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白嫖
冲动归冲动,当下的林新河还是一个不知道手往什么地方放的老干部。
他转移注意力的方式也很简单。
让思想回到正题上来,围绕着凌锋来展开接下来的话题。
“马厂长,我们接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
马东锡左边亲一下,右边亲一下:“什么?老林,你说什么?”
林新河想挤到马东锡的身边去,可是始终隔着一个女人,他只能试着声音在一点:“我说,凌锋这个同志太年轻,做起事来没轻没重,如果得罪了马厂长,你可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马东锡扯着嗓子问:“凌锋怎么了?”
草!
林新河要生气了,太特么的吵了,天花板吊的那个灯光球转来转去,眼睛都是花的。
震耳欲聋的迪士高让人头疼欲裂。
还有一群穿着花里胡哨的年轻扭来扭去,看着像擦玻璃,又像在拉绳子,还有人像尼玛条大鳗鱼似的在地上浪来浪去。
这样的环境怎么也不像是谈事情的地方。
林新河还是没有放弃,一次比一次的声音大,可马东锡就是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散场时,马东锡搂着一个姑娘交尾接头地撩骚。
林新河结账,听到要八十多块的时候,屁股都夹紧了。
八十多块是他一个月的工资。
马东锡远远地看着,也不吭声,直到林新河给了钱,马东锡这才上前去:“老林,怎么了?是不是钱不够,要不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回家去取!”
“没没没,马厂长,怎么会不够,钱已经给了。”
马东锡搂着女人的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去那边等我,我跟老哥说两句话。”
林新河背后湿了一片,花了这么多钱,连个屁都没捞着,亏死了。
心里发誓,以后再跟马东锡喝酒,我特么就是狗。
刚刚还在暗自发誓呢,看马东锡撇开人的神秘样子,心中又有了一点点期待。
只剩他们两人了。
马东锡嘴上叼了两支烟,划燃火柴一起点。
然后将其中一支递给林新河,林新河的心里又有点触动。
马东锡今晚的所有小细节都在给林新河制造这么一个假象。
马东锡抽了一口,吧唧着嘴说:“老林,我跟讲实话,凌锋这个人,他不简单……”
“呼……”
马东锡吐出最后一点青烟,像是在感叹,然后拍拍林新河的肩:“先走了,以后有机会慢慢聊。”
这就是完了!
林新河看着马东锡和那个女人离开的背影脑子有点放空。
不过林新河马上回过神开始回味马东锡那句话的意思。
凌锋不简单?信息量很大,到底是哪里不简单呢?假公济私是肯定的,吃拿卡要也有大有可能,趁机敛财?
林新河越往下面想,越觉得凌锋就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不过证据呢?
没证据说个什么鬼?
林新河正在兴头上,想到马东锡那一句:“以后有时间再聊”,这不就等于在给机会吗?
嗯!看来要多找马东锡多喝几顿酒了,不如就明天吧!
林新河扭头就忘记了刚才自己在心中立下的誓言。
马东锡用了不到三十块的宵夜,就让林新河花了八十。
而且接下来恐怕还有很多个八十。
许多年之后,那些抢着结晚饭这一顿的时候,不要觉得他大方而感动,因为接下来你可能会大出血。
也不要因为那些人在晚饭结账时按兵不动而抱怨,有可能他准备好了下一场买单!
毕竟夜生活才是真正的大头。
马东锡这个滚刀肉对付企业内部的老油条还是很容易的。
林新河很清楚马东锡嗜好,他明白以后晚上跟他出来开销肯定不少,这笔开销肯定不能让自己承担。
第二天的时候,林新河出现在了钱志斌的办公室当中。
钱志斌也正在为产品出口的事情跟外部市场的负责人和销售科的几名干部在办公室当中开会。
得出的结论就是:哪怕是白送,也要将罐头厂的东西给送到国外去。
这样的好处在于货品的的确确出口了,挣没挣着钱那是国家的事情,厂里的账虽然不好看,但是销售额总体水平在那个地方摆着的嘛!
