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有为的成绩从来都是班级数一数二。

    开家长会这种接受家长膜拜的事情，都是父亲去。

    今天抽样调查，没有成绩好的学生的份。

    所以“天悦”唐有为是没领到的，当然，这也是大姐没看穿老四套路的原因。

    不过唐有为却看在眼里，给四姨贴上了骗子的标签！

    ……

    第一天的抽样调查进展非常顺利。

    中午的时候，凌锋就拉着大功臣陈富荣吃了一顿。

    晚上再去犒劳马东锡和李东来他们。

    找了一家杭帮菜的馆子，坐下来随手点了几道，凌锋把菜单一放下，就看到李东来的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凌锋给马东锡和李东来散了支烟过去。

    李东来还扭扭捏捏的不肯说。

    马东锡的嘴比较快，就把李东来的遭遇给说了出来。

    勤奋的李东来一上午都在干体力活。

    学校老师比较多，李东来想吹吹牛逼露露脸，说出自己当初是哪所中专毕业的。

    说白了，就是想装逼。

    然而遇到一位老师给他散了一支烟，不经意地问：“你们现在一天下苦力，能挣多少钱！”

    李东来本来是中专毕业又在国营厂工作，本身就带着优越感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尊严被人按在了地上的摩擦。

    然而让他更郁闷的是，马东锡告诉李东来，凌锋有了一个叫齐玉的小姨子，还去开家长会了。

    李东来当然也就猜到齐玉的姐姐就是齐慕。

    装逼没装成，反倒看到锋哥装得飞起，能不郁闷吗？

    李东来的脸上闪过一抹忧伤，他觉得锋哥和齐慕的事应该是板上钉钉了。

    李东来闷闷地问：“锋哥，你说了要给我肩上加担子，就是让我干体力活吗？我在厂里是技术骨干啊！”

    李东来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想让凌锋给他安排一些技术性强的工作，至少应该是体面的，而不是像今天灰头土脸的样子，总是被人笑话。

    凌锋想告诉李东来不要眼高手低，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许怀和周文正好一路找了过来。

    他们满头大汗地坐下来，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马上跟凌锋汇报起了工作。

    “今天我们负责的那边几所学校，一切都很顺利。”

    “东西都发下去了，表格也发放到了那些学生的手中。”

    “明天还有几所学校呢！累死了！”

    许怀虽然说着累死了，但是脸上却写满了满足。

    周文手里捧着一个文件袋，看得出来很在意。

    他一直在东瞧瞧西看看，想找一个地方来放这个文件袋，生怕给弄脏。

    凌锋一个人坐一张长条凳，旁边空出来的，他朝周文伸手：“放我这边吧！”

    周文本来还有点犹豫的，最终还是递了过去。

    凌锋瞟了一眼，文件袋上面写了一个标题《乳酸菌在乳品中的应用分析与研究》。

    凌锋的目光猛的缩了一下，即刻恢复正常，这才放在一边。

    李东来没有见过周文与许怀。

    许怀油头粉面的看起来比较外向……

    周文要朴素许多，身上的衣服很旧，而且人的性格也似乎比较内向，不敢跟人对视，头略低。

    李东来心想今天晚上不就是他们三个人吃饭吗？这两个是谁？看样子是给锋哥打下手的，为什么能跟他们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呢？

    正当李东来疑惑的时候，凌锋跟他介绍道。

    “这是许怀，他是周文，这两位都是江南大学，医学营养学朱教授手下的硕士研究生，差不多快毕业了吧！”

    李东来的屁股顿时一紧，再瞅了一眼凌锋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刚才满心的抱怨在这个时候荡然无存。

    两个硕士研究生这一整天都帮着凌锋忙里忙外的，不是一样干的是体力活，李东来这个中专生的抱怨就显得有点装了。

    凌锋一直都知道李东来有一点病娇，这大概是因为从小生活在国营厂子的环境当中，加上自己又念了中专，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毛病。

