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师
连绵的阴雨仿佛阴魂不散的怨女盘踞在山头,整片区域都沾染上了水气,湿漉漉的。
踩在湿润的泥浆上滑溜溜的,一不留神说不定就脚底打滑摔了一跤。
高挂在高脚楼尖角上的灯笼早已被摘下,青石板上铺着的鲜花也被扫去了。
又一年祭礼过去,落魄的少年和闪耀的天才大相径庭,但更多的是迷茫的个体。
李淼在这几个月也并没有闲着,要管的事太多了。
他不仅要解决外寨山民们生活中的琐事,还得组织捉襟见肘的人力抢收粮食,牵扯了极大的精力,让他不禁有点厌烦。
被纳入家族体系内的个体或多或少的都需要承担一定的责任,就像狗的主人随意扔过来一块叫权力的骨头,不吃就会饿死。
李淼既然已经被纳入家族体系内,似乎也就只有啃着骨头摇首乞怜这一条路可走了。
对家族来说,需要的不是一个会思考的人,而是听话的戴着链条的狗。
每个月都有专门负责相关事务的干事来收缴记簿,核对其中的名目,其中倒是少有趾高气昂的存在。
倒不是他们清楚自己和李淼都只是家族养着的随时可以抛弃的狗,而是李淼通过打点贿赂点原石让他们少找点茬。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李淼下放到这几个月来也算懂得了点圆滑。
家族体系内的关系大概可以通过利益和性扩展,李淼一个大男人自然不会有啥龙阳之好,那只能送些原石来给干事。
其中大多数干事自然也对这位识趣的同僚极为赞赏,对其平平无奇的政绩粉饰了一番,也算小有成就。
李淼每次只给两颗原石,多了反而会引起他们的贪念,了。
凭啥你就有这么多原石,不多给点?少了只会让人家觉得你敷衍,还不如不给。
在此处当村长收入也不多,一颗半的原石,其余的部分就靠额外创收,几代村长都是这么干的。
不创收反而会让村民觉得你软弱可欺,创收太多反而会招来怨恨,凡事自然要有个度。
最好的统治便是让人民知道有统治者的存在,却不知道统治者干了什么,这些道理到这个世界仍旧适用。
这几个月因为没有下手,你自然不能指望那些五大三粗的村民来算数管事,只能亲力亲为。
他虽然刚开始磕磕绊绊,但也算有条不紊地进行了下去。
村民虽然知道有个村长,但却不知道村长具体干了啥。只有碰到事了才会想起村长,再加上一句“哦,那就是村长。”
李淼也致力于维护自己的神秘性和权威性,基本保持上大门不迈二门不开的状态,呆在自己的小屋内,在家等待着村民自己来上门寻求帮助。
当然还是要出去丈量土地,计量收成的,但即使一个小小村庄的事也几乎压的他喘不过气来,迫切需要寻求他人帮助。
这时他送礼得来的人脉派出了用场,在诸位干事的允诺下,年轻的少年被派来当作副手的计划也提上了日程。
他平时也没闲着,他的手下在这几个月来搜集了村庄里藏着的“典籍”,就是刻有文字的破布条、石板以及兽骨等。
当然绝大多数都是些废物,没什么利用价值。
诸如王二狗的族谱之类的,气的他当场折断了竹条制成的族谱。
不过想想也极为合理,凡人村落出现关于蛊师的记录这不是纯粹扯淡吗,也就比前世彩票中奖的可能性大些。
逐渐地村里又传出了关于村长的闲言碎语,继疯子之后又出现了一个喜欢撕族谱的村长。
王二狗也不禁感慨一天天的过的是什么日子,怎么就不能找个靠谱点的村长。
当然这一切也就只能在村民中口口相传,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对此浑然不知。
终于,天不负有心人,在李淼自己也即将放弃之时,事情迎来了转机。
之前守卫他的两人中的一个,他忠实的狗腿—黑石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村里头的老医者,据说是几十年前定居于此的余老头疑似有藏着些纸质的书籍。
虽然余老头医术高明,但人们还是因为其古怪的脾气对他敬而远之。
至于黑石如何知晓这个消息的,李淼也不在意,只要得到结果过程如何其实并不重要。
这消息顿时令他心头一震,在这普遍竹简,造纸术没有普及的情况下居然藏有纸质书,这不就是他向往的奇遇吗?
他并没有脑热上头,而是叫上了黑石和大山等一众小弟一起去。
他是比较惜命的,万一老头暴起反杀自己就得不偿失,先让这群小弟去探探风。
黑石敲打着门扉,从刚开始的轻缓有节奏的敲打至逐渐猛烈毫无章法的猛砸,也仅仅过去不到一分钟。
砸的同时伴随着质问,“老余头,还不开门,难不成是心里有鬼啊?”说罢似乎准备强行闯入,他身后的人马也跃跃欲试,似乎想给李淼留下个好印象。
“别鬼叫了,这就开,小辈就是聒噪。”老头没好气的声音传来。
门被由内向外推开,吱呀吱呀地响。门外众人的目光也不禁被黑马褂,瓜皮帽,戴着黑圆小墨镜的老头吸引了。
余老头看起来精神抖擞的样子,气色极好,明明没有刻意去做出威慑,反而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李淼打了个响指,看到了缠在他腰上的蛊虫,至于是什么蛊虫他也叫不上名来。
天地间蛊虫多的不可胜数,他又不是万事通,叫不出名来也极为正常。
缠在腰间的蛊虫长着一个个脓包,似乎是从老人肉里长出来的,让人不禁起鸡皮疙瘩。黑芝麻般长在脓包上的是蛊虫的眼睛,不时溅射出紫色的脓液。
更令人震撼的是老人浑浊的眼里似乎游动着灰黑色的东西,太细微了,李淼只能勉强判断其中有东西。
老人身后的木屋也在一瞬间变成了黑色阴影巨兽的嘴巴,门板就是它的獠牙,面部以下的部位潜藏在地底只露出极小的一部分,但也几乎遮住了半边天空。
当然这是由于视角问题带来的震撼。
李淼自然也明白逃跑并没有用,在这种怪物面前似乎一切的反抗都是徒劳的。
还是太天真了,低估了这世界的危险,以为人多就力量大,浓重的懊悔像水泥般压住他,令他喘不过气来。
李淼也不想挣扎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安静地等死了。
他手下的小弟却没有察觉到异样,黑石首当其冲地准备推搡老头,却被李淼的厉声呵斥制止。
他呆傻地站在原地,木楞地在李淼和余老头间扫视。
其他人大多脸上挂着惊疑,害怕,以及恍然大悟的表情,自动地脑补了一系列李淼的动机。
老头也微微转过头来,盯着李淼看了一会儿,沧桑的脸上并没有波澜,幽幽地调侃到:“还继续吗,要不我先睡一觉你们再来,真是些有意思的年轻人。”
“那个站在最后面的,对,就是你留下来,其他人都可以走了。”
李淼呆愣在原地,他看到了那巨口伸出血红的触手将他拉入小屋,但他却动弹不得,声带也被割断般无法出声,甚至连呜呜声也无法发出。
而在常人眼中李淼直愣愣地走向老头的草屋内,用嘶哑的声音要求黑石等人离开。
黑石虽然很疑惑,但自然没有自讨没趣呆在这的兴趣,带着手下的人离开了这片令他感到不适的地方。
纵使李淼表现地很奇怪,但他依旧照做了,似乎在冥冥中有着某种感觉告诉他必须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