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有野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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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有缘无......

    山菊眼前一黑,有一次昏倒过去。

    医生们忙而有序的给山菊挂上吊针,又嘱咐山菊母亲和家人商议。

    山菊母亲这个深山住了一辈子的老人,此时心像油煎,她的一生没有主意,山菊的父亲就是家里的主意,山菊的父亲没了,女儿的事都是女儿她自己做主,可现在,他不得不做出选择,而她的选择,只能从女儿生命安全为先。顾不上许多了,他出门叫了福禄和立平几人:“你们回去准备结婚的事吧!”

    福禄几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哪个干部模样的人立即明白过来:“这是好事啊,亲家,你好好照料孩子,我们马上回去准备结婚的事情!”

    福禄也明白过来,一脸窃喜,冲过来对着山菊母亲就喊:“妈,你放心,我保证让他体体面面结婚。我在这和你照顾菊子,让他们回去通知家里人准备。”

    刚才还蔫的像脱水的茄子似的福禄,此时一下像充了电一样亢奋起来。

    林子冲上来双手拉着山菊母亲的手:“妈,妈,你不能这样,山菊不会同意的,他是不会同意的。你这样做她会伤心一辈子的。”

    山菊母亲红了眼睛,花白的头发此时有些凌乱,她满脸悲伤的对林子说:“好孩子,事已至此,只怪你们没有缘分,山菊命苦,但是我不能让他生命有危险,孩子你也不想他有危险,是吗?”

    山菊在检查完后,又被医生安排打掉瓶,医生说先挂一天针看情况,不行就住院治几天。

    山菊母亲一直陪伴在床边,山菊沉睡着,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有泪光在闪烁。

    那是一场感受不到喜悦的婚礼,山菊像木棍一样被人簇拥着,结婚,曾是那样让人想起来就害羞,兴奋的一个起点,而现在,似乎成当一个耻辱。八十年代的农村,奉子成婚仍是人们酒饭后的谈资,何况,福禄已经把事情闹得沸沸洋洋了。

    然而,淳朴的村民们又是善良的,他们不会在这样喜庆的场合议论,他们沉醉在成人之美的乐趣里,他们喜欢这喜气盈盈的婚礼,他们期待看到新娘子的样子。

    命运就是这么善于和人开玩笑,曾经那么希望嫁到山外,为此她冷落了林子好久,直到她再也都抑制不住对林子的感情,她选择了接受,顺从自己的内心,说明自己不再憎恨大山,不再向往山外的繁华热闹,可现在,面对这热闹的婚礼,嘈杂的人群她的内心却如此荒凉孤寂!

    她已经忘记了那个夜晚的情形了,那个时候她满心都是造化弄人的凄凉和委屈,都是林子清亮的眼睛将要喷火的痛苦。

    命是既然让人生如此身不由,那就只能像野草野花一样被风吹落到哪里,就在哪里生根发芽,总要让生命的力量绽放出来吧!那怕它们如此渺小卑微。

    婚后的生活是平淡而普通的,山菊也才逐渐从周围人的言语和眼神中发现。福禄一家的生活是多么贫穷的。

    三间木质结构的厦房。最多百十来平,其中一间是福禄和山菊的婚房,公公和婆婆住一间,一间厨房。房梁粗得有成人胳膊粗,细的有些像小孩胳膊细,不论粗细,皆已被油烟熏得黑油明亮,这是常年被做饭的烟熏烤的结果.只有挨地面的四五屋是青砖垒的,已被岁月磨得失专了棱角,甚至失去了原有的颜色,有个别的几块转不知道受到了什么撞击,竟然残缺不全了

    砖墙的上半部分一是用粉碎的麦秸秆和着黄泥垒得土墙,墙面上致驳得贴着报纸,挂历,旧新交错着,似乎在向人诉说自己的故事.山菊所住的那间婚房,算是比较好的房子了,“半边房”,为了节雀建筑材料,房子直接搭建在墙上像把“个”字从中间劈开只留了一半,所有的墙里面都贴上了新报纸,算是对这场婚礼的尊重,木框窗上玻璃透着太阳的温和没打红的“双喜”也被木格分隔的支离破碎。

    土炕上铺着家织的格子布床单,上面大红的被罩上,让房子充溢着新婚的喜庆,山菊很长时间才从顺从命运的麻木中清醒过来,也才有心情看看自己这个山外的家。公公婆婆年纪大约70多岁,已是垂垂耄耋之年。

    老人嘴碎,整天唠唠叨叨,公公清瘦抽旱烟总是“吧嗒吧嗒”沉默不语家里仅靠三四亩地,二三十颗果树维持生活,大概是连温饱也解决不了的。山菊身子已经开始显怀了。而雨芳也马上要生了,山菊隔三差五去看看房子,如果阳光正好,两人就一起在院子晒晒太阳给宝宝做衣服鞋子通常都是芳子聊的多些,山菊只是听着偶尔说那么几句阳光照在院子里,大榆树的光秃秃的枝桠上,偶尔几只麻雀叽喳,一会儿又抖抖翅膀飞走了女方的头发已经剪成短短的学生头,齐齐的刘海到眉上。