    凌锋并不是故意将这两个硕士研究生叫过来打击他，但是有这样的场面，让李东来遭受一下社会的毒打，对他将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李东来哼哧哼哧的岔开话题：“锋哥，听说你今天去给小姨子开家长会去了？”

    说到这个话题，许怀一下就感兴趣了：“小姨子？就是锋哥上次带过来那个姑娘的妹妹吗？那个姑娘叫什么来着，齐慕？”

    李东来赶紧点头。

    然后就看到许怀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失落的表情。

    许怀还在说：“锋哥上次把齐慕带到我们学校当中来转了一圈，学校里面不知道多少男生都在讨论她呢！顿时都觉得江南大学里面的那些姑娘都不漂亮了。”

    大家在这个时候也才明白，不光是他们觉得齐慕漂亮，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有人觉得她不漂亮。

    说到开家长会这件事情，凌锋也是比较头大，三两句把上午的事说出来的时候，李东来和许怀的脸上同时出现了解气的表情，而且还笑得挺开心的。

    李东来发现他跟这个许怀还很投趣，就像达成了某种默契，听说凌锋吃瘪，他们都很开心。

    不过许怀到底是硕士研究生，逻辑清晰，思维敏捷。

    他很快发现一个问题：“锋哥，我今天在二小的时候，校长还专门过来打听你的行踪呢。”

    “按说，你在什么地方的话，校长也应该会找你才对。班主任难道就不知道你的来头？他怎么敢指着你的鼻子骂呀？”

    李东来心中咯噔一声，一种熟悉的味道涌上心头，这不就是锋哥惯用的装逼套路吗？

    李东来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涩：“锋哥，该不会最后校长突然出现，你小姨子的班主任马上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当场跟你道了歉？”

    这下子连许怀的脸皮子都抽了一下。

    “啧！”凌锋眉头一皱：“你这个同志的想法要不得，小姨子的成绩差是事实，我哪有脸让人家班主任老师跟我道歉，不过校长到最后是来了，算是替我缓解了一下被骂的窘迫。”

    “我也觉得丢人，扭头溜了。”

    李东来和许怀惺惺相惜的互看了一眼，同时松了一口气，没让他装成逼，算不错了！

    谁知道凌锋紧接着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不过老袁这个校长挺圆滑，恐怕会去小姨子家里拜访吧。”

    草！

    李东来和许怀正喝了一口酒，含在嘴里，半天吞不下去，这酒真特么难喝！

    马东锡就像生怕别人听不懂凌锋的话一样。

    粗声粗气的问：“凌指导，老袁要是去了你老丈人和丈母娘家那你不就暴露了？”

    “过两天你丈母娘和老丈人不是得召见你？”

    李东来和许怀同时瞪了马东锡一眼，你个莽夫……这种事情还用得着说出来吗？大家都是文化人，一点就透。

    看看凌锋似笑非笑的样子，李东来和许怀的嘴角都有不同程度的抽搐……

    马东锡这个家伙甩了甩自己油腻的长发：“凌指导，这杯酒我祝你大登科小登科，双管齐下。”

    桌上的饭菜对李东来和许怀来说一下子就不香了。

    不过一旁的周文倒是吃得很认真。

    首先学校当中的伙食没有这么好，他也没有机会下馆子，今天这顿饭他非常清楚是凌锋请客，是为了犒劳他们今天的辛苦，在别人聊天的时候他就闷着头吃饭。

    但是他在吃肉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夹一片肉放在碗里，先啃下一小口，然后刨了许多的饭，再咬第二口。

    凌锋看到这个小细节的时候，特地招呼着周文说：“你别光盯着自己面前的那一盘菜，也尝尝别的，给我们留点。”

    于是凌锋把自己面前的这盘菜和周文面前的一盘菜调换了一个位置。

    周文偶尔抬起头来看了凌锋一眼，眼神饱含着感激。

    凌锋很清楚，这个内向的学生，根本不好意思把筷子伸得太长，所以只会盯着自己面前那盘菜和他自己的那一个方向，要是这个盘子当中码出一座山来，会发现面朝他的那个方向，已经被他掏出来一个小洞。

