福禄哄着吴意在玩。看山菊被晒得满脸通红,福禄瞅了一眼,毫不害羞地说“我看都这个时候了,去了你们就快回来了,所以就在家看孩子了,妈要做饭.”山菊懒得理它,舀了半盆凉水洗了洗,拉开桌子,帮婆婆盛饭了。

    中午的太阳似乎要把大地烤焦,山菊哄小吴意睡觉,公公婆婆也午睡了.山菊也果得睡着了。此时的福禄却精神起来,百无聊赖地坐在屋里发呆。一觉醒来的山菊被坐在炕头的福禄吓了一跳

    “你,你咋不睡?”山菊下意识问了一句,问完就后悔了,他睡了一大早上,这会当然不累。

    “唉,这当个农民咋这么累呢!“福禄幽幽地叹气。山菊没有理他,理了理头发出去做饭了。

    夏天的太阳,走得慢悠悠,吃过饭好一会,太阳还吐着火焰。山菊和公公催促了几次,福禄终于拿着草帽,提着镰刀,极不情愿地跟着他们下地了.地里已经人来人往了,割过麦子的地,麦茬黄亮亮,间或有青草夹杂其间。山菊在牛车上发呆,也才明白福禄为什么死缠着她一个山里姑娘

    家里这穷,父母年级大了,干农活很吃力,福禄好吃懒做,附近知根知底的人,谁会把女儿嫁给他,山菊想着,泪就不知不觉流到嘴角。福禄来躺在车上,用草帽盖着脸,享爱牛车悠悠的感觉,一只知了不知被什么惊起“吱”一声飞过牛车,“吱溜”洒下一泡尿,刚好洒在牛车上福禄刚取掉草帽的脸上,一丝雾般地清凉滑过脸颊,福禄悻悻地笑骂“他娘的,破知了,竟敢尿我脸上。”

    割了一半的麦地黄绿相间,福禄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都割回去,草晒干了就喂牛了。”山菊瞪了他一眼,弯腰割起来,公公一声不响,也干起活来。福禄提着镰刀,从地头走到地尾,“我看看还多少步。”用步数量土地长短,是农民们常用的办法,此时福禄这么做却是为了少干活多磨蹭,转了一圈,看没人理他,自知无趣只好吊着腰,拉着腿开始干活。

    山菊边割边想,这里麦子收完就该回山里去看看了,母亲一个人肯定不行,山里凉快比这里熟得晚,虽然只种了一点,一个人也够忙的。

    这样想着,山菊不觉手下快了许多。福禄割一会,不是喝水就是撒尿,要么就是腰太酸,公公气得直咬牙,山菊懒得理他,自顾自得往前割,终于在天色将晚,暮色渐落时,割完了这一片麦子,但是却没法装车了。

    三个人只好又坐上空牛车,在众鸟归巢声中回去了!紧赶慢赶,山菊收完了自家麦子,带着小吴意,回山里帮母亲收麦子大山的夏天是令人向往的,浓密的树木让远山像绿色巨蟒,时而弯腰躬背,时而匍匐起伏.绿荫荫得让心里不觉请凉了许多.盘山路长蛇一样弯曲不断,小吴意睡着在山菊怀里,福禄也貌似睡着,山菊看着这曾想逃离,现在又想回来的大山感觉自己像做了一个噩梦。

    下车走十几里山路下,小吴意在山菊背上咿咿呀呀的说话,福禄提着一些东西,走得哼哧哼哧,走一会儿嚷嚷着休息一会儿。很快大太阳就爬上山顶了,小吴意喝过一次水后睡着了。

    “快点,要不一会更热了,”山菊催促福禄。

    “我提这么多东西怎么走的快呀?”福禄不满的嘟囔着。

    山菊从他手里接过一个包袱,那是给小吴意带的东西,福禄这才跟上山菊的脚步,终于一步三赶在大约12点前赶到家门的那条路上。

    远远的,山菊看见母亲熟悉的身影正背着一大捆麦子往门前放,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母亲身边,帮母亲取下麦捆,靠放在另一堆麦子上面上。山菊愣了,结婚那天的情形又出现在眼前。林子跟在他身后,他的泪浸湿了嫁衣的前胸,她能从纷杂的脚步声中辨别出哪个是林子踉跄沉重的步子。

    她不敢回头,只怕一回头就再也无法退步。那沉重的脚步,一直跟到山口,那追随的目光一直跟着他上了山口的迎亲车。当车子启动那一刻,他回头透过车窗,却被灰尘弥漫的玻璃挡住了视线。她模模糊糊看到那高大的身影,在一刻缩成了一团,瘫坐在山口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