    乌黑的短发随着手中针线的起伏,像一汪流动的潭水晃动晃动。山菊还是结婚时的发型,没有了麻花辫,剪的中长发披散着偶尔一会儿皮筋扎起来显得人利索一些,此时的山菊是恬静的,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因为好姐妹的陪伴,他接受命运的安排,却再也没有嫁出山外的欣喜了。

    她不再觉得那满街的繁华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总是在恍惚中觉得还在大山中那个安静的家,山菊不再想那一段看似平静却心如死灰的日子。吴意已经成家了,自己可以像野山菊一样不再绽放,徒留绿叶默默生长,浅浅悲欢,不为谁喜,不为谁悲。她的泪,早已在那个冬天流尽了,就连后来福禄动手打他,就算打得他遍体鳞伤,他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那是吴意一岁多的时候,山菊自觉,心如止水的内心被孩子天真的笑,稚嫩的妈妈声一点点唤醒,可是看着这一贫如洗的家,他的心如针扎一般。他也知道福禄一家人在村里的情形,福禄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被父母娇生惯养,农忙时节即使家里人忙怎样的汗流浃背,福禄照样睡到日上三竿。

    年迈的父母忙完地里还要回来做饭,伺候儿子吃饭,山菊实在看不下去,让婆婆在家带孩子,自己准备下地干活,她想叫上福禄和公公一起去,把地里成熟的麦子收回来。

    “快点起来,天都亮了,咱们趁凉快去把麦子割了,明天早上就能拉回来了。”山菊三番五次的催促福禄。

    “你们先去,我一会儿就来再眯一会儿。”福禄连眼也不眨的说。

    “算了,咱先去割吧,趁凉快还能多搁。”一会儿公公眼看天色渐亮,只好对山菊说。

    “那你快点来啊,我们先去割。”

    山菊和公公拿着镰刀,草帽赶着牛车下地了,婆婆看着小吴意。

    六月的田野麦浪翻滚,虽是天色微明,小路上已经嘈杂热闹起来,勤劳的乡邻们。早已吆喝着牛赶着车,向自家收麦子去了。一串串铃铛清脆的响声,在热闹的晨光里传出悦耳的声音,夹杂着人们打着呼噜的声音,木质的牛车,滚过地面的声音,大声吆喝牛的声音“der驾”“吁。”

    一只知了被晨光惊醒,拖着一声长长的尖叫,知了一声飞到远处去了。

    通往田野的路边,两排高大的白杨直冲蓝天,偶尔在微风中拍拍碧绿的叶子,像极了七零八落的掌声,只有风稍稍大些,他们才会发出沙沙的快乐的连续合奏。成片的麦田如金色的毯子,齐刷刷平展展偶尔有几根高出来的麦子,倒像居高临下的小将似的微风过处万头攒动一片沙沙声,听的人心里喜洋洋。山菊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壮观的麦田,更没有见过这一望无际的麦浪,还有空气中麦子成熟散发的麦香。她也不由贪婪的深深吸了一口,满身心都被这香气充溢,一直抑郁的心情,被这丰收的气息赶跑了露出来了出山以来少有的愉快表情。

    “驾——驾”公公甩了一下鞭子,老黄牛加快了脚步,牛车在晨光中加速前进了。

    在一块明显比周围麦子稍稍矮一些的地,公公停下车,牛被拴在大杨树上。树下是茂盛的各种杂草,成熟的野燕麦,狗尾巴竖着旗杆似的身子,抓地龙,连片的占据着山头。

    山菊跳下车,拿下车上的镰刀,看看眼前的麦田刚刚升起的一点点喜悦变成了无奈。这一片麦地麦子明显稀疏,甚至有些地方根本没有麦子,而是被狗尾巴等各种杂草占领,麦子穗也小的可怜,就像发育不全似的,细细的麦秸杆上轻飘飘举着几粒不堪饱满的麦粒。别人家的是金色毯子,他们家则是黄色和草绿色相间的大花毯,甚至有一些地方绿色还要更多一些。

    公公不好意思的拿起镰刀摸摸后脑勺,这个麦子一灌浆就尽量不能踩踏,所以就没咋照看过,这草长的“嘿嘿”。山菊不吭声,挥起镰刀开始割起了,邻居家的麦子还有些许青黄,那是因为地里不缺水肥长得壮实,看样子还要三五天才能收割,其他的地里也有人开始收割,有人边干活边吼了几句秦腔。

    清晨的风里很快飘荡起劳动的快乐,和着6月的热浪,一会儿时间太阳已经毒得像烈火赤焰一般。干活的人不到一会儿工夫就要喝水,补充一下体力。山菊擦擦汗,头发已经用皮筋扎起来了,额头上紧贴帽子的头发被汗水贴在额上。山菊取下帽子,用手把头发向后抹去。衣服贴在后背上,山菊用手轻轻一拉后背衣服边。一股清凉的风钻进后背,舒服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