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海龟
海城芭蕾舞团去湖城罐头场演出,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过了这么长时间,凌锋拿着一面锦旗送过来,看上去很刻意。
许如烟将凌锋带到了她自己小小的办公室当中,在这间办公室当中的墙上挂满了她的照片。
有青涩时期的黑白照,也有美得像天鹅一样的彩色照,手捧鲜花,拿着荣誉证书……领奖的照片更是多不胜数,代表了她职业生涯的每一个阶段。
这几面墙更像是许如烟用来放军功章的地方。
凌锋沿着这几面墙一次看了过去,满满的佩服与欣赏,倒是让许如烟有点不好意思。
给凌锋递上了一杯水,许如烟用她那稍显低沉的嗓音说:“你见笑了!”
“这有什么好见笑的,如果看到这些东西我还见笑,那只能说明我是个傻子!”
许如烟愣了一下,凌锋这是在夸她吗?夸的如此的直白。
在这个含蓄的年代,纵然自己再优秀,谦虚也是必不可少的修养。
但是凌锋似乎想打破这样的谦虚。
许如烟看见凌锋手里的锦旗:“为这事你还专门跑一趟,多麻烦?”
凌锋知道许如烟,这是在试探。
试探他来这里真正的用意。
男人比女人做事情的目的性一向要强烈许多。
就拿男人追求女人举例,往往感情的发展有三个时期。
一,追求的过程当中,男人今天到了女人的工作地点,约她出来吃顿饭,这就是一种追求的手段。
二,在热恋阶段,到了女方的工作地点,也许会打一个招呼,顺便说上两句甜言蜜语。
如果时间足够,中午说不定都要去开个房。
三,婚后的阶段,到了女方工作的地点……直到晚上都到床上了才会来上一句:“对了,我今天到你上班附近办事去了!”
通过这个例子就可以说明凌锋出现在芭蕾舞团,肯定不是说罢了送锦旗,至少送锦旗不是唯一目的。
许如烟是过来人,她这才试探了一句
当然,一个成熟的男人会将自己的目的性伪装的更好一些,凌锋说:“以前我想管,可是没资格管。”
“现在我有资格了,前一阵子做的不漂亮的事情,自然是要弥补一下的。”
“跟我们副厂长交接工作的时候,我一直就记得这件事情,所以有机会马上就赶过来了。”
许如烟从这句话得到两个信息:
凌锋升官了!
凌锋是特地来送锦旗的……或者,他是冲着我来的!
许如烟的目光不经意地朝窗外看了一眼,继续试探:“对了,你顺道过来要看看齐慕吗?我现在去叫她!”
凌锋摆了摆手:“不用了,许老师,我这一趟是专门送锦旗过来的,时间也很仓促,如果方便的话,你跟齐慕带句话,就说老师让她好好照顾自己,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义无反顾的走下去,享受过程最重要。”
许如烟的心一下子跳得更快了,她更加确定凌锋应该是冲着她来的。
其实凌锋并没有这样的心思。
时间不早,凌锋不再打扰许如烟,后者心乱,但是礼貌的将他送到楼外。
凌锋说:“今天来的仓促,也没顾得上许老师是不是有时间,这是我在招待所的联系方式,如果许老师这两天有时间的话,不妨给我来个电话,我请许老师吃饭。”
许如烟肯定不会赴约的,但是电话号码还是会收下。
楼上的大练功房,刚刚排完《娘子军》。
齐慕趴在把杆上,目光投向窗外的远方,一切的景致在她眼中变得虚化。
凌锋这个狗东西把人惹生气了都不道歉。
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齐慕还在为这件事情生气。
秦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扭头看着他这张完美的脸:“又在想那个讨厌鬼啊?”
齐慕从进到舞团开始就和秦雅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几乎会把自己所有的心事都跟她分享,顺口就把凌锋放她鸽子的事情拿出来让秦雅评评理。
听到这话的时候题目,撸了撸嘴说:“谁想他了?”
秦雅哼道:“你上次回了湖城之后再回来,整个人就心不在焉了,一说到那个叫凌锋的就咬牙切齿,这两天还老走神,你还敢说你不是想他?”
齐慕哼了一声:“就算是,也是在骂他,你说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呢?”
