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小时之后，马东锡骂骂咧咧的回来了。

    “凌指导，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娘们不好对付吧？”

    “上午就摸到了江南大学去实地调查。”

    “晚上居然摸到这个地方来了，我也就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大好青年，要是咱们都不是好人，她难道不怕自己回不去？”

    凌锋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她已经回不去了。”

    嗯？

    众都好奇的看着凌锋，并不知道这个时候凌锋已经打起了温淼的主意。

    温淼有眼光有手腕，最重要的是，她在保健品行业这么长时间所积累的经验。

    要把她忽悠到自己的贼船上来，还要花点心思。

    凌锋瞅了马东锡一眼：“你身上的江湖气息太重，但凡有点商业价值的点子从你嘴里蹦出来，都显得太过生硬，她要是不怀疑的话反倒显得平庸。”

    凌锋毫不客气的指出马东锡的短板：“以你这种自来熟的性格，你多走走看看，见识这个东西，多经历一些场合，自然而然也就有了。”

    马东锡心里对凌锋是服气的，看问题看得准确，一句话直击要害。

    马东锡并不是一个不接受别人意见的人，但嘴上依旧笑咧咧地说：“你说我没见识？我今天晚上就带你去见识见识，走，喝花酒。”

    刚才一直没有参与到这个话题当中的凌熙在这个时候抬起头来，马东锡瞅了凌熙一眼：“你也想去啊？没关系，给你也叫一个！”

    “滚！”

    凌熙红着脸骂了一句，然后拿着账本提着钞票回家去了。

    如凌锋预料的那样，跟花岭厂的合作就此展开。

    双方短时间之内唯一谈不拢的大概就是提成的问题。

    身为整个江南省的总代理，凌锋给马东锡的任务是将提成咬在十五个百分点。

    这个价格的确有点高，但是是留足了空间，和温淼讨价还价。

    温淼认为十个百分点最为合适，并且还给马东锡下达了销售任务：“在今年的十二月份之前，销售额必须要达到一百万。”

    换做是以前，马东锡就算是吹牛逼也不敢把这一百万说的跟玩儿似的，然而跟凌锋呆在一起久了之后，他发现吹起牛逼来有如神助：“那我要是达到一百万之后呢？”

    温淼大概是没想到马东锡还有这样的谈判手段，不用说，这应该是凌锋在后面出谋划策。

    一款产品才刚刚进军江南省的地盘，一百万已经是非常巨大的数目，他们当真有把握吗？

    温淼还没拿主意的时候马东锡先替她把话说了出来：“如果超出一百万了，提成百分之十二，如果我们卖到两百万以上，我们要拿百分之三十的提成。”

    马东锡觉得自己昨天太过浮夸，今天稍稍收敛了一些，敲敲桌面说道：“如果温总拿不定主意的话，可以去跟你们老板商量一下，我有时间。”

    温淼倒也痛快，你敢吹牛逼难道我就不敢？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按照马老板说的办！”

    这对温淼来说，其实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交易，超过一百万百分之十二的提成完全能够在接受范围之中。

    至于在剩下这不到半年的时间内，要突破两百万的销售额，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那么如果他们真的完成了，拿出百分之三十的提成又算什么呢？

    花岭厂始终赚的是大头呀！

    不过从马东锡的表现来看，凌锋应该是个老油条了，做生意非常有一套，温淼很好奇，这样的人才，躲在罐头厂当中做什么？难道是她妈妈不准他出来混？

    与华岭厂的合作框架成型之后，签约在三天之后举行。

    花岭厂承诺的物力和财力，如约而至，具体表现为两万块钱的宣传经费及一万盒花粉口服液的免费产品。

    花岭厂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用自己的弹药即将培养出自己最大的对头。

    …………………

    这天一大早李欢喜和凌诚送完奶之后，就去了凌锋家里，李欢喜是受召唤而来。

    因为凌锋接下来有一些特别的事情要交给他们俩。

    “三件事情。”