该拿补贴补贴,该捞功捞功,一点都不耽误。
钱志斌这个人的工作重心从来不是管理,而是官场。
当然,这不怪他,这个年代,国营厂的管理层等于仕。
钻营升迁之路才是正道。
钱志斌不关心厂子里到底挣了多少钱,只要出口这条路子没有断。
在国际关系上,依旧保持着相当的水平。
守住江山就是超额完成任务。
知道林新河在外面等了一阵子,钱志彬将他喊了进来。
这一次林新河没跟他绕弯子,开门见山的把昨天晚上和马东锡见面的事都说了出来,当然,他还是把自己摸了女人大腿这种事情给省略掉了。
钱志斌刚刚解决了一件大事情,这个时候又听到一点关于凌锋的负面消息,再让他整个人的精神变得很亢奋,喝了一口茶问:“你觉得马东锡这个人怎么样?”
“挺仗义的,我跟他吃饭还是他请的客。”
这对钱志斌来说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看样子是马东锡和凌锋之间的合作并不是凌锋求着马东锡,关系应该是反过来的,马东锡也有找出路的打算。
凌锋说不定还给马东西使绊子,才让马东锡很窝火。
马东锡手里应该掌握着一点东西,可以争取。
钱志斌手里端着茶愣了半天:“这样,你下去之后跟马东锡继续保持联系,多联络联络感情嘛!”
林新河搓着手不好意思的说:“厂长考虑得周全,不过你也知道马东锡这种个体户平常在外面吃喝拉撒的开销也大,我就是一个小小的主任,每个月那点工资……嘿嘿……”
钱志兵在这件事情上表现的十分的痛快:“你去财务那边让他开张条子拿过来我签字,先支一笔招待费,把这件事情给我办漂亮了。”
林新河如愿以偿的拿到了招待费,钱志斌在办公室当中安心地等消息。
子弟校的未来已经有新的归属,夏天之后,校办厂的生意将面临订单大幅度的缩减。
如果再加上凌锋的负面消息。
凌锋离完蛋好像不远啦!
钱志彬官本位思想严重,不记仇,那是不可能的。
马东锡这几天总会到罐头厂的机关当中去转悠几圈,没有找到凌锋,就会骂骂咧咧的离开,然而他总是会在半道上巧合的碰见林新河。
而林新河也会巧合的听见马东锡正在骂人。
“呸!操你妈的,装什么大尾巴狼,没有我,有你的今天?”
听见这些优美的话语,林新河的心情大好,非拉着马东锡去吃喝玩乐,马东锡说什么都不去……
林新河还非得拉着马东锡去:“不去就不拿我当朋友!”
推都推不掉,马东锡揉了揉腰,好气……
拿通知书的这几天对凌锋来说非常关键。
靠着这几天已经将湖城几乎所有中小学跑了一个遍。
基本达到了抽样调查的目的。
当然抽样调查只是其中一个任务而已。
而真正要做的是将手里带着天悦外包装的口服液发到那些被选中的天选之子手里。
运作的第一步做的还是非常顺利的。
李东来第一天的时候还拈轻怕重,觉得没面子。
后来几天像鬼上身,干什么都冲在最前面。
他勤快了,不免就要挑别人的错,比如马东锡。
大家累得死去活来的时候,马东锡每天都只是会在早上的时候出现一下,然后揉着自己的腰,叹气:“真特娘的累。”
然后就回去补觉。
李东来就会给凌锋打小报告:“大家都在忙,他还好意思回去睡觉?”
凌锋只是说:“东锡也不容易。”
李东来都傻了,怎么就不容易了?
“你难道不知道吗?他最近好像跟林新河走的挺近的。”
“好几次我都看见他们的窃窃私语,想着商量着什么。”
“锋哥,你就不怕马东锡把你给卖了吗?”
凌锋丝毫不在意:“如果有一天有人要出卖我的话,那一定是我这个当老板的做的不称职吧!”
“遇到事情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嘛!”
李东来看见凌锋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在想,锋哥会不会太仁慈了。
事实上真的是这样的吗?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凌锋一个要做生意的人,他怎么可能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呢?
马东锡近来是被迫白嫖,他也不愿意啊!
凌熙这两天白天都要去学校上课,大学正在放暑假,各条战线上的精英们都趁这个功夫在附近的大学当中报名读电大,凌熙就是其中的一员。
照顾老太太的工作再次落到凌锋的身上。
早上起来如果有时间就做早饭,时间不够就去外面买。
看见老太太一天比一天好的脸色,凌锋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不过邱婧一的心情似乎出了问题。
“你说你一个年轻人成天没事,成天没事总在我这个老太婆面前晃什么?”
“侬不晓得该做什么是伐?拎不清!”
