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得早，路上颠了一路，原本说回家来，下午好好休息休息。

    可是齐慕一边跟秦雅说说家里的事，一边会想想凌锋，半天的时候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过了。

    关键是还一点都不困。

    秦雅听得也精神，主要是心里的想法太多，让她没空顾得上去休息。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家门开了，叮叮咚咚的一阵拖拉声还伴随着一个中气十足的妇声的张啰：“你当心点，来来来，我帮你……”

    “古书记，别别别，别脏了你的手，我自己来……”

    紧接着就看见短发齐耳，骨瘦如柴的古焕英正满脸热情地把一个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的庄稼汉拖着两个尿素袋子进了屋。

    古焕英发现家里有人，先愣了一下，看到老三，还惊讶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对了，这是老家来的客人，按辈分，你要叫七舅姥爷！”

    “七舅姥爷！”齐慕礼貌地招呼着客人，赶紧上前去把门口挡路的什么椅子之类的先挪一挪。

    齐慕想上前去帮着这位七舅姥爷搬东西的时候。

    七舅姥爷往后躲了一步：“可不敢劳烦你，把你衣裳给弄脏了。”

    “我来！”古焕英亲自上手从七舅姥爷手里把口袋接了下来然后往墙角一堆。

    齐慕早前已经准备了水，这时候温度应该差不多了。

    本来想用杯子的，可是看看七舅姥爷满头大汗的样子，她知道杯子肯定是不好用的。

    于是进厨房里换了个大碗，还放了几颗盐进去，然后把水双手递上。

    “七舅姥爷，喝水……”

    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喝了一大口，觉得味道不对，愣了一下。

    古焕英敏感地发现了问题：“怎么了，水太烫还是怎么回事？”

    齐慕主动解释道：“我看七舅姥爷出了太多汗，所以加了几颗盐，怕他脱水中暑。”

    古焕英觉得是合理的，于是朝老家来的客人点点头。

    七舅姥爷干完这一碗，手背抹着嘴角，将就擦在了屁股上：“古书记，真会教闺女，实在太懂事了，长得可真水灵，许了人家没……我们镇上……”

    古焕英摆摆手：“懂什么事懂事，一天到晚不气我就算不错了……”

    齐慕还在怪母亲就不会夸夸她？

    没想到古焕项扭头就问了一句：“你对象呢，怎么没过来？”

    “他……哎？妈，你胡说什么呢？”齐慕害臊地扭头不想跟母亲说话。

    她其实并没反应过来，古焕英其实是用这样的话来回答老家客人的问题。

    果然，七舅姥爷神色恍了一下子，喃喃地说：“许了人家啊？”

    古焕英接着打岔：“你说说，一千多公里，你还背这么多的东西上来，太麻烦了……”

    七舅姥爷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这都是乡亲们各家拿的一些土特产，都想书记了。”

    “希望书记有时间一定回去看看。”

    古焕英一边客气地招呼着客人，还要一边收拾收拾家里。

    齐慕就在旁边陪着。

    秦雅这才发现，齐慕下午对她说的那些话不但不假，甚至还把事情说得太简单。

    直实的情况要夸张得多，这位省JW的大佬什么人都往家里领，一点架子都没有，这不是平易近人，在秦雅看来，这就是可笑……

    这个“下虾尼”（乡下人）一进屋子，就带着一点味道，臭烘烘的，好几次秦雅的表情的管理都已经失控，有些不喜欢地皱皱眉头，耸了耸鼻子。

    听齐慕说，家里三天两头都会来这样的客人，齐慕是怎么撑过她的少年时期的？

    秦雅并不是同情齐慕，还有些得意地想，高干家庭也不过如此嘛！

    七舅姥爷时不时地还会看看秦雅。

    秦雅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的味道。

    得空闲时，齐慕这才给古焕英介绍：“妈，这是我们团里的演员，秦雅，她家是海城的。”

    “阿姨好！”秦雅赶紧问候一声。

    古焕英点点头，关切地表示：“小慕在单位上肯定没少受你的照顾，以后你们要相互帮助，共同进步呀！”