    “一，让印刷厂按照我这张表格，复印一万份。”

    “二，找家外包装厂，以天悦这个招牌，做一个外包装，能装的下花粉口服液，同时还能装得下一些小礼品。”

    “三，这边完事之后你们再去一趟义乌，找到卡片供应商，让他们请美工赶制一批梁山一百零八将的连环画形象人物，然后把原图带回来给我看看，算了……如果可以的话把美工一起给我带回来！”

    交代完这三件事的时候，，按说李欢喜跟凌诚两个人就要去完成自己的工作，可是李欢喜杵在原地欲言又止，他刚刚准备开口，就有人敲门。

    凌诚开了门，对门口到来的人感到很惊讶：“王科长你怎么来了。”

    这位王科长看来四十多岁，手里的东西用报纸裹得严严实实的，谄媚地看着凌锋，主动伸出手来：“你就是凌副厂长吧？幸会幸会，我是南城乳品厂的销售科科长王春和。”

    凌锋象征性的跟他握了握手，挑了李欢喜一眼，看到李欢喜的头略低，知道他应该是在脾气上太软弱，没有压得住这个王春和。

    反倒是王春和在气势上胜过了李欢喜，于是跟着他们找到了这个地方。

    王春和将手里报纸紧裹的东西塞到凌锋的怀里：“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然而凌锋却从裤兜中掏出一支烟来叼在嘴里，划燃火柴点着烟，从头到尾都没有接这东西的意思。

    王春和稍显尴尬，不过他将报纸紧裹的东西放在方桌上，笑眯眯地说：“凌厂长，由于贵方近来订货量日益增大，我受厂领导委托来和您谈谈供货价格，不知道凌厂长方便的进候，我能不能跟你私下谈谈。”

    凌锋惊讶的看着王春和：“看不出来，王科长胃口挺重！喜欢在别人大小便的时候谈事吗？要不要边吃边谈？”

    王春和：……

    王春和的第一反应是凌锋可能没明白他的意思。

    心里还骂，什么文化水平，都听不懂人说话的吗？

    天真的王春和还给凌锋解释：“凌副厂长，我的意思是，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单独谈谈。”

    凌锋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像在告诉王春和：你看我像听不懂你意思的人吗？

    王春和愣了一下，尴尬地吞了一口唾沫。

    凌锋不想跟王春和绕弯子：“能在这个地方的人都是自己人，王科长有话直说。”

    王春和仗着自己在单位上摸爬滚打，又在外面有丰富的交际应酬的经验，以为可以轻轻松松的吃定凌锋，可是没想到文质彬彬的凌锋眼神一变的时候，却让他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王春和本想把李欢喜给支走的，不过凌锋都已经放话了，他只得干笑两声，尽可能把声音压低一点。

    “那凌副厂长，我就开门见山了，现如今物价什么的都涨了不少。”

    “所以我们乳品厂近期也有调价的打算，虽然你是我们的大客户，但是我还是有必要提前跟你商量一下通个气。”

    “这价格嘛，多多少少肯定会调一点的，但是这当中的好处呢，我们会以别样的方式，到时候再返给凌厂长你。”

    王春和在这个时候贴近凌锋，还对他做了做拇指和食指搓揉的小动作。

    这种掐烂钱的低端操作，当下还是非常实用的。

    无非也就是看准了凌锋在湖城罐头厂当中掌管一个校办企业，有采购权，所以在对外采购的时候，可以虚报价格。

    王春和认为在这一点上他可以跟凌锋达成默契。

    南城乳品厂明面上看上去像是提高价格，但实际上成交的价格远比这个价格还是要低上一大截。

    而凌锋以虚高的价格报给胡城罐头厂，拿着一百块钱买了六十块钱的东西，那么剩下的四十块呢？

    二一添作五嘛！

    当然王春和还是非常大气的对凌锋说：“凌副厂长一定是拿大头的！”

