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东锡是典型的自来熟加厚脸皮。

    “凌指导，为了庆祝咱们两大主力军顺利在江南汇师，我提议，今晚喝个花酒庆祝一下。”

    凌锋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好啊，你请客！”

    “嚯嚯嚯嚯……”马东锡大笑着说：“下次，下次一定！”

    一听说让自己请客，果断地改口。

    不过马东锡这个家伙还是没有放弃说服凌锋，只不过它换了一种方式。

    比如告诉凌锋哪一家歌舞厅的姑娘，温柔似水，又说哪一家的歌舞厅骚劲儿十足，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勾起凌锋的兴趣。

    凌锋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停下来：“你说你这都跟了我一天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你还想怎么样？”

    马东锡一把再次搂着凌锋的肩膀说道：“我这不是想加深咱们的革命友谊吗？没有一起下过乡，也没有一起扛过枪，但是我们可以一起去什么个什么呀，嚯嚯嚯……”

    “以我们兄弟俩在忽悠本事，将来还不得到老毛子那儿去忽悠一台飞机回来？”

    凌锋习惯了马东锡的满嘴胡说八道，别看这人一副吹牛逼不打草稿的样子，脑子里装的东西可不少，北方人天生好打交道和性格当中的耿直，再加上他这些年走南闯北的人生经验，不说大富大贵，混个小富是没问题的。

    现在他死死地缠着自己，无非也就是看准了这是个机会而已。

    凌锋赶了马东锡几次他都不走，最后也就放弃了，带着他一起回了罐头厂。

    今天晚上将是一个非常忙碌的夜晚，明天将会有大量的人来进货。

    仓库里的冰淇淋显然是不够的，所以今天晚上必须开通宵，把明天的货给赶出来。

    当马东锡第一次见到凌锋的作坊时，他惊讶地说：“这就是你的大本营吧，地方实在太小了，以后你可是要将生意世界各地的人，这个地方着实配不上你。”

    甭管对不对，先一通马屁拍上去。

    凌锋说：“从零到一是一个过程，一夜暴富的梦，太不切实际，财富和成功这东西都一样是需要积累的。”

    “要不说你是凌指导，跟您说话总是能学到东西。”

    凌锋笑了笑，自顾自的开始干活，马东锡就在旁边盯着，时不时搭一把手，到最后干脆自己参与进来。

    凌锋说：“我没钱给你！”

    马东锡也不在乎这三瓜两枣的：“管晚饭就行！”

    他们先从冷藏库当中把一些禁制超过十二个小时的牛奶全部都给拿出来，然后用人工的手法将淡奶油先分离，除了制作黄油的方法没有公开之外，其余制作冰淇淋的方法完全都放在马东锡的面前一点都没有避讳的意思。

    马东锡也很耿直的问：“凌指导，你就不怕我把这方子学过去之后，另开炉灶吗？”

    凌锋说：“另立旗子的话，只要你摇旗，我马上响应号召跟着你混。你以为老板这么好当吗？”

    马东锡听到凌锋话的时候愣了一下，想想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一直想着暴富，但从来没想过当老板，而是想着找个有钱的老板抱着他的大腿，跟着他混大富大贵。

    听到凌锋这么点破了之后，他终于明白，不是人人都能当老板。当老板就像带部队，要管的不仅仅是吃喝拉撒，还要给部队指方向，带错了方向就是团灭。

    马东锡瘪着嘴点了点头：“这老板还真不是他娘的人干的事！”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干活，直到下午下班的时候，李东来也过来了，发现凌锋的身边多了一个不三不四的大个子。

    凌锋也没有刻意的介绍，但是从凌锋和马东锡两人之间的聊天态度，感觉他们两个就像认识很久了一样。

    李东来有点酸，要知道李东来从参加工作到现在，也就是单位上做些同事，如果说真正的朋友的话也就凌锋这么一个。

    至少李东来是这么认为的。

    突然看见凌锋身边多了一个人，就像自己什么东西被抢了一样。

    事实上这是绝大多数人都会有的反应，除非新来的这个朋友很快很好的融入圈子当中，要不然这种感觉会一直伴随。

    马东锡油嘴滑舌的样子看起来不可靠，而凌锋又毫不避讳将冰淇淋的制作方式，公开在他的面前，这摆明了就是不拿他当外人，这就让李东来更酸了，还多了一点防备。

    李东来看准机会，在凌锋的身边小声问：“以前没听说你有这么一个朋友呀？”

    马东锡耳朵又尖，人又贼，不等凌锋开口一口接了过去：“我跟凌指导那是过命交情，弟弟，我们的故事多着呢，以后哥哥有时间慢慢跟你聊。”

