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合作
“郎君,属下有罪,甘愿领罚。”
夜半,刘幼仪的军帐中,胡大独自一人跪伏在地,剩下的亲卫都守在帐外,帐中的油灯忽闪忽灭,气氛显得有些沉重。
当天胡大把余下的一半铁矿石送回坞堡后,便马不停蹄的来找刘幼仪说明情况了,也是请罪,毕竟他这也算没完成任务。
刘幼仪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连忙扶起他,“何罪之有,你这次做的很好。”
坐在一旁的卢偃一手扶着下颚,点点头,道,“你这次处理很是得当,如今我们还不宜与石鉴硬碰硬,但如果全然拱手想让,未免显得我们太过软弱可欺。如此,分一半出去,即不至于撕破脸,想来还有谈判的余地。”
刘幼仪在帐中踱步,绕着胡大走了半圈,突然问道,“可知之前石怀每月给石鉴供应多少铁矿石?”
胡大茫然的抬起头,过了半晌羞愧的低下了头,回道,“属下不知。”
“无事。”刘幼仪并不怪罪他。
卢偃站起身来,沉色道,“我之前问过宋元娘,铁矿产量原本每天约可达一万斤,但由于石怀不擅管理,又肆意屠杀矿工,自他霸占铁矿后,每天产量不过千斤上下。”
“也就是说,他供给石鉴的量,也不过五百斤,所以才攒着每旬一送。”刘幼仪两眼闪着光,似乎在算计着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们也按照石怀之前的量,分给石鉴?”卢偃问道。
“不,不仅是石鉴,还有石闵,如果把他们两个都拉拢了,有了他们做后盾,很多事就好操作了。”刘幼仪之前想过在北庄建一个冶铁坊,就近取材可以节省很多人力物力不说,还能提高不少效率。
不过北庄那边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甚至也不属于冉闵,万一闹的动静太大,被人发现了,以自己目前的实力肯定保不住。
但是现在有了石鉴,如果利用的好,在北庄建个冶铁坊的计划,说不定就可以实现了。
“你预备如何?”卢偃看见她笑的如偷了腥的猫,就知道她肯定有了主意。
“你说,我每月给石鉴和石闵各一万斤铁矿石,然后再让石闵把石鉴的铁矿石尽数交易过来,我免费帮他冶炼如何?”刘幼仪笑着说。
之前冉闵见到过刘幼仪的玄金短剑,还拜托她帮忙打造了一把玄金匕首,是以,她家有冶铁锻造之术,在冉闵那也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现在冉闵一心只想着打仗,积蓄兵力,争夺话语权,暂时根本没有建造根据地,或者积累资源的想法,所以这些方面他也没深究。
对于这个时代的将领来说,以战养战,才是最方便快捷的。
他们物资的积累,无论是粮草还是兵器,甚至是兵丁,都是靠抢掠。
但是对于有着现代思维的刘幼仪来说,这却是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更何况她之前还是警察,又在部队被熏陶那么多年,不拿人民一针一线的思想,早就深深的植入她的脑海了。
因此,她积累实力的途径只能依靠自己,所以才显得比较慢,这都半年多了,除了原先的部曲和坞堡,发展并不明显。
如今,也不过就多了个北庄的铁矿和坞堡而已,并且还不能全数吃下。
“你如何能知,石闵不会对这铁矿心动。”卢偃问道。
“心动是肯定的,但石闵是个聪明人,他应当知道,精铁和铁矿石的区别。甚至,如果合作的好,我再帮他铸造一些兵器,也未尝不可。”刘幼仪胸有成竹。
她和冉闵高低也接触了半年多了,据她看来,冉闵现在对汉人极尽拉拢,只要她的条件不是太过份,想必他应该都会同意。
“你既有把握,那便试试吧!”卢偃现在对自己这位小表弟还是很服气的,虽然她现如今明面上实力并不显眼,但如果真有需要,她手上能操控的力量也并不容小觑。
