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柴……鸣……哥？这个……哈哈……我来果川市参加夏令营来着。”宗布挠了挠脑袋，面露羞色，不知该如何继续往下细说。

    在果川市看到柴鸣，宗布显然也十分意外，柴鸣就是五年前雷雄枫被杀当晚在方衍毅的指令下用消防器材砸开雷雄枫家门的那个警员，后来随方衍毅拜访过几次左佑的宅邸，与宗布也便熟识了。

    “噢？哈哈……宗小姐一早报案，其中提到的迷路的弟弟不会就是你吧？哈哈……你小精猴一个，没想到居然被冠岳的五指山压住了。你爸最近身体还好吧？”

    “呃……我爸……还好，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反正能跑能跳的。哈哈……”

    身旁的方圆在柴鸣刚一进屋时就已起身在一旁候着，见宗布与柴鸣二人似是慢慢收住了闲聊的话题，怯懦地伸出手，道：“柴警官，我是方圆，您还有印象吧？很高兴在这里见到您。”

    柴鸣快速转动了下脑子，与方圆礼貌性地握了下手，道：“啊……记得记得，你妹妹……方……方，是吧？前几天报失踪案的。你也在这呢？你们认识啊？”

    “呃……刚认识不久，我平时副业不是向导么，宗布昨晚迷路，大伙进山寻找时我给引了个方向。”

    柴鸣听完点点头，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肃然道：“我这趟来就是和你们说下报案结果的，我们出警去了趟冠岳山，在宗小姐所说的纳奇瀑布前做了勘察，现场也找到了四个弹壳，可以肯定当时确实有人在瀑布前持枪并开枪，但是你们离开后不久，山里气候多变，下了场小雨，所说的地上的血迹因为雨水的冲刷，已经没法取证了。这件事因为涉及非法持有枪支，警署方面极度重视，你们接下来如果有什么发现或者问题，也务必第一时间和我们取得联系，对方持有杀伤性武器，千万不要莽撞行事。”

    柴鸣说完，又寒暄了几句便准备转身离开。

    宗布斜靠在床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柴鸣，柴鸣的前脚刚跨出门槛，宗布就骤然从床上蹿起，鞋子都未曾穿上，尾随着柴鸣出了房门，在柴鸣身后默不作声地跟着。

    柴鸣似乎早有察觉，到了酒店下楼的电梯侯梯间，和随同的两位警务说道：“你们先回署里吧，我还有点事，晚点回去。”

    看着二人离去的电梯门缓缓合上，柴鸣方才阴笑着转头看向宗布，问道：“怎么的，你想跟我多久？又想跟着我到哪去啊？”

    “唉……鸣哥，方方失踪的案子是你负责的吧？你和我说点这个案子的案情呗。”宗布见被识破，也便不再扭捏，恬着脸凑到柴鸣身前。

    “你爸好歹以前也是警署出来的司长，他真不教你点警署的规矩啊？”柴鸣收起笑脸，故作严肃。

    宗布听完，眯缝起双眼，假意往四周探看一番，而后缩回脖子，悄声道：“报告柴警官，我刚才已经查看了一圈，方圆一百米内确定没有偷听的歹人，咱俩私底下说说，我绝不外传，我保证，来么来么……”

    柴鸣被宗布这鬼精作贱的扮相逗笑，再看了看宗布没穿鞋的脚，道：“你先回去把鞋子穿上，方方的案子确实还有挺多地方是我也没弄明白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是现在却什么都没有。现场有我们同事在，警戒、证物都还保持着原样，换句话说你或许还能帮我，咱俩可以一起去看看，案情我就不表述了，你跟着你爸这么些年耳濡目染，到了现场你自己应该也能看出个大概。”

    “好嘞！”宗布当下就要转身回房，被柴鸣一把拉住。

    “还没说完呢，你和我一起去没问题，但是到了现场如果非必须，尽量多看，少说，少问，甚至不说不问，能做到吗？”

    “能啊！”宗布满口答应。

    “行，回去穿鞋吧。”

    ………………………………

    “郡冈道1014-3号？”宗布看着施教授家的门牌号若有所思。

    “怎么了？”锁上车门跟上宗布的柴鸣在一旁问道。

    “啊……没事，上周五一早我和我姐来果川的时候，在交叉路口和一辆银色轿车相撞，对方身上带的钱不够赔偿车损，给押了驾照，驾照上面的家庭地址好像就是‘郡冈道1014-3号’，这家男主人是姓‘袁’吗？”

    “是，袁画，果川市第三医院的主任医师。”

    “两个儿子叫什么？”

    “呃……我想想……大儿子叫袁靳世，小儿子应该叫袁靳界。”

