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锋大清早来邱婧一家里给她送早饭。

    老太太刚刚写了一封信，还没有贴邮票呢。

    “一会帮我把信给寄了！”

    凌锋看了看收信人和地址，知道老太太这是放下心结，开始和学生互通书信。

    邱婧一把齐慕这几年寄给她的信都一封一封地拆开来读了一遍。

    大概有一种把钱在银行存了定期到期的感觉。

    这个丫头还是这么要强，在信当中没有一丁点的诉苦。

    她讲述自己在舞蹈学院当中的见闻。

    有讲述她在大学时候遇到那些老师的趣事。

    通过跟这些老师之间发生的事情，总会想到邱婧一。

    字里行间满满的都是对老师的思念。

    这让邱静一有些心酸，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学舞蹈的人有多辛苦呢？这个丫头愣是一个字都没有提及过。

    越是这样，邱婧一的心里也就越难受。

    通过凌锋这两天的表现，邱婧一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错让凌锋来照顾齐慕是最好的选择。

    邱婧一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这两天厂里面在传你要当副厂长，真的？”

    跟别人凌锋也许还会糊弄几句，但是在老太太的面前，凌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谢副市长那天走的时候，跟我提了一下这件事情，不过我还没有想好？”

    “为什么没想好？”邱婧一没好气地问。

    “怕张贵说你忘恩负义？”

    “怕以后在厂子里管理起来，因为人情世故放不开手脚？”

    凌锋根据自己几十年为人处事的经验来看，他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在企业内部发展。

    “老师，我只是暂时留在厂里而已，以后我是自己要出去当老板的。”

    邱婧一想想凌锋之前的表现，觉得这条路才是理所应当的：“你性格憨直，敢爱敢恨，对每件事情都有自己独到的看法和见解。”

    “加上又有军旅生涯，遇到不平的事总要管一管，还要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

    “现在的罐头厂的确不适合你。”

    “不过你要知道的是，如果你当上副厂长，有的事情做起来就要方便的多。”

    “就当是为了以后考虑，坐到这个位置上来，当是积累了。”

    要不说老太太吃得透呢，和凌锋其实想到一块儿去了。

    看到凌锋半天不表态，邱婧一问：“是不是怕张贵他们一家子来找你麻烦？”

    “其实你换个角度想一想，张贵之所以同意张彤跟你离婚，是看准了你将来没出息，你要是坐上副厂长这个位置，我倒想看看他们一家子的表情了。”

    凌锋哭笑不得，老太太也是个敢爱敢恨的人，也是个期待打脸不隔夜的人。

    “老师放心，我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只不过还需要一个契机。”

    谢坤那天只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凌锋如果顺势上去，在现目前来看也顶多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厂里内斗的形式可以折射出上层斗争的真实性。

    凌锋还是不想受人摆布。

    陪着老太太聊了一会儿天，凌锋手里拿着信去了学校的经销部，问谢老师拿了一张邮票后贴在信封上面，吹了几口气，让浆糊速干。

    李东来正在旁边的房间安装他新弄好的设备，累得满头大汗的时候过来要了一瓶汽水，看见凌锋正在摆弄一封信，问：“给家里写信呢？”

    凌锋说：“给你嫂子写信……”

    噗……

    刚刚灌进喉咙的汽水，这个时候又喷了出来，李东来歪眉斜眼的抹了抹嘴上的汽水，哼哼道：“才刚刚分开没两天，哪有这么多话要说？”

    凌锋说：“我也不想写，可是她让我写，说是有些话嘴上说不出来，但是以书信的方式就能将那些话全部都写在纸上。还说以后有时间的时候经常拿出来看一看，就会感觉特别甜蜜。”

    呕……李东来做了一个恶心想吐的表情，不过心里又酸酸的。

    他觉得在感情这方面的确不是锋哥的对手，于是赶紧说点自己在行的：“搅拌器已经给你装好了，按照你的要求，现在你每天做出来的冰淇淋至少是以前的二十倍都不止。”