如今这赵地,仅有的几个冶铁和铸造坊,都属于官方的,即使是石闵,石鉴,都难以伸手。
因此石鉴之前得到的铁矿石,也都是偷偷与人交易了,或售卖,或置换成品铁器。
至于兵器,那就不在交易之列了,毕竟同他们做交易的大都是南地晋朝的汉人,南北终有一战,他们还没蠢到把武器送到敌人的手里。
而且据刘幼仪分析,即使冉闵再心动,但他现下只能四处征战,根本建立不了稳定的后方。
与其浪费精力去独占这座铁矿,还不如直接接受到手的兵器,短时间之内就能增强自己的实力,孰好孰坏,他只要不蠢,自然知道怎么选。
于是,当刘幼仪第二天找上冉闵,还不等她和他分析厉害关系,只是略微一提,他便同意了。
因为就如刘幼仪所分析的,他如今比较倚重汉人,一来又能表现对刘幼仪的看重,又能吃下石鉴手中的一块肉,还能给自己的军队增强实力,怎么算都是不亏的。
至于对铁矿有没有想法,那是真没有。
因为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如果现在去大肆开采,最终不过也是便宜了石虎,毕竟他现在还没有直接和石虎掰手腕的实力。
二来,他觉得自己终究还是要称帝的,而刘幼仪身为自己的臣子,铁矿落在她手上,和落在自己手上没有区别,待自己大业一成,这天下都是自己的,何需急于一时。
于是在刘幼仪的惊诧中,这事就这么轻易的敲定了,她本来还以为需要给冉闵画个大饼呢,没成想竟这么简单。
冉闵去宫中见完石虎,便径直去了石鉴府中,和他商议置换铁矿石的事。
“棘奴,你我叔侄,情同父子,何须如此客气。你若有需要,径直拿去就成,叔父还能和你计较。”石鉴客气的拉着冉闵的手,一同入座,并且还吩咐手下,准备宴席款待他。
石鉴去岁刚由代王被石虎贬为义阳公,眼下不得石虎欢心,所以即使明知铁矿被冉闵的人占了,也不敢与他明面上争执,担心被石虎知道后更惹他不喜,他是知道,石虎对冉闵这个养孙有多看重的。
况且,他私自开采铁矿,没有上报,被石虎知道了,也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叔父待我如此,我实不该辜负叔父一片心意,毕竟是我手下的人行为不当,占了叔父的地,本应返还。却不知手下人当初竟是以剿匪的名义,若现在返还,恐伤叔父名声。但若不能补偿叔父一二,棘奴内心实在难安。”冉闵面上的表情好似愧疚极了。
他上辈子和石鉴也算合作过,对他也还是有一定了解的。石鉴应该算是石虎几个儿子里面,还比较像人的一个,虽也残暴,但变态程度比起石邃等人,还是轻一些。
石鉴沉默半晌,倒不觉得冉闵完全是装的,毕竟他们现在的关系还算不错的。虽然这铁矿就这么丢了难免感到肉痛,但如果能笼络冉闵,倒也不算亏。
他知道石虎一直喜欢石世多于他,就连石遵也在他之上,可是凭什么,自己也是他的儿子,如何不能争一争?
“那棘奴以为如何?”石鉴脸上多了丝真诚。
“我当每旬以铁矿产出的同等价值财物供给叔父,必不叫叔父吃亏。”冉闵拱手道。
石鉴大为感动,握着冉闵的手道,“倒也不必如此,棘奴的心意叔父知道了,折算成财物,必有所损耗,五成足矣。”
冉闵推却,嚷着不能让叔父吃亏,最后两人推拒半天,以八成达成了交易。
从此刘幼仪就以每月供给冉闵一万八千斤铁矿石,也就是不到一千八百斤纯铁,这极低的代价,名正言顺的占领了北庄的铁矿,令卢偃叹服不已。
这完全就是不费吹飞之力,除了冶铁的人力,刘幼仪根本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
而供给冉闵的铁矿石,本身就来源于铁矿,然后结算给石鉴的财物,又是从冉闵酒坊里所得的利润那一半支出的。
据冉闵所说,冶炼铸造也耗费不少,不能让刘幼仪吃亏,不得不说,冉闵真是个极为慷慨的老大,如果他不跑歪,一直跟他混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