凌锋嘿嘿一笑:“老师,是不是菜不合口味?明天我换花样。保证营养的同时,也能把你的嘴巴哄的高高兴兴的。”
“谁在跟你说菜?”
邱婧一往桌上扔了几封信:“齐慕给我写的信!”
自从齐慕和邱婧一之间的误会解除了之后,在收到齐慕的信时,多少都会开心才对。
凌锋瞅了一眼桌上的信:“你不喜欢小慕给你写的信吗?还是她惹你生气了?”
“侬惹我了,气死特了!”
老太太一般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将海城话挂在嘴边,翻着白眼碎碎念的样子,就是个典型的海城小老太太。
邱婧一说:“写信哪有写的这么勤快哒?一天一封,我都连续收了七天了,看看日期,她是一天写一封。”
凌锋哭笑不得,好像是写勤了点。
邱婧一让他打开看看。
凌锋还好奇呢,能看?
他打开一封瞅了一眼,没看出毛病,等第二封的时候,大概就猜到老太太为什么生气了。
信的内容都是齐慕在海城生活的琐碎事情。
比如她每天的训练时长,当了首席替补之后,工作也变多了,训练也变得更刻苦了,每天中午吃的是什么?晚上吃的是什么?睡觉之前又做什么。
这些信不像是写给他老师的信。
她写给老师的,应该是一些心得,一些问候,又或是一些伤春悲秋的文字。
比如在第二封信当中,齐慕写道:
“你知道吗?以前我们的首席从来都不正眼看我一眼,但是最近我在小练功房当中加练的时候,没想到她和我一起,还主动带着我练。”
“以前我觉得我和她之间的差距没有这么明显,可是离得距离近了,我才知道原来我和首席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大的,虽然可能就只有那么一个小小的细节,但是这些都足够我练好长的时间。”
“有时候我在想,她会不会是故意在我面前展现出他的这些优势呢?从而打消我的积极性呢?”
“可能有这个原因,但是我不怕,虽然我的目的不是超过她,可都做到首席替补,为什么不想一想首席呢?”
在第三封信中,她写道:“为了控制身材,最近都吃的不怎么多。”
“突然好想家乡的生煎包。”
第四封信:“海城真的好热,湖城也很热吧,我都想回湖城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假。”
这不像是一个学生写给老师的信,倒像是恋人之间的倾诉。
看上去都是琐碎的日常,但实际上传达的只有四个字:“我想你了!”
凌锋的嘴角微扬,想起那夜海城的告别。
凌锋说:“想我了就写信!”
齐慕骂:“我写你个大头鬼!”
她还是写了!
邱婧一抱怨着:“你们都是成年人了,两人之间有什么话难道不能明说吗?还拿我这个老太太来当借口,脑子瓦塌了。”
凌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里盘算着,过几天恐怕就要见面了吧?
……
八月的第一个星期天,正好也是七号。
齐粟依旧不到六点就起床,习惯性的给妻、女、外孙(女)们准备早餐。
老婆古焕英随后起床洗漱,在卫生间当中对着镜子,麻利的将自己有些花白的头发全部都刨在耳后,拿梳子在梳了几下,这才去拿水壶浇浇花。
雨前的龙井清香扑鼻,齐粟喝上一口,一天的状态从此刻完全打开。
他来到老四的房间门口,咚咚咚敲三下:“小玉,起床啦!”
父亲对女儿就是如此温柔。可是却换来齐玉的咆哮:“烦不烦,暑假都不让人睡个懒觉。”
齐粟歪歪头,撇着嘴刚一走,古焕英走上前来啪啪啪的砸在门上:“我看你就是皮痒,你再不起来,我待会就拿着背包带进来了……”
然后房间当中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随后齐玉肿着眼睛出门去了厕所。
齐粟早就已经习惯了她们母女这样的交流方式,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总是那么温和,那么镇定。
陆续的,大女儿带着学霸儿子进家门,依旧看不见大女婿,二女儿夫妻带着刚刚满岁的闺女,也进了家门。
这是家人相聚的一天,总会热热闹闹的在一起过一个星期天。
然而到上午十点的时候家门被敲开,外面站着一对中年男女。
男人自我介绍:“我是二中校长袁伟!”
女人介绍:“我是二中初二二班班主任……”
正在跟大外甥抢电视的齐玉,听到这声音的时候,全身一僵,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