    这种性格一看就是比较内向的，甚至还有点自卑。

    这样的自卑大多来自于或对出身的家庭环境及生活环境的不自信所造成的。

    即便是来到湖城这种城市当中生活了这么多年，有些多年养成的习惯也是不容易改变的，比如在别人谈话的时候不多嘴，更多的是倾听。

    比如吃饭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

    又比如总是避开人多的环境，甘心当个小透明，默默的发育着。

    凌锋的脑海当中完全是他手边这份论文的内容，如果猜的不错的话，这个应该就是他的毕业论文了，否则的话也不会走上走下都将它紧紧的搂在怀里，看得出来他对这份毕业论文非常的在意。

    当然，凌锋也很在意。

    许怀家的条件比较好在外面租了房子，不用回学校。

    周文晚上还要回学校。

    凌锋闲的没事说跟周文走走。

    这个给自己发工资的老板提出要跟他散步的时候，周文的内心还是比较恐惧的，除了跟导师的关系不错之外，他几乎没有跟社会上任何有社会地位有身份的人单独接触过。

    手里抱着论文，头略低，始终落后凌锋半个身位，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对凌锋的尊敬。

    凌锋随手给周文散了一支烟。

    周文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

    这也很正常，如果要抽烟的话，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对于一个吃饭都很困难的人来说，他一定不会把钱浪费在抽烟这种对身体有害的事情上。

    凌锋点着烟，随口问：“你家是哪儿的？”

    “粤西！”

    凌锋就像找到了某段回忆一样：“我手底下不少兵也是粤西的，那里民风彪悍，一个个的眼睛珠子里都像会冒光一样，还不怎么服管教，不过打起仗来倒是跟狼一样，不要命地往前冲。”

    “在粤西，很难会碰到有你这样性格的人吧？”

    当然，凌锋的意思是也很难碰到一个这样的高材生。

    本来就是没有什么意义的闲聊，凌锋大概是想通过自己原来带过粤西的兵，来跟周文套一套近乎，可是像周文这种没有社会经验的人并不知道，凌锋在这个时候已经对他抛出了橄榄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接着往下说。

    凌锋再问：“找到接收的工作单位了吗？”

    周文点点头说：“朱教授给我介绍了几个工作单位，他们都愿意表示接受。”

    “那你自己想去吗？”

    周文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大概是有对未来未知的恐惧，他并不知道自己学的这些知识将来能不能用到工作当中去，但是听系里面的同学说他们的经历时，似乎都不能找到专业对口的工作。

    在心里琢磨了一阵之后，周文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二十多年之后，许多大学生在大一的时候玩得昏天暗地。他们也曾告诫自己在大二的时候要认真学习，没想到大二比大一还疯狂。

    到了大三的时候发现身边有部分同学已经有信心考研，那个时候他们才想给自己加把火，让自己好好学习一下，，才发现前两年养成的劣根性，到了第三年很难再扭转的过来。

    浑浑噩噩的到了大四。对自己的未来一无所知，就这么昏天暗地的进入社会，接受着社会的毒打，差不多要个两三年，才能学到一身在这个社会当中立足的本事。

    而另外一部分对未来迷茫的人，他们选择考了研究生，因为他们不知道在本科毕业之后能到社会当中去做什么。

    当然，在硕士研究生即将毕业的时候，他们同样也会问自己，我该干什么样的工作。

    而周文大概就是这样的人。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读博士了。

    想到自己现在一天有三十块钱的工资，他其实很想问凌锋，这份工资算是铁饭碗吗？不擅长交际的周文始终问不出口。

    凌锋将手里的烟头弹得远远的，吹出了最后一口青烟，扭头看着周文问：“毕业了跟着我干，你愿意吗？”

    如果说刚才周文对自己的未来还充满迷茫，那么他在这一刻的选择，居然没有半点疑惑，他用力地点点头：“我愿意！”

    这就好办了，乳酸菌啊！这可是个好东西，待到明年春暖花开时，第一款产品红遍大江南北之时，第二枪就可以准备发射了。

    这玩意儿一出，未来五年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