    马东锡的年纪是比李东来小一岁的，但由于整个人看着显老，个子又大，江湖气息特别重。

    居然真的就认为马东锡比他大。

    凌锋也不戳破，只是在旁边笑一笑。

    李东来心里不免把自己和马东锡两个人在凌锋心中的地位排一排序。

    他们是有过命交情的，而锋哥在谷底的时候，我是不离不弃的那一个，这么说起来分量跟马东锡两个人是不相伯仲。

    李东来深以为然。

    他好奇的问：“那什么东锡，跟我说说你和锋哥的事情呗！”

    马东锡一拍自己的肚皮：“干了一天的活，又累又饿，凌指导什么时候吃饭？”

    凌锋看了看面前干的这些活儿，也是时候休息一下：“东来去经销部拿几包泡面冲一下，今天晚上就将就将就了。”

    嚯？泡面还是将就？

    一听说吃泡面，马东锡嫌弃：“啧，怎么还吃那玩意儿啊？算了算了，我吃五包！”

    猪……李东来在心里骂了一句，算一算自己的分量和凌锋的分量，两个人一人泡两包加在一起居然要九包。

    看到李东来在面前扭扭捏捏的样子，凌锋马上说：“你先给钱，一会儿我给你。”。

    李东来这才高高兴兴的去买泡面，不是他对凌锋小气，而是他不想对马东锡大方，毕竟今天刚刚才认识，泡面三毛钱一包呢，他俩的交情还不值三毛。

    别人都用大碗就行了，马东锡用的是盆子。

    李东来先把马东锡的面端进来，然后又出去端他的和凌锋的面，进来的时候听见马东锡正在说：“凌指导，我觉得你的话说的太有道理了，人要是只能看见眼前这点小钱的话，这辈子没什么大出息。”

    凌锋从裤兜当中掏出了钱，听见马东锡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刚想把钱给李东来的时候，李东来赶紧摆手：“几包泡面值几个钱？锋哥，你还用得着跟我客气？”

    马东锡顺势将凌锋的手给推了回去：“整这么客气干啥都是自家兄弟！”

    李东来嘴角一歪：这话我可以说，你凭什么……

    随着物价上涨，双峰快餐面从最初的定价两毛三，现在也变成了三毛。

    对于一个普通工人来说，能消费得起，但是每买一包的时候也会稍稍的感觉到有些肉疼。

    何况李东来这一口气买了九包，两块七啊……

    三个人在作坊当中忙到晚上九点多，大运厂那边把货给运了过来，一行人连同冰淇淋和这些货一同运进冷藏库。

    李东来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凌锋就这么把这件事情给做成了，而且越做越大。

    李欢喜摆完摊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处在兴奋的状态，把一百多块钱的营业款交到了凌锋的手里，凌锋只留下一百，剩下的又返给李欢喜。

    “以后每天只交我一百就行了，剩下的就是你赚的钱。”

    不光是李欢喜傻了，就连李东来看着都有点眼馋，要知道李欢喜手里现在可攥着十好几块呢！

    要是每天都有这么好的生意，一个月不是得挣四五百？

    只是李东来对外面的世界不太了解而已，在当下只要愿意下苦力，都还是能挣到钱的，比如说外面蹬三轮的那些踏儿哥，拼了命的一个月挣七八百的都有，但也不是每个人都吃得了这苦。

    “欢喜，明早你先去集市，把鸡蛋那些全部都收过来，然后让莱场那边送二十桶奶过来。”

    这是凌锋交给李欢喜的工作，也证明了小作坊的产能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更说明冰淇淋的销量已经到达了一个非常可观的地步。

    马东锡拉着凌锋吹着牛逼，顺便想听听凌指导接下来的计划。

    李东来就把李欢喜拉在旁边小声问：“马东锡跟锋哥认识很长时间了吗？”

    李欢喜笑了笑：“今天刚认识！”

    卧草，李东来的脸都涨红了，问：“那马东锡说他跟锋哥是过命的交情。”

    李东来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再想想自己给的那两块七毛钱的泡面钱，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

    李欢喜把中午碰到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勉强能够解释过命之交。

    不过李东来还是觉得自己被骗了，他哼哧哼哧的来到凌锋的面前：“你们明明今天中午才认识跟我说什么过命的交情……”

    马东锡这个家伙也不脸红：“要不是今天我大发神威，以一敌百，你觉得，凌指导和小欢喜他们能完好无损的回来？”