齐慕口中的讨厌并不单单是指那天约她看电影,最后放了她鸽子。
而是从一开始认识凌锋的那一天,从第一次凌锋捧着鲜花上台,最终将那束花送给了许如烟开始,他就觉得凌锋讨厌。
后来又听老师说凌锋看不上她,这就让她更加恼火。
看电影放鸽子这种事情只能算是气上加气了。
凌锋的恶人形象在齐慕的心中已经坐实。
看到齐慕走神的样子,秦雅不怀好意的用肩顶了顶她:“我怎么觉得你喜欢上他了?”
齐慕吓的连眼神都变了:“怎么可能呢?”
秦雅说:“你最近总是想到他吧?”
“虽然你天天都在骂他,可是这几天你口中总是三句不离凌锋。”
“如果一个人将你恶心到了,其实你更愿意的是,不去想。”
“可是你这边一边骂一边想的……嗯,齐慕,你看那个像不像你讨厌的帅哥?”
秦雅说的正起劲的时候,发现窗外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拉着齐慕朝那边看了过去。
楼下许如烟和凌锋两人正在握手进行道别。
齐慕这一刻的心脏就快跳出嗓子眼了,他看见凌锋很紧张,一是因为刚才秦雅对她说的话题好像戳中了她的心,第二个原因就是凌锋到这个地方来找他会不会太招摇了,如果他来找自己,自己该怎么办呢?
“齐慕,真的是那个帅哥来了……齐慕,那个帅哥他走了!”
秦雅还是惊讶,转眼就看到凌锋转身就朝大门的方向走了。
这……
齐慕的眼睛都花了,过了好长时间,才听见身边有人叫她。
“齐慕,你老师的学生刚才来过,给你带了句话,老师让你好好照顾自己……”许如烟把凌锋的话带到。
他为什么不自己跟我说?
凌锋……你这个混蛋……齐慕有点乱,顺口又问了一句:“还有别的吗?”
许如烟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电话号码:“对了,这是他招待所的联系方式,你有什么话要带给老师的,就给他打电话。”
我给他打电话?他想得美!齐慕的瘪着粉嫩的小嘴,气死了……
齐慕看到递过来的电话号码,原本接都不想接的。
不过当着许如烟的面齐慕还是没有发作,勉强的将这个电话号码给接了过来。
许如烟在这个时候也松了一口气,她怎么可能赴约,又怎么可能亲自给凌锋打电话呢?
这样一来是不是等于给凌锋传递了一些不好的信息,让他觉得自己有机会了?
许如烟叹了一口气,也许是自己还不够优秀,所以才会让某些人觉得自己有了机会吧!
不过总的来说凌锋这个人是不惹人讨厌的,甚至能在他身上看到一丝机智,还有一些成熟男人的魅力……也很帅!
许如烟嘴一撇,转身对训练室当中的这些演员们拍了拍手:“下去之后不要太放松。”
“这个节目就是咱们今年的重头戏了,多努努力。”
人群散去之后,秦雅拉着齐慕去吃饭。
“我一般都要加练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秦雅黑着脸,情绪不高。
很快,空荡荡的训练室当中就只剩齐慕一个人,她反手将那张电话号码,给揉成一团,重重地摔在木地板上,用加练的方式来忘记心中的那一丝酸楚。
……
凌锋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有资格接到许如烟的电话。
正是因为那天她跟在邱静一的身边,当众叫住了齐慕,许如烟也顺理成章的知道齐慕和凌锋之间是有一层微妙的关系。
所以这一个电话号码其实并不是给许如烟的,如果所料不差,这个时候电话号码应该到了齐慕的手里。
正常人到了这个地方直接去找齐慕就可以了!
齐慕也这么认为,凌锋到了这里,她理所当然的认为,在这个芭蕾舞团里,凌锋跟她两个人的关系应该是最亲近的,来找她也是顺理成章的。
这样一来凌锋不就变得被动了吗?要知道齐慕当初离开的时候可是带着怨气走的。
如果凌锋选择去找齐慕,齐慕直接来个不见,那么凌锋应该怎么办?尴尬的站在原地等,求她见面?