    “嗯，那就对了，和我们撞车的是他大儿子。”宗布说着摆了摆手，拉着还在端详门牌的柴鸣进了施教授家的家门。

    确实是书香门第，宗布和柴鸣一跨进庭院就感受到了浓郁的文艺气息，房屋院内种满了枫树，各株枫树周围被水泥地围着不失洁整，在林荫之间的水泥地上又用鹅卵石从大门口至各个房舍间贴出一条行路的小道，陡然增添了几分诗意。此时绿意盎然，再过两个来月，枫叶就该变成中红色了，到时候应该是满园的火艳，加上夕阳夕照，文人骚客们的顶级意境也不过如此。

    南向是大门，东、西、北向是房舍，皆由实木搭建，仿着古色老楼，飞檐翘角，似要戳进云层之中，四合院似的单一层的房体将院子三向挤得满满登登。

    沿着鹅卵石搭砌的林间小道穿过枫树林，正北向的房舍就是主案发现场，警戒护带如柴鸣所说还未撤去，将门槛处的呕吐物和门槛内的脚印泥迹围成一圈，呕吐物里还掺着不少碟盘碎末没被挑拣出来，剩余的碟盘碎片被归拢一处，在呕吐物的相对一侧被另一圈护带围着。

    宗布显得异常亢奋，看着护带便顾不上身后的柴鸣，小跑着至护带旁，一边趴在地上细细看着，一边对着柴鸣抱怨道：“你们的工作态度也太不尽心了吧？打扫碟盘碎末怎么能让碎末和呕吐物掺杂这么多？”

    柴鸣闻言急忙争辩道：“嗨……不许胡乱诋毁我们警务人员的工作态度哈，处理碎末的时候我也在场，原本就是这样，别说掺到呕吐物里了，你看那条护带围着的那堆碎末，里头还有小一部分是从门外拾找回来的呢。”

    “这呕吐物你们做化验了吗？里头都有什么？”

    “化验是报备提请化验了，但是结果还没出来，这起案件现在是被定性成失踪案，又不是凶杀案，还没到如此分斤掰两的地步，何况哪怕是凶杀案，更关注的也是你前方那些脚印泥迹，呕吐物能有什么决定性的作用。而且即使化验，像这种不是太紧要的案子，从提取到拿到化验结果估计也得一个星期后了。”

    “这脚印你比对过吗？”

    “没法比对，只是能看出是两个人的脚印，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这个屋外扔着一双泥鞋，已经被列为证物收回警署了。大的脚印和那双泥鞋大小相似，但是不能肯定就是那双鞋子，因为脚印都被刻意擦过，而且几乎都被擦去了一半以上，鞋底的花纹没法完全覆盖，所以没法确定。小的脚印和李雅拿给我的方方的鞋子比对过，也只能说是相似。那双泥鞋和袁靳世确认过，是他的鞋子，但是再问他其他的，他说自己前一夜喝多了，具体的自己也不记得了。”

    宗布听完轻瞟了一眼地上的泥迹，点了点头，跑出门外捡了根枫树树枝又折回房内，对着地上的呕吐物来回搅弄起来。

    柴鸣不解，在一旁看着。

    “原本和这呕吐物一起的外文书呢？现在在哪？”

    “什么外文书？”柴鸣满脸疑惑。

    “哦……没事，能把当事人叫来我了解下情况吗？特别是那个李雅。”

    “嗨……你小子，不是和你嘱咐过到了现场多看少说不说吗？你怎么到了这就全给忘了？”柴鸣故作嗔怒状。

    宗布嘿嘿一笑，道：“哎……鸣哥哥，不都是为人民服务，尽早破案么，理解万岁理解万岁。”

    柴鸣苦笑着摇摇头，将不远处值守的警务招至眼前，道：“你去看看袁靳世和李雅是否在屋内，在的话辛苦他们出来一下，就说了解下案情。”

    警务会意往屋内走去，没过多久，带着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出来，女孩面相淳朴，面色白皙，是那种未经粉妆的自然白皙。双手在腹前叉握着，看着稍有些拘谨。

    “柴队，李雅说袁靳世人不舒服在床上躺着，我刚去他房内看了一眼应该是睡着了，你看我需要把他叫醒吗？”

    柴鸣刚想开口，宗布急忙接话，“不用不用，李雅就够了。”

    警务看了看眼前这十几岁的小孩，又看了看柴鸣，等着柴鸣给出指示，柴鸣从嘴边硬挤出一丝笑意，道：“呵……没事没事，听他的，你先忙去吧，一会有事我再喊你。”

    警务点了点头，又回到原先值守的岗位上。

    宗布对柴鸣说道：“鸣哥，咱去你车上问吧。”

    然后又转头对李雅说道：“李雅，不用太紧张，就是寻常的了解，我听说原本这呕吐物上还有一本弄脏了的外文书，你应该知道在哪吧？那也是调查方方失踪的证据，正常应该交给警方，你能拿上随我们上车让我们看看吗？”

    李雅眼里困惑，但也没有理由拒绝，默默颔首，重新返回屋去。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左手拿着本外文书，右手貌似还抓握着另外的物件，细看是一副金丝边的眼镜。