    李东来心心念念的都是那几块钱的泡面钱，忍不住想朝马东锡伸手，虽然不能要回两块七，但是马东锡一个人吃了五包的钱还是应该要回来。

    凌锋幸灾乐祸的在旁边看着热闹，马东锡一个劲的给凌锋使眼色，让他出来解围，可是凌锋也没什么表示。

    李东来已经准备找马东锡伸手的时候，马东锡的反应很快，顺势搂住李东来的肩膀说：“兄弟，有一种交情，叫一见如故，你难道就没有遇到一个第一眼看见他，就感觉跟他认识很多年的朋友吗？”

    “我告诉你，我对你就是这种感觉，现在时间还早，要不我带你去找个地方喝杯花酒，咱们细细的聊，我请客。”

    这人就是个流氓吧？

    李东来嫌弃的看了马东锡一眼，喝花酒这种词在这个年代是相当忌讳的，这么多人在面前他居然就这么张口就来。

    不过李东来又十分好奇喝花酒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李东来的嗓子眼发干，扭扭捏捏的看了看凌锋，又看了看马东锡：“谁……谁要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

    马东锡满脸的耿直：“真不去？你看我都说了我请客，你还不去？”

    “你不去是你的事，反正我是请过你的！这人情你要记下来，得还的。”

    李东来大叫：“什么就欠你人情了？那我刚才还请你吃面呢！大不了我们俩扯平了。”

    嚯嚯……

    凌锋在旁边边抽烟边笑，不管什么年代，套路狗都是屡见不鲜的。

    凌锋这一天晚上并没有打算休息，一直忙到快五点的时候，才把所有的原材料都加工成了冰淇淋，放进冷冻库。

    上午，冷冻库的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不光是昨天那几个人来了，由于他们把消息给散了，出去之后带来了将近三十个小摊贩，他们有人激动，也有人恐慌。

    激动的是冰淇淋这个东西真的很好卖，恐慌的是担心货不够，他们拿不到。

    熬夜熬到天快亮的马东锡居然也在人群当中，而且这个家伙居然就在现场维持秩序。

    “你们放心，人人有份。”

    “大家排好队不要抢，我马东锡以自己的人格担保，凌指导不会亏待大家的。”

    这个家伙明明混在人群当中，却又努力的用言语和行动来鉴别出自己和这群小贩的区别。

    说到底就是告诉在场的这些人，他已经成了凌锋的狗腿子。

    昨天那几个被他揍的，对他很是服气，还一个劲地点头。

    这个时候人群顿时热闹了起来，马东锡顺眼看过去这才看到已经走过来的凌锋。

    他赶紧朝大家压了压手：“保持安静！”

    马东锡屁颤颤地跑到凌锋的面前：“牛奶已经入库了，鸡蛋已经搬到了作坊当中，这些人来的时候乱糟糟的，把这里当菜市场，幸亏有我在这里维持秩序。”

    看到邀功的马东锡，凌锋不解地问：“你没回去睡觉吗？”

    马东锡说：“家离这个地方太远，回去一觉就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我在那边球场的椅子上将就睡了两三个小时。”

    凌锋才明白为什么李欢喜早上没来敲他们家的门。

    只听马东锡说：“你是带队打仗的，得养足了精神，我让欢喜来叫我，这种小事我们几个自己解决就行了。”

    李欢喜早上把鸡蛋牛奶弄过来的时候，一般会叫醒凌锋。

    可是凌晨离开的时候，马东锡就已经拉着李欢喜把早上的事情交待了一遍。

    凌锋细细的打量着马东锡，这个看似五大三粗的家伙，没想到心这么细，也这么能吃苦，带在身边看看吧！

    马东锡转过头马上安排配货分发的事情。

    一大盒冰淇淋得搭配着大运厂的冰棍，汽水等食品一起卖。

    开始有人不乐意，一听进价比外面便宜一分钱，就再也没有意见。

    等到所有人都配了货，马东锡也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不过他还是跟着凌锋。

    “你不去摆摊？”凌锋好奇地问了一句。

    马东锡得意地笑了笑，扭头就问：“我这里的冰淇淋，一百一，谁要，直接拿走。”

    话音才刚落，就有人冲到马东锡的面前把冰淇淋给他全怼了。

    马东锡笑眯眯地给凌锋上交一百，食中二指夹着十块大钞在凌锋的面前晃了晃：“卖光啦！”

    凌锋叼着烟，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马东锡……东锡，有点东西！说不定真的可以倒腾一架飞机回来呢！

    “走吧，跟我去接人。”

    凌锋叫上马东锡，再叫上李东来，该去火车站了，今天老二和三妹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