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幕大概是这样的。

    凌锋看着那个身材十分不科学的姑娘缓缓走来。

    他的目光始终无法脱离那双迈动的长腿。

    凌锋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用，因为一会想看她的脸，一会想看她身子，一会又想看她的腿。

    凌锋并不知道，这大概就是许多男看片时，喜欢快进，喜欢几部切换着看，刚开始觉得正面过瘾，不一会又觉背面有感觉……大概这是男人的通病。

    凌锋在看着齐慕的时候，李东来怨气十足地在看他。

    齐慕的神色相对复杂，有对老师的惭愧，有即将面对老师的害怕。

    当然也有因为老师说要把她介绍给那个男子的羞涩。

    一般的姑娘因为要介绍对象羞涩是因为半推半就。

    但是齐慕现在根本就不会往男女关系那个层面上想。

    等到齐慕都走到跟前的时候，李东来才突然回过神来。

    他坚信，齐慕是来找他的。

    李东来吞了一口唾沫，激动过头的身体在站起来时有点发抖，口干舌燥地张大了嘴，嗓子眼就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想要跟她打招呼，却迟迟说不出口。

    李东来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清醒。

    李东来偷偷看了齐慕一眼，却发现齐慕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他的身上。

    相反，她……看着的是凌锋。

    嫂子……这个奇怪称呼顿时充斥在李东来的脑海当中，人傻了！

    “谢谢你！”

    齐慕突然蹦出来的这三个字，是凌锋没有想到的，为什么要谢谢，难道是自己做的好事太多，忘记了其中有一件惠及到了她。

    “嫂子嫂子嫂子嫂子……”李东来满脑子都是这两个字。

    齐慕趁着凌锋正在思考的时候，抿着嘴怯生生地朝邱婧一喊：“老师，你来了！”

    老师？

    原来是邱老师的学生！凌锋再想想老太太说要给她介绍对象，不会就是她吧？

    凌锋清了清嗓子，一脸神色如常地起身给齐慕把位子让出来，让齐慕坐进去，同时也就把李东来给顶了出去。

    “嫂子嫂子嫂子嫂子……”

    李东来的嘴角抽搐，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好了。

    刚才他明明有个位子，现在只能站在过道上，看着自己的位子被凌锋给占据。

    当然凌锋还没坐就被李东来一把拉住：“你们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凌锋就像吃了多大亏一样：“你嫂子是邱老太太的学生。”

    “老太太心疼她，要给她找个长得帅、有见识、有才干、心地善良、家境清白的对象。”凌锋扬了扬下巴，示意：“那个人就是我！”

    李东来的脸皮子抖了抖，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李东来原本以为自己要恋爱了，恋尼玛个大头哟……

    “凌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那个学生，齐慕！”邱婧一朝凌锋招呼了一声。

    反正就是没我什么事了呗……李东来酸酸地撇了撇嘴，摇摇晃晃地朝下走，满脑子都是“嫂子嫂子嫂子……”

    草……被洗脑了。

    凌锋坐下来的时候，一股幽香扑鼻，桂花？

    对了，那天晚上在楼梯间里……是她？

    这就是缘分吗？

    邱婧一介绍的时候，眼睛盯着正前方，不去看齐慕，端着架子，一副“我还没原谅你”的样子。

    凌锋注意到齐慕在意的神情，再加上她多次出现在老太太家里，或者游移在门口。

    这些细节都说明，这位老师在她心中的地位很高。

    那么如果解决掉她们之间的矛盾，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是一个重要的人呢？

    凌锋自我安慰道：“这绝对不是见色起意，只是见不得这对彼此关心的师徒因为那些陈年旧事一直打不开心结。”

    “我就是单纯的善良！”

    凌锋温和地看着齐慕：“我知道你，邱老师经常提起你，说你是一个又努力又刻苦，又有主见的姑娘。”

    “邱老师还非得拉我来看天鹅湖，她知道我也好这一口。”

    邱婧一本来想反驳的，因为凌锋后面的话实在是太不要脸了，震惊了邱婧一，让她一时半会都忘记了张口。

    凌锋的话本来就是真假掺半着说的。

    特别是齐慕昨天晚上在门外本来也就听到了老师让凌锋来看演出的邀请。

    并且……并且……齐慕的脸微微一红，心想，老师还说要把我介绍给他。

    齐慕对凌锋满怀谢意，不过现在时间紧迫，她来不及道谢，一会表演结束后，应该是有时间的。

    到时候，再单独跟他说。

    “老师，我先上台了……”