    秦雅就觉得古焕英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听得也顺口，只不过感觉像是多了点什么。

    秦雅马上摆回一张扑克脸观察起来，这才发现古焕英跟老家来的这位客人好像更聊得来，言语更随意，时时刻刻都在照顾着他的感受。

    秦雅这才明白，古焕英待她，是有距离感的。

    你跟乡下人有距离感是可以理解的，我一个海城人，你凭什么跟我有距离感，可笑呢！

    秦雅发现她这一家人的三观距离越拉越大。

    过了一会儿，脸上挂着温和笑容的齐粟也进了家门。

    七舅姥爷赶紧起身还朝他鞠躬，吓得齐粟赶紧上前去一把搀住：“老人家，别这么见外！”

    古焕英一通介绍，齐粟才明白他的身份，拉着他的手问候了很长时间。

    这可把秦雅又给看傻了，他从进家门起就没洗过手，不嫌脏的吗？

    齐粟不会打断古焕英和老家的人叙旧，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他心爱的女儿身上。

    忙着去洗水果，忙着关心齐慕的工作与生活，偶尔会和秦雅说上几句。

    秦雅还会感叹，齐慕她爸长得真好看，真温柔，太有魅力了。

    齐慕她妈长得一般，凶悍，霸道，让人有距离感，可怕！

    夫妻俩的性格和气质为什么能相差这么远？

    老四齐玉是最后回家，斜挎的军用书包包带吊在臂弯上，包包在大腿后边一下下地拍打着，不正经的样子看起来又颓又气，还有些无奈。

    看到三姐回家，还带了客人，她也没什么可激动的，依旧板着脸。

    齐慕说：“以前你放学是最快回家的，今天怎么比爸妈回来的还晚？”

    “你好意思问我？”齐玉鼓着大眼睛生气地说：“如果不是你们家凌锋我能今天？”

    “一开学，我们班主任就拉着我夸我聪明，只是心思没放在学习上，然后天天留我的堂给我补课！”

    “她亲儿子她都不管了！”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齐慕：……

    古焕英听了这话抽空说：“说到小凌，小慕，去把凌锋叫过来，晚上在家吃！”

    齐慕：……

    齐粟咳了两声：“叫什么叫，你们在称呼上还是注意一点，我还没同意呢！”

    齐慕：……

    去海城那边转了一圈过后，具体情况还是要跟朱教授汇报一下。

    朱理想是个科研派的狂人，和凌锋熟了之后，也就不跟他再客气。

    “实验室里还有些事，晚上我就不招呼你了，我的那几个学生，你随便调配，跟着你多跑跑，他们也挺开窍的。”

    凌锋觉得这句大概就是周文。

    周文再看到凌锋的时候就没有之前的那种腼腆，会主动招呼，脸上也有了笑容。

    年底的答辩过了，他就毕业了，明年他会到凌锋手下工作，这是已经决定的事情。

    凌锋没打扰朱教授，他再回实验室的时候，突然想起件事来。

    “你等等！”说着，朱理想给凌锋递了张纸条：“老苏让我带话给你，去了金陵就去这个地方找他。”

    紫金山？苏强居然会主动打电话？应该是白华安排的，凌锋心中有些感触。

    省内的市场拿下了，接下来将对海城和江东两地布局：“一切顺利的话，在十一月之前，长江三角区的市场将会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到那时，花岭厂的日子也算到头了！”

    来来回回的学生，居然在他们的手里可以看到球形的冰淇淋，只不过牌子不是大运厂的。

    仿制品跟得挺快，看样子冰淇淋的市场终于要结束了，好在小马拉大车，终于把大运厂最难的时刻也挺过来了。

    凌锋心中琢磨了一番，转朝周文说：“接下来一个月你可能会累一些，海城的几所学校，你要跑一跑。”

    “你和许怀配合，他比较外放，也比较圆滑，办起事来会更顺利一些。”

    “有机会，替我打听一下许怀的心意，看他愿不愿意跟着我干！”

    周文默默地点头，直到凌熙出现的时候，周文这才低着头离开。

    还是有社恐啊！

    “下午还有课吗？”凌锋问了一句。

    凌熙急得很：“你说我就来学个会计，我老师天天跟我讲宏观，我都快疯了。”

    “生在福中不知福，会计是个人都能干，你老师现在教你的是财务。”

    凌熙愣了一下：“会计和财务有什么不一样的？”

    “当然不一样，会计是有活就干，财务是眼里有活，老板没想到的，你都要想到，要从公司的战略意义上去考虑问题，包括财务与项目投资和管理……”

    凌锋说了一堆，最后再补一句：“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有远见和大局的姑娘，这么简单的问题，你怎么想不通？”

    “我怎么想不通了？我只是太累，抱怨一下，该学不还得学，这些道理我又不是不明白！”