    有了这间小小的作坊，凌锋才可以迅速的将校办企业的业务拓展开来。

    卖冰淇淋绝对不是目的，而是一种手段，拥有销售渠道和影响力，这才是凌锋商业规划第一阶段想要达到的目的。

    李欢喜今天出现的有点晚。

    昨天晚上就没有交营业款，今天早上也没来送牛奶，直到这个时候才出现，拖了两大桶牛奶直接来到经销部，目光还躲躲闪闪的。

    凌锋杵近了看了看他的脸有点浮肿，还有点浸血。

    通常这种情况应该是在外面碰到什么事情了，不过凌锋没有问，男人都是要面子的。

    “锋哥，这是昨天卖的钱。”

    差不多有八十多块，明显少了一部分。

    凌锋顺手把钱放进裤兜里，没多问一句，招呼着人把牛奶搬进冷藏室，然后又给李欢喜配货。

    李欢喜本来还想着怎么给凌锋解释营业款少了的原因，但是凌锋没多问一句，他也松了一口气。

    等他前脚刚走，李东来就说：“锋哥，李欢喜这次被人给打了吧？”

    凌锋点点头，他手里拿着热销的产品，让学校周边的小摊贩们很眼红，被人给收拾了也是很正常的。

    “这事你别管了，先回去上班吧，我去看看。”

    李东来还是很讲义气的：“你这是要去替他出头，万一遇到别人人多怎么办？我跟着去也多一个帮手。”

    凌锋说：“人家也是求财不是求气，我跟着过去不是打架的，你就别添乱了。”

    离开的时候，凌锋顺便去把信给寄了。

    突然想到齐慕，收到这封信，她会来看老太太吧！

    凌锋的心中荡起一丝波澜。

    ……

    凌锋到中心小学的时候，差不多跟李欢喜就是前后脚的功夫。

    他没有跟过去，而是蹲在远远的地方点燃了一支烟，李欢喜一边整理着三轮车上的货，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

    而旁边有几个摊贩对他的到来早就已经充满了敌意，果然才没呆多久时间，那几个摊贩扔下自己的摊儿，离开了一阵子，在回来的时候身边就已经带了七八个人朝李欢喜围了上去。

    李欢喜虽然老实，但是性格当中又带着一份执拗。

    换成平常人的话，昨天被欺负了，今天是一定不会到这个地方来的。

    可是他却要坚持。

    因为湖城中心小学的学生，家庭条件普遍优越，有消费力，在这个地方卖冰淇淋可以很快的就卖光，下午还可以回去再补一波货，在下午放学的时候还可以再来挣一笔。

    如果因为昨天被欺负了就放弃了这个地方，意味着他永远都不可能再到这个地方来摆摊。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可以让家里过上优越生活的路子，李欢喜不愿意失去这个地方。

    看到这七八个人围过来的时候，他并没有退缩，而是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情。

    有人将他摊上的东西一把掀翻在地：“昨天是不是跟你说了，让你不要到这个地方来，听不懂人话？”

    李欢喜也不管这些人在说什么，蹲下去把他们刚才掀翻的东西都一一给捡起来，值得庆幸的是，冰淇淋还没有从保温箱里拿出来。

    然而就在李欢喜捡东西的时候，有人居然抬着脚踩他的手。

    凌锋如果再不出现的话，多发生几次这样的事情，不知道李欢喜会做出怎样的傻事来，老实人有的时候真的不能欺负。

    凌锋的手搭在刚才那人的肩膀上：“小兄弟，和气生财，别动不动就砸人家的摊子，这不合情，更不合法。”

    看到突然有人过来帮忙，几个人要开始防着凌锋。

    李欢喜急忙从地上站起来：“锋哥，你怎么来了？你快走，我能解决这里的事情。”

    凌锋几乎都可以想到李欢喜接下来会用怎样的方式来处理他遇到的纠纷，无非就是被欺负了，第二次第三次，忍无可忍的时候身上带一把小尖刀，当他们在围上来的时候拿出小尖刀来捅翻几个。