    邱婧一鼻腔发声：“昂……”

    大概是原谅之后的态度，但是又不可能在态度上马上缓和，所以才会有这种傲娇的声音出现。

    齐慕要从这个位子走出去，正常的情况下，凌锋应该会站起来。

    可是凌锋没起身，只是象征性地朝后顶，把腿往后缩。

    齐慕纤瘦，这个距离也足够，不过她的腿依旧贴着凌锋的膝盖磨擦了出去。

    留下了满是清甜桂花香的空气，回味绵长。

    凌锋马上坐在了齐慕刚才坐的那个位子。

    “我的屁股坐在了她的……”

    凌锋摇了摇头，将这些荒唐的想法给抛在脑后。

    原本以为成熟的思想，高尚品格会一同重生，可架不住身体的年轻。

    凌锋现在才明白，年纪大的不想，只是因为身体的不行。

    邱婧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舞台，幽幽地问：“凌锋，要老婆伐？”

    “要！”凌锋脱口而出。

    “嚯嚯嚯……”老太太笑得停不下来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凌锋照顾她这么多天，第一次看到她笑得这么爽朗。

    不过老太太笑着笑着就停了下来：“她太美了，太优秀了，她选了一条最不该选的路，走起来，一定很艰难。”

    “哎……跟我年轻时一样！”

    凌锋大小眼地看着邱婧一：“老师，我怀疑你只是想夸自己！”

    演出就要开始了，以谢坤为首的工作组在以钱志斌为首的领导团的簇拥下走进会场。

    张贵在队伍的旁边当气氛组，朝这边鼓鼓掌，朝那边鼓鼓掌，示意大家欢迎领导的到来。

    一时间，会场当中掌声雷动！

    工作组的到来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如果凌锋没记错的话，湖城罐头厂真正的危机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厂里对工作组之所以这么重视，主要就是看准了这一次工作组肯定是怀着政策和文件下来的。

    他们坚信市里对湖城罐头厂的下一步工作指示会做出妥善的安排，并且会让湖城罐头厂再迎三十年辉煌。

    最重要的是，钱志斌他们还在等着市里和省里划拨的补贴。

    但凌锋知道，这次带来的并没有喜讯，反倒会加速罐头厂的衰败。至于补贴，更不会有。

    管理落后。

    经营方向的错误。

    转型的缓慢。

    管理层不作为，总是想着企业的国营性质，总会迎来补贴。

    这些是内部因素，当然还有国际上的外部因素。

    所有的因素凑在一起，让这一家辉煌了三十年的罐头厂将会迎来自己的末日。

    一行人的后面还跟着厂领导的家属们，这几乎是这个年代国营单位的普遍现象。

    只要单位搞集团活动，领导的老婆和儿女也会成为主要席位的座上客。

    如同这时的张杰跟张彤。

    张彤穿着碎花连衣裙，经历过一次婚姻后，让她有了成熟的蜕变，洗去身上的稚嫩，看着也越发的味道，依旧是那个抢手的女人。

    她下台阶的时候轻轻地提着裙摆，偶尔抬头会对周围的熟人抱以客气的笑容，以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仍然平易近人，并没有因为父亲要当副厂长而变得目中无人。

    当她的目光扫过时，人群当中凌锋令她的目光停留了半秒，马上挪到别的地方，表情也变得阴沉，大好的心情从看到凌锋的那一刻起，又被破坏了。

    她想，凌锋刚才肯定看到我了，肯定是因为怕我看到他在看我，所以才不敢和我对视的，他还是对我恋恋不舍的。恶心！

    凌锋的确看到她了，不过波澜不惊，真正吸引他注意的人，是走在最前面那个个子不高，微胖戴眼镜的中年男子。

    凌锋的心情此时挺复杂的，如果没记错，这个中年男人的名字叫谢坤，正是经销部开业前一天晚上来买烟的那个人。

    凌锋当时就觉得他的身份特殊。

    再看看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和陈富荣传递的信息一结合。

    谢坤，湖城市刚刚上任的副市长，主管财政和教育。

    “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凌锋对他有印象，是因为上辈子自己借调教科所之后，多次的会议都有他的参与。