    跟凌熙这种人精讲道理就得把她架起来，她自己下不来，就得逼自己努力。

    熙熙其实挺惨的，在村子里被人说闲话，从十六说到二十，就是因为她不嫁人。

    她不嫁人的权利是她用不去城里给大哥找麻烦换来的。

    老书记让她嫁人，她就说嫁可以，嫁了就出去打工找大哥。

    从那之后，家里不逼她了，她也不觉得二十不嫁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老四最近怎么样？”凌锋问了一句。

    凌熙说：“我是真想爸妈都在，能说说他，死要面子，又要强。给他钱，他不要！”

    “大清早的，就在湖边读英语。”

    “我起初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拼，后来才发现他们寝室那几个，一个比一个英语好。”

    “人家家里的条件也好，吃穿住行都不是老四能比的。”

    “我们现在也不差，我就想着补贴他，你猜老四怎么说。”

    凌锋哼哼道：“崇尚物质享受的人，精神是空虚的！”

    “啊？大哥你怎么知道？”

    凌锋当然知道，这是老四上辈子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大哥，什么时候把爸妈接上来？”凌熙问道。

    凌锋想了想：“春节吧，到时候把你嫂子带回去给爸妈看看，然后再把他们都接上来。”

    凌熙嘿嘿一笑：“好事将近啊……爸妈来了，也可以管管老四，自尊心从小到大都这么强，怪得很。”

    其实不能怪凌御，从小到大都是村里最靓的崽，来了大学，各方面都变成了垫底的存在，这会让他努力地在别的方面来赶超他的这些同学。

    凌锋在大学里蹲点的时候见过太多拼命的学生。

    类似于周文、凌御这样的多的是。

    出人头地毕竟只是极少数，绝大多数也是碌碌无为的一生。

    资源的话语权太重要了。

    “不过老四好像有喜欢的姑娘了，我偶尔去找他，他会发呆，一脸向往的样子，跟“短命的”想母狗时的状态很像。”

    凌锋白了凌熙一眼：“你弟弟把你当成最爱的亲人，你把他当狗？”

    “废话，短命的，是我们老五！”

    凌锋和妹妹又聊了几句，然后又去大运厂转了转。

    工人正在装货，忙得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李欢喜在这边帮忙盯着，从皖都发来的第二批货有一百万，已经在入库了。

    不出意外的话，九月下旬，销售额就要破百，年底三百五十万的销售总额很轻松。

    离开大运厂，去市场买了水果提回邱婧一的家里。

    开门进去，发现有惊喜。

    “你怎么来了？”凌锋惊讶地看着正在跟老师撒娇的齐慕。

    不过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在齐慕的身上放太长时间。

    而是收拾收拾赶紧做饭去了。

    齐慕本来心里就憋了一口气，凌锋打个招呼居然就不再理她。

    虽然跟老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但是心里却已经站在凌锋的身边指着鼻子骂人。

    齐慕看到凌锋做饭，心说她是来叫凌锋去她家里吃饭的。

    但是要怎么开口呢？

    “老师，我去帮帮他！”

    邱婧一微笑着点头，齐慕红着脸，心里纠结着走到灶台边。

    凌锋两手一放：“要不，你来给老师做，反正就做老师一个人的饭菜。”

    “我……我不会！”

    凌锋本来也是开玩笑的：“我也没指望！”

    齐慕的火又上来了，不过她很快又到另一个问题：“为什么只做老师一个人的饭菜？”

    凌锋直勾勾地看着齐慕：“我今天晚上去你家吃饭！”

    “你……你脸皮真厚，谁允许你去我家吃的？”齐慕急得跺脚。

    就邱婧一都很意外，凌锋为什么一下子变得直接了。

    凌锋一边给老太太做饭，一边说：“你赶在饭点之前来看老师，把那个姓秦的小姑娘丢家里，摆明了就是马上要回去的。”

    “你难道不是来叫我去你家吃饭的吗？”

    齐慕皱着头气呼呼地跑出去：“老师，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凌锋打了个哈哈，不急不缓地把饭菜给老师端上桌。

    邱婧一喃喃地说：“好好待小慕，别老气她，刚才狠狠地数落你呢！”

    凌锋心说，她如果不讨厌我，又拿什么来爱我呢？

    凌锋下楼时……扭扭捏捏的齐慕看到凌锋这才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发现凌锋没跟上，转头娇蛮地喊：“你是死人吗？你不会走快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