    在这个死刑的刑罚没有放宽的年代，遇到这样的情况，除了抵命，似乎没有别的选择，那么李欢喜的家人又怎么办呢？

    凌锋给李欢喜递了个眼色，让他不要着急。

    他把兜里的好烟掏出来，准备给这七八个人一人散了一支：“都是为了养家糊口，不容易，何苦相互为难呢？”

    这几个人丝毫没有给凌锋的面子一把拍开了他的手，并不打算接他手里散过来的烟。

    凌锋刚刚走过来的时候，脸上还有笑容，然而这个时候脸色已经冷了下来，既然没得谈，那就只能把他们打服了。

    “这里是学校门口，事情闹大了对大家都没好处，要不然咱们去那边那个巷子聊聊！”

    凌锋这句话就是告诉他们要打架，我奉陪。而且准备一个人挑他们七八个人。

    学校门口摆摊的可不止他们几个，大家都看着这一幕，谁也没有上前来劝说一句，在那些偷偷摸摸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人当中，有一个个子高大，留着长发的男人，先是蹲在路边抽烟，长发盖住了他的半边脸，另外半张脸的眉头皱着，摩拳擦掌的想当一个见义勇为的人。

    可是犹豫了半天之后将烟屁股在地上，又将头转到一边去，当作没看见。

    这年头的好心人不少……

    流氓也不少，他不愿意去招惹。

    凌锋带着人去了巷子，那七八个人把他围得紧紧的，生怕他找机会开溜一样，同时带过去的还有李欢喜和他的三轮车。

    进了小巷子，走在凌锋前面的那个人有点按捺不住了，回过头来照着凌锋的肚子，上来就是一脚。

    凌锋也没躲，双手端着他的脚，一个扫腿，直接将人撂翻在地，上去对着他的头就是一脚猛踩，然后提着他的头发，将这个满脸是血的男人给提在手里，拖着往后退了几步。

    双方阵容就此拉开，凌锋将刚才自己没散出去的那支烟叼在嘴上，看傻了的李欢喜赶紧上来拿着火柴给凌锋把烟点上。

    对凌锋来说，把人弄得半死不活的，难度其实挺大的，因为他最擅长的是，活埋和火焰喷射器。

    在战场上都能活下来，对付几个流氓，他反倒是没太大的把握。

    毕竟是从死人堆当中爬出来的人，在这一刻，全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气势，让几个流氓顿时慌了手脚，不过依旧仗着人多，还没有认怂。

    “你特么的把人放开！”

    “敢还手？今天弄死你！”

    “一起上！”

    李欢喜看到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知道再忍是忍不下去的，从三轮车上抄起一个盆子来，就想当家伙。

    这几个流氓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凌锋扑了上来。

    凌锋脑海当中出现两个想法，一是拉着李欢喜赶紧跑。

    这样的好处在于不会受伤。

    但也有坏处，那就是以后这一片没办法谈了，失去了一个将生意做大的机会。

    第二个想法是留下来跟他们血拼到底。

    坏处是可能会受伤。

    但好处是他们手里没有刀，最多也就伤筋动骨。

    但如果能把他们拿下的话，给他们打服了，凌锋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培养出一条快消渠道来。

    只不过是一瞬间，凌锋就已经有了决定，打！

    手里抓着这人的头发，像拎着一个球似的直接扔进了人群，让一同冲过来那些人，顿时有一半减缓了速度，凌锋活动了一下手，正准备一拳挥上去的时候，一阵风从身边掠过，那身影就像一堵墙似的，朝面前几个人扑了上去，三拳两脚的就撂翻了一半的人。

    剩下一半全傻了，有人指着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大叫：“马东锡，你特么的别管闲事。”

    “这怎么能叫管闲事呢？爷爷我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走在春风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这么豪迈，又这么贫，是北方人没错了。

    “我不想跟你们废话，能动手尽量别吵吵，来吧，一起上。”

    这几个人明显是被教育过的，所以看见马东锡，有点怂。

    凌锋这个时候拍了拍马东锡的肩：“先等等，我跟他们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