    虽然半遮半掩，但是李欢喜和凌诚两个又不是傻子，从这只言片语当中也听出了当中的门道。

    凌锋把烟头杵进烟灰缸，眼角挑着王春和问：“就这点事？”

    王春和赶紧点头：“对对，就是这件事情？”

    凌锋皮笑肉不笑地说：“有这种好事，我肯定去直接找你们乳品厂的厂长，跟你两个有什么可谈的？”

    王春和的屁股一下就夹紧了，脸色变得很厉害，嘴皮子都开始发抖。

    以前他不是没有碰到过一根筋的人，这种人往往的就是甩他一张冷脸，并且放一些假正经的话出来，再下一道逐客令就完了。

    凌锋这是怎么回事啊？居然要去找他的顶头上司。

    这不是将他的小九九直接给暴露在了单位当中吗？

    在王春和的脸上能看到惊讶、恐惧等一系列复杂的情感变化。

    凌锋拍了拍王春和的肩膀：“老王，你在怕什么？刚才你不是亲口说的受领导的委托吗？现在我直接去找你的领导，你应该高兴才对呀？”

    王春和声音颤得跟三九天一样：“这种小事，我看就没有必要麻烦我们厂长的吧？”

    凌锋哼哼一笑：“你也知道这是小事，既然是小事，你跑来麻烦我做什么？是李欢喜能力有问题，还是你觉得他不配跟你谈？”

    王春和听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才明白凌锋是拿这件事情在敲打他呢！

    给了他台阶，哪有不下的道理？王春和赶紧说：“是是是，以后我就跟欢喜谈。”

    尴尬的王春和在这个时候夹着尾巴想要走，凌锋瞥了一眼桌上放的东西：“老王你东西忘拿了！”

    王春和愣了一下，这才弯腰驼背的转身，将桌上的东西给夹在怀里，灰溜溜的出了门，身后还传来凌锋的声音：“欢喜，你要是看王春和不顺眼，换一家乳品厂合作就行了。”

    王春和满头大汗，这才知道碰到了滚刀肉，关键是凌锋说话做事的气质跟他的形象完全不匹配啊！

    他有这种感受很正常，当初凌锋在前线的时候也这样，谁会知道他这么一个文质彬彬的人眼神一变就要杀人呢？

    等到王春和走远了之后，凌锋还在教育李欢喜。

    “从刚才这件事情上，你学到了什么？”

    李欢喜想了想：“对待像王春和这样的人，就不要跟他客气。”

    凌锋给他俩散了支烟，慢吞吞地说：“我可以对他不客气，但是你对他一定要客气，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如果你不能做到对他客气的话，那就趁早换家乳品厂。”

    “刚才我对王春和的态度，主要是因为觉得他不安好心，现在我身上背着公职，他用这种给回扣的方法，可以在短时间之内让我小赚一笔。”

    “但你有没有想过，他如果将我拿回扣的这种行为反手交到了罐头厂，我的下场会是什么样的？”

    凌诚和李欢喜的脸色同时一变，如果王春和真的有这种心思的话，别说保住现在的副厂长，搞不好还要被追究责任的。

    凌锋看了看凌诚，又拍了拍李欢喜的肩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凌锋既是在教李欢喜道理也是在敲打李欢喜。

    凌锋以后手里的生意肯定会做大的，采购这一块当中又是油水最丰厚的部门，如果李欢喜的觉悟跟得上以后，少不了要面对各式各样的诱惑。

    万一他要是跑偏了，希望他能记得凌锋今天教他的这些道理。人可以笨一点，但是大方向不能偏。

    至于王春和，刚刚走出湖城罐头厂的大门，就有人跟上了他：“怎么样？凌锋他答应了吗？”

    “答应个屁，你怎么不跟我说这个凌锋是个滚刀肉，你特么的差点害死我，他刚才说要直接去找我们领导，谈一谈涨价的事情，这要传我们厂长耳朵里，我以后还怎么混？”

    看到王春和气鼓鼓的远去，林新河慢慢的停下了脚步，凌锋不喜欢钱？我特么怎么这么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