可怜巴巴的样子,到时候又得被人骂舔狗了。
如果不知道女人心里在想什么,那么就想方设法的让女人来猜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凌锋得意的笑了笑,感受着十里洋场的繁华与热闹。
外滩成排的民国风建筑保存十分完好,比起几十年之后重新翻新过的模样,看着更有些韵味。
他现在身处之地,对面就是东方明珠塔和寸土寸金的陆家嘴所在的地方,只不过还看不见雏形……
在不远处,有几个年轻男女正对着大江放肆的呐喊。
“大学我们来了!”
“我们一定会成为影响这个时代的人!”
“海城,我爱你!”
“馨月,我喜欢你。!”
男生喊了一句,偷偷看了看旁边的女生,女生满脸羞涩地低下头。
凌锋心叹,喜欢不够浓烈,爱你太过沉重,正确的说法是:“我想和你看明天的日出!”
这些大概都是刚刚参加完高考,经过估分之后,填报了志愿,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对这些年轻的学子来说,学业(事业)和爱情往往是双线齐推的。
可现实有时往往要残酷得多!
当下这个年代好吗?
好!
容易成功,容易满足对,生活特别有激情。
也不好!
通讯不好,车马很慢,爱一个人好难。
货轮的汽笛的轰鸣声伴着大江浪涛声压两岸繁华,让凌锋心中突生澎湃之感。
凌锋点了支烟,身处大江大河之中,后浪终要变前浪,不争先,不落后,要做,就做着***……
……
接下来两天时间,凌锋始终跟朱理想在一起,陪同他参加了研讨会,会议的内容是什么中,凌锋并不在意,唯一让他比较有感触的就是伙食条件真的不错。
朱理想的朋友很多,有的是他多年前的同事,有的是至交好友。
当然也有人努力地进入朱理想他们这个圈子。
会议最后一天午饭过后,他们这个圈子又聚在一起东拉西扯。
白华这位海城文化局的大佬正在讲述着当下文化新风与旧俗之间的冲突。
这里是海城,新派思想很容易占据上风,所以跟外地的一些大佬碰头的时候经常会闹一些笑话。
白华跟文化人的气质并不相符,社会气息较重,说话简单直白,也比较幽默。
经常会惹得大家笑成一片。
这个时候有位有人站出来“响应”白华:“白局说的没错,国内的小老百姓的观念还很落后的……”
“这跟我们国家缺乏冒险和探索精神的本质是有一定关系的。”
你特么的装逼就装逼,别带着国家!凌锋沉默了这么多天,对这个叫鲁玉来的海龟终于有点忍不下去了。
这个逼仗着自己在国外读了几年书,天天跟这里吹嘘外国的月亮比较圆。
不过这年头能出去是真的牛,凌锋不喜,但不至于跟他杠。
可是这逼动不动就要带着国家,带上百姓,这是典型的缺少社会毒打的表现。
鲁玉来还在说:“我在大学的老师时常告诉我,美国之所以能取得成功,源自于大胆创新和勇于探索的精神。”
“这一点,我们还有明显的不足啊!”
凌锋这个时候连别人的脸色都不想看了,立马点头:“鲁先生的话说得还是没错的。”
“老外胆大是出了名的,他们喜欢尝试,记得有个老外到乡下看见一个大爷挑了两挑酱,二话不说上去抠了一坨塞嘴里品了半天。”
“老外问,大爷……这是什么酱,味道真怪!”
“大爷说,这特么的是大粪……”
嚯嚯嚯嚯……
这一屋子人当场就笑抽了。
白华的笑声最大,还鼓掌……
像朱理想这种平常比较严肃的人,此时也扬起嘴角来,带着浅浅的笑意。
鲁玉来的脸色自然不好看,但是看到大家兴致这么高,又不敢黑脸,只得杠:“故事发生在什么地方?这位外国客人的汉语不可能说得这么好的。”
大家明知道这就是个笑话,而且有针对崇洋媚外的鲁玉来的痕迹。
没想到鲁玉来还这么认真。
凌锋一拍额头:“鲁先生不提醒我都忘了,老外这么优秀,怎么会学我们汉语,搞了半天是特么个假洋鬼子……你们看看,这假洋鬼子为了学习老外的探索求证精神,连屎都敢吃,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嚯嚯嚯……
又是一阵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