    而且后来他经常出现在电视和报纸之上。

    之前，他是地级市一家银行的负责人，原定要去京城总行任职，被江南省的班子强行要了过来，安在湖城班子的副职上面。

    他在把湖城经济搞活的工作当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凌锋再想想那天他买烟时，自己说的那番话，突然就觉得，运气一来恐怕挡都挡不住。

    “哼……”邱婧一对这个阵势表达着不屑。

    凌锋明白，老太太这是对他们前呼后拥的阵仗反感，于是说：“那位大佬前几天跟我聊过关于学校的事情，是以暗访的形式，我想，这是一个办实事的大佬。”

    邱婧一的神色这才有所缓和，这是对凌锋的一种信任。

    满脑子都装着“嫂子”的李东来垂头丧气地又回来了，坐在凌锋身边空着的那个位子。

    “锋哥，张彤坐到第二排去了。”

    凌锋瞅了李东来一眼，他一动尾巴，凌锋就知道他想拉什么屎。

    凌锋不吭声。

    李东来接着说：“其实我觉得你跟彤姐挺配的。”

    “你现在做这些不就是为了跟彤姐证明自己有本事吗？”

    “等经销部生意搞成了，彤姐他爸当了副厂长。”

    “你们翁婿以后不得在罐头厂里横着走？”

    “谁敢小看你？”

    凌锋笑了笑，扭头对邱婧一说：“老师，东来好像对齐慕有意思，要不你给他介绍介绍。”

    邱婧一看了看李东来，沙声沙气地说：“东来，你是个好孩子，踏实点，找个适合你的。”

    李东来：……

    找齐慕为什么就不踏实？难道我不配？

    配角要有配角的觉悟嘛！

    建厂三十周年讲话在一热烈的掌声当中开始。

    钱志斌中气十足，演讲稿中激昂澎湃，一副要把罐头厂的罐头卖到全世界去的样子。

    煽动性很强，感觉得说了很多。

    实用性为零，又像什么都没说。

    原本还安排了工作组大佬上台讲两句。

    然而谢坤礼貌地回绝，因为这是罐头厂的建厂周年庆，他没理由喧宾夺主。

    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谢坤对罐头厂当下的表现并不满意。

    凌锋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暗想，钱志斌跟张贵的心里肯定很慌。

    芭蕾舞的演出在讲话结束之后开始了。

    88年，别说是看，许多小城市可能听都没听过，他们甚至对演出服的紧身效果还要发出阵阵惊叹与指指点点。

    话语与笑容当中带着调笑与恶意的揣测，这是认知与见识所决定的。

    也许是听到周围声音的刺耳，邱婧一的脸色并不好看。

    表演开始，邱婧一没有看到她引以为傲的学生成为主角，甚至连主要演员都不是，这让她不得不叹气地说：“我早就跟她说过，这条路不好走，她就是不听！”

    这个时候，凌锋是不插嘴的，老师只不过在宣泄情绪而已，不需要讲道理，更不需要安慰。

    齐慕并不像所有高光女主那样是舞台主角。

    相反，她只是无数配角中的一个。

    远离舞台，那么多舞蹈演员当中，怎么可能一眼就找到她呢？

    凌锋的确找到了，确切的说，齐慕那不科学的身材根本不适合芭蕾舞。

    她虽然身材纤细，可是胸大呀，凌锋当然一眼就看到她了。

    “我这无处安放的目光哟……”凌锋心中嘀咕着。

    李东来从刚才被打击的郁闷中缓了过来，酸溜溜地问：“锋哥，你能看得懂？”

    这一问，邱婧一也好奇，死活不想看的人，现在看得津津有味。

    王牌飞行员申请出战……

    凌锋清了清嗓子：“这一部舞剧，出自柴可夫斯基的芭蕾舞剧《天鹅湖》，是1876还是1875年创作的？记不太清了，剧情取自民间故事。”

    “舞剧分四幕，真正精彩的部分在于黑天鹅出场的时候。”

    凌锋口若悬河，邱婧一对他自然是更满意了。

    只不过李东来不太好受，他瘫软地靠在椅子上，半张的嘴微微颤抖，眼神呆滞：“可恶，被他装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